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8章 喋血新城（七）
又是一個既不溫暖也不明媚的早上，戈登放下了手上的第六杯咖啡，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當他重新睜開眼的時候，眼睛紅得像是要流血。
房門被敲響了，走進來的是全副武裝的夜翼，戈登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後說：“你的臉色臭的像是幾夜沒睡，又怎麼了？”
“X15區那邊爆發了針對污染的抗議活動，蝙蝠女孩捕捉到了阿卡姆瘋人院裡的罪犯的活動痕跡，初步懷疑是貝恩或是殺手鱷。”
“你去調查了嗎？”
“還沒有。”夜翼的眉頭皺得很深，他說：“我正是要來和你談談這個問題的，GTO已經拖欠了一個多月的薪水了，你打算怎麼辦？”
“制止抗議活動不是你們的職責範圍。”戈登搖了搖頭說：“如果有超級罪犯，那就等他們露面的時候你們再去，停止你對於其他人的說教，就這樣。”
站在門口的夜翼用力地錘了一下門板，然後說：“我不是在說教，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城市的情況好起來了，我們爲什麼不乘勝追擊呢？”
“因爲這些事都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戈登輕輕嘆了口氣說：“蝙蝠俠把你保護的太好了，以至於你總是很難看到問題深層次的根源，如果你要自己去調查和制止超級罪犯的行爲，我不攔着你，因爲你全身上下的裝備至少值5萬美金，而我得去爲那些沒那麼有錢的人找找出路。”
“你總是在妥協。”夜翼說：“今天向這個，明天向那個，就連小丑都能說服得了你。”
“請你不要忘記，現在你所在的GTO就是那個被你稱爲小丑的人所建立的，拋棄你無意義的憤怒吧。”
戈登說完就披上了風衣，離開了辦公室，而夜翼追在他的身後並說：“你要去哪裡？”
“市政府辦公大樓，有人約我聊聊治安費的事。”
“你爲什麼要去和那羣吸血鬼談判？！”夜翼提高了聲調說：“如果不是他們以各種名目剋扣我們的資金，我們也不至於連工資都發不出來。”
“是的，但你有什麼其他辦法阻止他們嗎？把他們都殺掉嗎？”戈登轉頭看了一眼夜翼說：“我理解你的憤怒，但你也最好明白，我並不是在這次事件當中才認清了現實，而這樣的事一直在發生，與深層次的原因對比起來，你的憤怒，你們所有人的憤怒都不值一提。”
“所以你現在是去找問題的解決方法了？他們又會勒索你什麼？”
“我一直在垂死掙扎。”戈登把頭轉了回去，推了一下眼鏡，然後說：“就像是住在重症監護室十幾年的病人，難道數十年如一日地與死亡抗爭，還不能讓我明白我出院的時候得到的賬單根本不重要？我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
夜翼停住了腳步，他的拳頭攥得很緊，但很快又快步追上了戈登，然後說：“我和你一起去，他們肯定要耍詐。”
然後他的語調溫柔了下來並說：“抱歉，局長，我不是衝着你，我只是很生氣，我一直都很生氣。”
“我說了，我理解你的憤怒，因爲我也有過一段很長的這樣的時間，每天在爲這些人生氣。”
“那你現在不生氣了嗎？”
“憤怒是免疫疲憊的良藥，在我感到勞累的時候，我會放任自己發泄怒火，這樣就感覺好多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你，連自己的憤怒都放在了天平上進行估值，然後小心謹慎地使用它。”
“是的，因爲時至今日，就連我自己的身體和我的心理，都是我能利用的資源當中佔比很重的那一部分，除此之外，實在是沒有什麼了。”
夜翼沉默了下來，看起來非常悲傷，而戈登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只是在上車的時候補了一句。
“目前最令我後悔的事，就是在蝙蝠俠毆打小丑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
“你在那個時候放任了自己的憤怒？”
“我不知道，實際上我當時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只有一片麻木，但這讓我在和蒼白騎士談判的時候，只能一再地退讓。”
“沒事，還有我呢。”夜翼說：“我會幫你的。”
車子駛向市政大樓的路上，街景還是一片蕭瑟，早晨昏黃的光線透過雲層，讓整個城市回到了維多利亞時代，所有景緻奏出的鼓點都像是尾聲。
戈登和夜翼一起從車子裡出來，只是踏進市政大樓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些不同，每個員工都有些慌張，鬼鬼祟祟，滿頭大汗。
戈登的視線從一個胖子的身上移開，又看向一個正在辦公室的玻璃牆後面發表演講的女士，他對他們兩個略有印象，因爲上次他來這裡找蒼白騎士的時候，這兩個人分別在咖啡機前待了三個和五個小時。
戈登並不覺得平日裡市政府有這麼多好忙的事，或許是出事了。
他加快了腳步，上了電梯之後匆匆忙忙地按下了按鈕，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就在這個時候，夜翼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之後應付了幾句，掛斷後對戈登說：“蝙蝠俠又給我打電話了，他希望我能回去，但我真的沒空。”
“我知道他不支持我加入GTO，但是用這樣的把戲叫我回去，也有些太幼稚了。”夜翼垂下眼簾說。
“雖然他並不是個需要陪伴的人，但是阿爾弗雷德剛剛去世，或許他需要有個人安慰他。”
“那個人不是我。”夜翼說：“可能我只是他的第一任羅賓的替代品，但他也休想對我呼來喝去。”
兩人一起出了電梯，接待員滿面笑容地帶他們來到了市長辦公室的門前，這笑容格外真誠，讓戈登覺得他吃錯藥了。
哥譚市的警察局局長從來不會在任何地方受歡迎，如果局長的名字叫做詹姆斯戈登，他甚至能做到連續六個月看不到任何一張笑臉。
市長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坐在裡面的卻不是蒼白騎士，雖然聯繫戈登的也不是蒼白騎士，但他以爲他會在的。
如果他在這個時候消失，看起來未免有點像逃避，蒼白騎士是個不會示弱的人，正因如此，纔看起來格外令人信服。
“你好，我叫席勒羅德里格斯，你直接叫我席勒就好。”席勒走上前和戈登握了握手並說：“今天請你們來，主要是爲了談談治安方面的經費的問題。”
“內皮爾先生不在嗎？”
“他去忙別的事了，比治安經費問題重要的多的事，我是他的幕僚，可以全權代表他。”
“我不覺得有什麼比治安更重要的問題。”夜翼說。
“是的，但我們要談的只是治安經費而已，雖然錢的問題也很重要，但市長也不是要管所有的細枝末節。”席勒笑了笑說。
他們在會客區坐下，席勒單獨坐在一邊，夜翼和戈登坐在另一邊。
“GTO的經費不足了。”戈登非常開門見山地說：“用於支付小隊各項支出的自然災害基金已經所剩無幾，我們拖欠了薪水，急需一筆錢來填上這個窟窿，市政資金能拿出多少？”
席勒喝了一口水，然後說：“如果我說不是全部的話，剩下的那些你打算讓誰補上？蝙蝠俠嗎？”
戈登立刻警惕了起來，席勒揮了揮手說：“不必感到很驚訝，蒼白騎士已經告訴了我蝙蝠俠的真實身份，這是我值得信賴的證明，我們也不要在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上糾結太長時間。”
“是的，我是這麼想的。”戈登只好回答道：“我們可以降低小隊的活動頻率，這樣能夠省下一些錢，蝙蝠俠應該能拿出剩下的資金。”
“你們不覺得這樣有些問題嗎？”席勒說：“蝙蝠俠從頭到尾都不支持這支小隊的建立，你們卻要讓他掏錢。”
“他不支持是隻是因爲這支小隊是小丑建立的，但是內皮爾先生已經不是小丑了。”夜翼說：“我認爲他始終沒有轉過這個彎來，他應該學會把曾經的壞人和現在的好人獨立來看。”
“你爲什麼覺得內皮爾不是小丑了？因爲他現在所做的這些事嗎？我們當然承認他做了好事，但這不意味着他完全不是小丑了。”
“你是蝙蝠俠的說客嗎？”
“恰恰相反，我是小丑的幕僚，我指出這一點只是爲了告訴你蝙蝠俠的擔憂不無道理，蒼白騎士的精神狀態確實堪憂。”
戈登感覺到自己的一顆心一直在往下沉，他說：“你是他想要交代的後事嗎？”
“還沒有嚴峻到這種地步。”席勒搖了搖頭。
令戈登和夜翼都感覺迷惑不解的是，儘管他說出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壞，面前的這個男人始終一副輕鬆的姿態。
“我是希望你們清楚，不論是蝙蝠俠還是小丑，都不是你們的救命稻草，不是從指望蝙蝠俠轉變成指望小丑，這個城市就會有什麼改善。”
“但蒼白騎士確實……”
“他確實做的比蝙蝠俠更響亮，但這不意味着他做得更好，他只是把往日隱沒在水面之下的矛盾給翻了出來，但如何解決這個矛盾，他也始終沒能拿出一個值得信賴的答案。”
“他拯救了貧民窟。”夜翼說：“用慈善基金救助了許多家庭，給了很多孩子讀書的機會。”
“是的，這是好事，但這不是答案。”席勒說：“如果一個國家需要去指望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領導者大發善心才能擁有這些，那這就恰恰是問題本身。”
他對面的兩人都深深地皺起了眉，似乎是在思考他這句話，而席勒接着說。
“不論是曾經的蝙蝠俠，還是現在的蒼白騎士，他們看到了矛盾，一個選擇默不作聲，但是傾盡全力去解決，一個選擇把矛盾擺在檯面上，好讓人們能夠看到希望，並跟他一起努力。”
“他們兩個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好的，只不過是方法有問題而已。”
戈登把身體向前傾，然後說：“你有什麼高見呢？”
“精英階層，也就是那些吃空了你們治安經費和自然災害資金的碩鼠們，不是我們的敵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胡話？”夜翼感覺到有些無法忍受了，他說：“所以你的方法就是稱讚他們做得對、做得好，然後向他們投降？”
“我當然要稱讚他們。”
“爲什麼？！”
“因爲他們有錢。”席勒看着迪克的眼睛說：“他們有錢，而且比任何人都會掙錢，在合適的時機也很樂意大把花錢，我爲什麼要與他們爲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