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才和方全都是大吃一驚,齊齊回頭看着齊意欣道:“你怎麼就開槍了?這麼大的聲響,豈不是把蜂麻堂的大隊人馬都引了過來?!”
齊意欣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顧遠東橫了他們一眼,一揮手將油桶扔到一邊,從身上取出火摺子晃了一晃,點燃後扔到了那幾箱煙土上。一股火光夾着黑煙騰空而起。
“沒關係,他們反正會知道的。”顧遠東回身,對着康有才和方全一揮手,“照原計劃躲起來
。”
煙土已經淋上桐油,點了火燃燒起來。
康有才和方全點點頭,從腰間拔出槍,往小院後面跑去。
顧遠東對着齊意欣也做了個手勢。
齊意欣會意,轉身往小院子前面的柴草堆跑過去。
他們四個人,便分佔了小屋院牆四角的地方,踩着院牆下面碼着的柴草和土磚,以院牆爲掩體,伏在那裡盯着外面的動靜。
蜂麻堂的人看見這邊的倉庫濃煙滾滾,火光四起,都是大吃一驚,可是又不敢同時派很多人過來增援。
因爲輝城府裡夏大都督的大公子壽辰,江東少都督和江北大都督都過來賀壽,夏家對輝城府的防範更加嚴密。
蜂麻堂擔心觸了夏大都督的逆鱗,雖然心疼那兩箱煙土,也只敢派了幾個精銳人士過來救火,順便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夥人摸到小院門口,看見看門的人面朝裡靠牆坐着,都是一驚,過來推了推,那人就仰面倒了下來。——已經死得透了。
“不好!——快進去看看!”蜂麻堂的人立刻蜂擁而至。
齊意欣伏在裡面一進院子的院牆上,看見從外面衝進來一夥人,二話不說,端了輕機槍就開始掃射起來。
她以前雖然愛槍,可是從來沒有真正打死過人。今天一開殺戒。就打死了八個,心裡不是不震驚的。可是她也知道,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本來就死有餘辜。又犯了東子哥的忌諱,就算是讓她重頭再來一次,她也是同樣的選擇!
蜂麻堂衝進來的人被突然射出來的子彈放倒在地上。
後面的人趕緊退了回去,都道:“裡面點子扎手,還有槍!”
這些人商量了一陣子,就分作了四個方向,重新向後面的小院撲過來。
他們有的人手裡居然也拿了槍。往這邊牆頭射了過來!——看來夏大都督的禁槍,效果不是很好。
齊意欣也是一驚,低頭伏了下來。等對方一輪射過,突然沒了聲響,齊意欣才又舉起輕機槍,迅速冒頭掃過去。
往齊意欣這個方向衝過來的人又倒下幾個。
同時小院裡另外三個方向也響起了槍聲。
齊意欣知道蜂麻堂的人開始包抄整個小院了,卻也並不擔心。她剛纔第二輪探頭的時候,已經看得清清楚楚。對方手裡還是拿着很原始的毛瑟槍,是那種打一槍,裝一次子彈的淘汰貨。而且那種毛瑟槍的子彈類似氣槍子彈。殺傷力並不大。
屋子中央的火已經越來越大,那幾箱煙土在大火中逐漸被融化銷燬,慢慢滲入了地底
。
齊意欣往屋裡看了一眼,嘆了口氣。
她知道,這種銷燬煙土的法子,其實並不能治本。這些滲入地下的煙土殘跡,以後照樣會被人挖出來,甚至還可以給人吸用。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充足的時間來從容銷煙,就只能選擇這樣的法子,毀掉大部分煙土就可以了。
漸漸的。往齊意欣這邊衝過來的人都被她一一撂倒,壓力頓時減輕。而康有才和方全那邊,撲過去的人卻更多了。
齊意欣想了想,悄悄從柴草堆上下來,貓着腰,在院子裡開始四處跑位。不時幫着另外三方打退要撲上來的蜂麻堂的人。
時間慢慢過去,蜂麻堂的人打退了一批,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歇口氣,外面又來了一批。
四個人不敢掉以輕心,集中精神對付越來越厲害的敵人。
顧遠東看了看自己的懷錶,發現也快一個時辰了,那些煙土也快融化殆盡,他們不用在這裡死撐了,便打了個呼哨,招呼康有才和方全突圍。
按照他們先前的方案,康有才和方全兩人一組從左面的院牆跳出去,顧遠東帶着齊意欣從右面的院牆跳出去,避開敵人火力最猛的前院和後院。
康有才和方全聽見顧遠東的呼哨聲,點點頭,對視一眼,一起從院牆上跳了下來。
右面的院牆處,顧遠東先跳了下去,再回身對齊意欣道:“下來吧,我接着你。”
齊意欣將輕機槍換到左手,右手撐了牆,如單手跳馬一樣從牆上跳了下來。
顧遠東只看見齊意欣雪青色的薄呢披肩飄起,緊接着一道紫紅色的裙踞飛揚,齊意欣已經利落地站在他身前。
“這院牆不高,我還能對付。”齊意欣笑嘻嘻地道。
顧遠東眸光沉沉,來不及多說,拽了齊意欣的手就開始往前狂奔。
此時院子的前面和後面都沒了人把守,就讓蜂麻堂的人一擁而入,衝了進來。
“老大,他們已經跑了!”一夥人在小院裡面亂哄哄地,又急着去撲火,又急着去追那些敢在蜂麻堂頭上動土的人。
那被稱作老大的頭頭手裡拿着一把蹭亮的駁殼槍,將手下利索地分成三組。一組去追從左面院牆跳下的兩個人,一組留在這裡撲救煙土,自己則親自帶着幾個手下,跳下右面的院牆,往顧遠東他們那個方向追過去。
顧遠東拉着齊意欣沒有跑多遠,就聽見後面傳來追兵的聲音。
齊意欣和顧遠東邊跑邊拿槍往後掃射,倒是撂倒了幾個人,可是前面已經驚動了輝城府的官差,也正往他們這邊衝過來。
顧遠東見不能再往前跑,當機立斷,拉着齊意欣拐進路邊的一個小巷子,打算抄小路回到綢緞莊的後門那裡
。
那蜂麻堂的頭頭看見前面有官差過來了,也趕緊帶着人閃身躲進了一條小巷子。——他們都是當地人。對這裡蜘蛛網似的地形非常熟悉。
顧遠東和齊意欣沒有跑多遠,就又被蜂麻堂的人追上。
齊意欣和顧遠東對視一眼,突然分成兩路,一人一邊躲在了巷子的出口處。
等蜂麻堂的人追近了。齊意欣和顧遠東一起發難,舉着槍掃了一輪,才又匯成一處繼續往前跑。
顧家綢緞莊的後門已經近在眼前。
蜂麻堂的頭頭眼看自己的手下被打得七零八落,一時也發了狠,從背後將射程遠的毛瑟槍取了下來,半蹲在地上,對着齊意欣的方向瞄準射了過去。
齊意欣正好往旁邊挪了一步。那子彈就擦着她拿着槍的左胳膊飛了過去,將她的胳膊震的生疼,也不知道是不是骨頭都震裂了。齊意欣並不吭聲,將左手的輕機槍換到右手,回頭打了一索子,把對方打得趴在了地上。
等齊意欣想再開槍的時候,發現自己輕機槍裡面的子彈已經打完了,而她身邊的彈匣也都用完了。只有靴筒裡面的勃朗寧小手槍還有六顆子彈。
齊意欣回手將輕機槍背到身後。停下來彎腰去靴筒裡面拔自己的勃朗寧小手槍。
就在這時,從他們身旁竄出一個人,手拿一把很破舊的大蓋子槍。瞄準了顧遠東的後背。
齊意欣眼角的餘光瞥見有人瞄準了顧遠東,情急之下來不及細想,聽見槍聲響起,就往前縱身撲上,將顧遠東撲倒在地上,用整個身體護住了顧遠東。
顧遠東只覺得時光像是停留了一瞬,又像是地久天長。
齊意欣卻沒有多想,緊接着又往旁邊地上一個側滾翻,轉了過來,正面朝上。舉起手裡的勃朗寧小手槍,一槍打中那人的額頭。
那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顧遠東定了定神,回頭看見齊意欣已經幹掉這個突然抄近路鑽過來的人,伸手抓住齊意欣的胳膊,匆匆問了一句:“傷着沒有?”
齊意欣笑着搖搖頭,和顧遠東一起順着小巷子跑了出去。
再回頭。身後的追兵已經看不見了。
齊意欣便和顧遠東一起閃身進了那綢緞莊的後門。
綢緞莊的老闆一直心驚膽戰的等在那裡。
看見顧遠東和齊意欣終於進來,那老闆鬆了一口氣,拿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低聲道:“康先生和方全已經來了,正在裡面等着。”
顧遠東點點頭,拉着齊意欣的手走到屋裡面
。
康有才看見他們兩人身上都是塵土,連忙拿了抹布過來往他們身上撣過去。
好在兩人穿的都是深色的衣裳,撣乾淨了塵土,倒是看不出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血戰。
“少都督,這是幾匹緞子,少都督拿回去賞給下人吧。”綢緞莊的老闆捧了兩匹緞子過來。
齊意欣他們是打着買緞子的幌子進來的,當然做戲要做全套。
顧遠東笑着看了看齊意欣,“你可喜歡這樣的顏色?”
齊意欣隨便看了看,笑道:“還行。”右手摸了摸左胳膊那處被子彈擦傷的地方,又將背上的輕機槍緩緩地取了下來,裹在了那些綢緞裡面。
顧遠東見齊意欣動作有些僵硬,忍不住問道:“怎麼啦?”
齊意欣咬牙笑着,還要搖頭。
顧遠東已經伸手過去,撈起她的左胳膊,掀開紫紅色洋裝的袖子,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的左胳膊外測,有一塊擦傷。
齊意欣把胳膊縮了回來,伸手將袖子放下來,若無其事地道:“不過是擦傷。等上了船收拾也來得及。”
顧遠東點頭,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將兩匹綢緞給了康有才和方全一人一匹抱着,自己拉着齊意欣的手就往前走。
四個人從綢緞莊裡面出來,外面的護衛立刻就上了馬,準備前行。
顧遠東將齊意欣抱上了前面的大車,自己也跨了上去,和她並肩坐在一起。
康有才和方全抱着綢緞上了後面的馬車。
等他們坐好了,顧家的護衛們已經揚鞭在前面開路。一行人車如流水馬如龍,迅速往輝城府的碼頭奔過去。
碼頭邊上停着一輛大大的鐵皮船,是江面上唯一一輛機動船,也是江東顧家特意改裝過的戰船。顧遠東他們就是坐着這輛船來到江南輝城府的。
這船非常大。不僅能裝人,還能裝下他們這次來的幾輛大車和護衛們騎的高頭大馬。
看見顧家的車隊來了,大船上放下寬大的跳板,讓顧家的車隊直接上了跳板。後面的護衛也騎着馬上了船。
“終於上了船了。”顧遠東感嘆道,問齊意欣,“咱們下去吧。”
齊意欣臉上依然蒙着黑色面網,過了半晌,才道:“你先下去,我要補補妝。”聲音有些虛弱,似乎還是有些後怕。
顧遠東笑了。輕聲道:“快一點,我帶你去船艙裡面處理你胳膊上的擦傷要緊
。——你不想留下疤痕吧?”
齊意欣咧了咧脣角,算是笑了一下,並沒有出聲。
顧遠東搖搖頭,自己先下了車。
齊意欣的左胳膊不能動彈,只用右手在袖袋裡面摸索了一會兒,找到那支珠光橘色口紅,顫抖着放到嘴裡。用牙齒將蓋子旋開,又緩緩地擦在脣上。將口紅放回去的時候,齊意欣就覺得眼冒金星。可還是強自鎮定,將臉上的黑色面網翻了上去,掖在貝雷帽上,就着車裡的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
她的臉色雪白,沒有一絲血色,顯得剛纔抹上去的口紅更加刺眼。
顧遠東已經在外面催道:“小欣,出來看看,我們要開船了。——夏大都督似乎派了人到碼頭這邊過來了。”
齊意欣心裡一驚,趕緊將脣上的口紅蹭了一些到右手掌心上,拍在了兩頰邊上。
雪白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嫣紅。
齊意欣再照鏡子。覺得自己的臉色不是那樣蒼白了,才伸出右手,扶着車門站了起來。
蒙頂在門口撂開簾子,看見齊意欣臉上居然濃妝豔抹,頗有些驚訝,伸手出去。扶了齊意欣下來。
齊意欣緩步走到顧遠東身邊,和他並肩站在船頭,看着大船起錨,發動機轟隆有聲,逐漸離了岸邊,往河中心開過去。
而對面的岸上,不知道是夏大都督府的人,還是輝城府的官差,正亂哄哄地在人羣中搜尋着。
齊意欣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身子一軟,往後仰面倒了下去。
她身上雪青色披肩的緞帶已經破爛不堪,在她軟軟下滑的時候,披肩已經先掉了下來,如一隻蝴蝶,翩翩飛在煙霧瀰漫的江面上。
顧遠東下意識左手伸出,托住了齊意欣的身子。
“小欣!小欣!”蒙頂和眉尖嚇了一跳,也趕緊圍了上來。
顧遠東看見自己的臂彎裡面齊意欣濃妝豔抹的臉,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大概是累着了。沒事,我帶她進去歇息。”說着,顧遠東將齊意欣打橫抱起,帶到裡面二樓的主艙裡面。
顧遠東小心翼翼地將齊意欣放到了客艙裡面的牀上,等顧遠東把胳膊從齊意欣背後抽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上一片濡溼,居然全是血!
蒙頂驚叫一聲,撲過來問道:“二少,您受傷了?”
顧遠東搖搖頭,兩眼定定地往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齊意欣看過去。
她面色平靜,嘴脣鮮豔,兩頰嫣紅,還是那種說不出的怪異。
顧遠東的心怦怦的跳,他很清楚這不是自己的血
。
蒙頂順着顧遠東的眼神,也往躺在牀上的齊意欣看過去。
齊意欣臉上的濃妝再次讓蒙頂生疑。
她走了過去,拿帕子往齊意欣臉上使勁擦了擦。褪去那層鮮豔的口脂,還有兩頰上的胭脂,齊意欣面色白裡發青,透着一股死氣。
眉尖低叫一聲,也撲了過來,手忙腳亂地將齊意欣翻了過來,指着牀上已經湮開的血痕,對顧遠東道:“二少!您看,是小欣!小欣的血……”
齊意欣身上的紫紅色洋裝,看在顧遠東眼裡,更加刺目。
紫紅色,是血跡幹凝後的顏色。
難怪大家先前都沒有看出來。
顧遠東伸出手去,輕輕觸了觸了齊意欣的額頭。一片冰涼。
顧遠東眼裡閃過先前他們在那條巷子裡,槍聲響起的時候,齊意欣從背後將他撲倒的情景。
是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中了槍嗎?
顧遠東面上也是一片慘白,連嘴脣都褪去了血色。
眉尖和蒙頂的眼淚立時就流了出來,兩人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淚,對顧遠東道:“二少,我們要給小欣換衣裳,上藥,請二少……”
顧遠東眉峰緊鎖,冷冷地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顧忌什麼?——讓我來!”
說着,大步走過去,坐在暈迷的齊意欣身邊,將她身上紫紅色洋裝的扣子一一解開,露出裡面月白色的中衣。
眉尖和蒙頂看見那被鮮血染得已經成了紅色的中衣,一下子就跪在了齊意欣牀前,哭得哽咽難言。
顧遠東輕輕抱起不省人事的齊意欣,如託着一片羽毛一樣輕柔,她的後背也被血跡染得鮮紅。他看得清清楚楚,在齊意欣左肩胛骨的斜下方,有一個他最熟悉不過的小小圓圓的槍傷。
鮮血還不斷地從那個小小的地方涌了出來。
顧遠東回頭狂叫:“給我拿藥箱過來!要快!——哭什麼哭!她又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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