那中年人一直再說,老黑和司馬亭越聽越是心驚。
他們忽然發現,他們想錯了。
他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中年人所說的報仇,並不只是殺死夜風那麼簡單。所以,夜風也不是躲起來,讓中年人找不到就可以了。
中年人說:“少爺是死在這裡的,我就讓這裡所有人爲少爺陪葬。”
所有人!
所有人是什麼意思?!
這一點不需要討論,老黑和司馬亭都能聽得出來。
這中年人口中的所有人,當然就是整個東林縣的人。
他要屠城!
他要爲了他死去的少爺屠城!
若是平時,老黑聽到有人說這句話,老黑一定會覺得很好笑。可是現在,老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便是達到了月靈三層境界的司馬亭,在中年人面前都感覺到了壓力,都感覺到了畏懼。老黑又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呢?
就算是月靈境界的司馬亭說要屠城,老黑都不會在意。老黑對東林縣的士兵很有信心,對自己的黑風軍團很有信心。
他的士兵,早已不是以前那普通的精英了。平常,他們都很刻苦的進行訓練,再加上黎蕭的各種研究成果。現在的東林縣士兵,現在的黑風軍團,便是與一座城的士兵戰鬥,老黑也有信心。他相信,自己的士兵,不是一個月靈使說滅就能夠滅得了的。
可是,這話從臺上的中年人口中說出來,老黑的信心一下子就沒了。
這中年人,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無論誰看見他,都會心生畏懼。便是夜風也不例外。
沒有人知道他的實力到底有多強。
但是!
他說出的話,卻讓人有一種信服的感覺。老黑雖然不想承認,但在心底深處,老黑的直覺卻認爲,只要是這人說出的話,就一定能夠做到。
他現在說要屠城,他就一定會去屠城。而且他能夠把東林縣血洗。
他已不再是那個健忘的中年人。現在的他,無比清醒。清醒中,又帶着濃濃的煞氣!
這纔是一個高手,一個強者的素質。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如此悲傷、報完仇後,自己都不想活了的情況下,還能保持清醒,還能保持冷靜。
這纔是一名絕世強者應該具備的素質。這樣的人,最可怕!
聽見中年人如此所說,老黑的渾身,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這樣的話,夜風就不能躲起來了。他是東林縣的縣守,別人要屠殺東林縣,身爲一縣之守,他怎麼可能躲起來。
也許,會有很多縣守,爲了活命,會不管轄下百姓的死活。
但是夜風不行!
夜風今天能夠坐在縣守的位置上,是因爲他想往上爬,他的目的,遠遠不止是一名縣守而已。
但是!
如果他今天退卻!
如果他扔了他的子民,那麼,他將永遠也沒有再爬上去的機會。
名聲很重要。
不然的話,當年的夜家大院,爲什麼那麼有名?爲什麼能夠成爲和四大學院相提並論的存在?
還不是因爲夜青嵐?還不是因爲夜青嵐的名聲?!
人活一世,爲的什麼?!
夜風在十歲的時候,就認識了老黑。老黑對夜風還是瞭解的。
他知道,如果中年人真的要屠城,夜風一定不會躲起來。
而他,還不能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夜風。那樣即便夜風活下來,也沒有意義。
活着,並不是最重要的。有很多事情,比生命更爲重要。
若是爲了活了,而讓自己一生都活在悔恨當中,那活着,是不是還不如死了?
若活着只有痛苦,活着還做什麼?
老黑知道。夜風若是無法報仇,無法收復夜家大院了,那麼他將永遠都在痛苦當中活着。
所以,這件事情,老黑不能隱瞞,也無法隱瞞。
中年人要屠城,他們就要阻止。就算必死,也要戰死。
想到此,老黑顫抖的肌肉忽然就停止了顫抖。
老黑看向司馬亭,他看見司馬亭的臉色蒼白,但是司馬亭的眼中,卻發出了明亮耀眼的光。
司馬亭的呼吸有些急促,而他的臉色,卻保持着平靜。
司馬亭看着生死臺上,看着生死臺上的中年人。司馬亭說道:“他要屠城。”
“我聽見了。”老黑道。
司馬亭又道:“他並沒有直接說出來。”
“就是傻子,都能聽出他話裡的意思。”
司馬亭道:“我們得阻止他。”
老黑道:“當然得阻止他。夜風是東林縣的縣守,我是東林縣的軍團長。當然不能讓任何人,傷害東林縣的百姓。除非,他從我們的屍體上踩過去。”
司馬亭點頭,然後鄭重的說道:“這個時候,夜風不能再躲了。”
“你就是讓他躲、求他躲、逼他躲,他也不會躲。”
“你確定?”司馬亭的臉色忽然也變得鄭重。
“我認識他已有八年,我當然確定。”
“好!”司馬亭道:“這纔是我司馬亭的朋友,這才配做我司馬亭的朋友。”
老黑忽然笑了,老黑看向司馬亭,道:“可是你不需要保護東林縣的安全。”
“我不需要?”司馬亭疑惑的看向老黑。
“是的,你不需要。”老黑說道:“你既不是東林縣的縣守,也不是東林縣的軍團長,甚至你都不是東林縣的人,你當然沒有必要,爲了保護東林縣而拼命。”
“可我是夜風的朋友。”司馬亭說道:“雖然我們現在還不是兄弟。但是朋友也一樣,朋友,也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去死,而自己選擇逃避!”
“你也知道,留下來,只能是死。”
“你覺得,我司馬亭怕死嗎?”
“不管你怕不怕都一樣,因爲這樣的死,沒有一點價值。”
“價值,是用什麼來衡量的?”司馬亭說道:“你們明知道救不了東林縣,卻也要去送死,這樣的死,就有價值?”
老黑不說話了,老黑只是看着司馬亭。
司馬亭又道:“我要和你們一起,阻止他。我覺得這很有價值。因爲我是爲了朋友戰鬥。”
老黑還是沒有說話,他只是伸出手,重重拍了拍司馬亭的肩。直到好一會兒後,老黑纔開口說了兩個字:“兄弟!”
“哈哈哈哈!”司馬亭大笑,此時,他已不顧忌生死臺上的中年人。對方早已發現了他們,他們根本就沒有隱瞞的必要。
“能夠得到你這一句兄弟,便是死,又有何妨?!”
司馬亭大笑着走出樹蔭,走到生死臺下。
“來吧,就讓我看看,你要怎麼報仇的!”這一刻,司馬亭心底深處對中年人的畏懼,消失的無影無蹤。
生死臺上,中年人低着頭看着司馬亭,道:“你是這裡的人?”
“是的,我是這裡的人。”司馬亭說。
其實他不是,但是他不想解釋。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又爲什麼要解釋那麼多呢?
戰鬥,不是用嘴來進行的,也不是用道理來進行的。若是任何事情,都可以講道理的話。那麼司馬家族,也就不會只剩下司馬亭一個人了。
就比如現在,如果要講道理的話,這中年人,就不應該爲蘇燦報仇。
因爲蘇燦是死在生死臺上的。生死臺上的死亡,怎麼可以用屠城來報仇呢?就算是想要報仇,也要冤有頭債有主。
如果講道理,這中年人就只能找夜風的麻煩。因爲夜風纔是殺死蘇燦的人。
而且,還是在生死臺上殺死的。那麼正常情況下,這中年人便是私下去找夜風都沒有道理。如果想要報仇,他就得和夜風約鬥,生死臺上的恩怨,就只能在生死臺上解決。前提,還是要夜風答應約鬥才行。
當然,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真正的道理可講。
道理,通常都是用拳頭,用咒語,用手中的兵器來講的。
就像這世上最強大的楚平川,如果你殺了他的兒子,玩了他的女兒,他還會和你講道理?
這世上,已沒有什麼能夠限制得了楚平川,他要殺人就可以殺人,甚至連理由都不需要給。這就是實力所帶來的權利。
夜風和司馬亭,只是被楚平川的楚家軍下面最普通的一名士兵,就差一點給逼上了絕路,他們何時講過道理?
所以,現在司馬亭也不想和中年人講道理,甚至連解釋都不屑。
戰鬥!
他們之間只有一種結果,那就是戰鬥!
司馬亭伸手向着腰間的乾坤袋子一拂,他的手中便多出了他的劍!
司馬亭把劍舉到胸前,然後仰頭看着生死臺上,看着生死臺上的中年人,司馬亭說道:“來吧!”
“你是這裡的人,你就得死!”中年人說道:“不過不是現在,你還可以再多活一會兒?”
“哦?”司馬亭的臉上,現出一絲疑惑,他不明白,這人已打算屠城,爲什麼現在還不出手呢?”
“我要先把少爺安置在一個好地方。”中年人給出瞭解釋:“我不想讓少爺再看見血腥。”
司馬亭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中年人,看着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中年人又道:“在這裡等我,很快我就回來。你得死,他也得死。”中年人看了看正向着這裡走來的老黑,然後繼續說道:“所有人都得死!”
話落,中年人的身體緩緩升起,當升起到三十米的空中後,中年人的身形突然加速,轉瞬間,就消失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