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0章 妙手神醫(十四)
“我想,可能是他被他的父母送來這裡,躺在病牀上,注視着戴着鳥嘴面具的瘟疫醫生,接診形形色色的病人。”
“因爲年齡太小,他並不能理解到底什麼是瘟疫。再加上那個年代的瘟疫醫生治病的手段確實有些太過玄幻,他就把這一切腦補成了魔法。”
“患上黑死病的人是很痛苦的。他們可能會慘叫哀嚎、張牙舞爪。因爲無法理解這種舉動,他們會下意識地加入自己的幻想,把前來就診的病患都看成稀奇古怪的怪物,比如章魚人、渡鴉人之類的……”
“但是這其中也有解釋不通的地方。”席勒的指尖輕輕敲着椅子的扶手,他說,“這些稀奇古怪的病患和充滿魔法色彩的治病方法,都可能是這個小孩幻想出來的。”
“現代醫學當中,基本每種疾病都相互關聯,可在這裡,手冊上的內容基本是胡說八道,一看就不是自然發展出的科學學科,而更像是幻想。這符合了意識世界的說法。”
“而這裡用於治療的一些工具,也都是中世紀的瘟疫醫生用過的。比如他們會用硫磺煮沸的水去消毒,嘗試用手術刀剔除皮膚潰爛的部分,或是使用草藥減輕患者痛苦。這一部分應該是這個孩子現實當中的記憶。”
“但是唯獨有一點不太對,那就是來這裡的患者穿着的服飾。”
“服飾?你是說衣服嗎?”
“沒錯。”席勒點了點頭說,“人們不可能想象出完全沒見過的東西。哪怕是這些稀奇古怪的疾病和治療方案,也肯定是有原型的。其中有不少都像是黑死病的一部分症狀。”
“但是穿着打扮這方面,如果這個孩子從來沒見過有錢人的衣服,他一定會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穿得黯淡無光。他想象不出絲綢的光澤,不知道衣服上還能繡花紋,也不會知道人還要帶各種各樣的飾品。只有見過這種打扮的人才能想象出來。”
“之前我們說過,這孩子很可能是在還不記事的時候,就已經被送過來了。那他就只有可能是在病房裡見到過這樣穿着打扮的人。”
“而且,這孩子見過的這種穿着打扮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之前的章魚人穿着的衣服是呢子面料,質感看起來很好;渡鴉先生穿的襯衫是絲綢的,領結打得也很規範。這可不是出身貧民的小孩能幻想出來的。”
“在那個年代,有這種穿着打扮的一定都是貴族和有錢人,哪怕他們確實要治病,也都是請皇家的醫生,而不會請民間的鳥嘴醫生,更不可能到這種髒亂差的病房當中來。那這孩子是在哪裡見過他們的呢?”
斯特蘭奇也陷入到了思考當中。而此時席勒卻提出了另一個可能。他說:“除非,這個孩子壓根就不是來治病的。他被關在這裡另有作用。”
“你不會是想說……”
席勒又搖了搖頭說:“應該不是。在肉體上遭遇過侵犯的病人,精神世界中的幻想會呈現一些相同的特化特徵,通常與生殖器官有關,也會有更多暴力和血腥的元素,不會如此平靜。”
“那會是什麼呢?”斯特蘭奇想了想說,“一個孩子會對這些大人物有什麼用呢?”
斯特蘭奇自顧自地想了一會,才發現席勒已經很久沒出聲了。他看過去之後發現席勒在走神,並不是聚精會神思考的樣子,看起來靈魂已經飄遠了。
“天還沒亮,或許我們可以再睡一會。”斯特蘭奇輕輕嘆了口氣。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準備再眯一會,看看能不能把剛纔的夢續上。
發現席勒還是沒有迴應,他還以爲席勒睡着了。結果席勒突然動了一下,像是剛剛回過神來。
“說到哪兒了來着?”席勒的咳嗽聲聽起來有點欲蓋彌彰。斯特蘭奇眯起了眼睛。
“你剛剛怎麼了?”斯特蘭奇問道。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席勒說,“我覺得和現在的情況有點像,就翻了翻記憶想看看有沒有共同點。”
“以前的事?你小時候的事?”斯特蘭奇想了想,發現自己好像並沒聽席勒提過他小時候的事。並且他自己也不像斯塔克那樣,對於席勒的過去那麼感興趣。席勒不提,他也從來不主動問。
斯特蘭奇知道自己其實不是一個非常有好奇心的人。他的人生信條更像是“如果人人都能管好自己,世界將有更美好的明天”。
並且,因爲他求學時期的一些經歷,他也比較反感有人無底線的打探自己的私生活。私生活的範疇包括現在在非工作時間正在做的事,和自己的出身、過去、家人等等。
一開始的時候可能是因爲出身不好有些羞於啓齒,後來則轉變爲“跟你們這種蠢貨生活在一個星球上就已經是最大的悲劇了,沒有必要再探討出生地區的區別了”。
總的來說,斯特蘭奇是一個相當有邊界感的人。不去侵犯別人的隱私,也拒絕別人來侵犯他的隱私。對其他人的隱私沒有好奇心,不會花費時間和精力來探究這些問題。
圍繞在席勒周圍的人,都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造就了今天的席勒。哪怕出於禮貌,他們不會直接問,一旦有機會了解,他們也不會放過。
但斯特蘭奇隱隱有一種預感,那就是,席勒的過去看起來非常隱秘,只是因爲它可能來自一個非常遙遠的宇宙。但對於他本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麼秘密,他不想宣之於口並不是因爲什麼精神創傷或是故作神秘,純粹只是覺得探討這個問題是浪費時間。
某些對常人可能稱得上是陰影的過往,在他看來不算什麼,也並不是這些東西鑄造了他。提起來的話會很像無趣的流水賬。
而因爲席勒現在表現得非常獨特,大部分人給他腦補了一個很離奇的背景,其中穿插了一些大多數人不能接受的情節,然後自顧自地覺得這可能是席勒的精神創傷,所以就儘可能的不問,但是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一邊假裝不問一邊暗戳戳地調查。
沒錯,說的就是託尼·斯塔克。任誰都能看出他好奇得要死,而且也腦補得最多,但是他就是死活不問。
斯特蘭奇卻覺得,事情根本沒有這麼複雜。只要你問了,席勒就會說。只是站在席勒的角度來表述,可能並不會非常有趣,而是平淡得有些無聊。
“是的。”斯特蘭奇聽到席勒回答道。他如此自然地談起了自己的過去。
“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是剛剛開始記事的時候,我被一個神秘的研究組織綁架。他們說我有某些天賦,如果能把這天賦開發出來,我對他們會很有用。”
“他們可能是想利用我去搞一些恐怖襲擊之類的事,也有可能是想在人類精神研究領域取得一些成果,更有可能是二者兼有。反正他們就是每天在我身上搞研究。”
“有一些細節我記不太清了,但反正就是反覆徘徊在幾個房間裡,要麼就是做一些設備檢查,要麼就是辨認一些圖冊上奇怪的圖案,要不然就是坐在一個人對面,回答他的問題。”
斯特蘭奇覺得這個故事比他想象的精彩,於是他略微坐直了身體問道:“那他們虐待你了嗎?我指的是肉體或是精神上。”
“他們的目的是做研究,而不是刻意的虐待我。但是他們在行爲上確實有一些稱得上是虐待的行爲,只是那個時候我感覺不太到。”
“具體的呢?”也不是斯特蘭奇對這個部分格外的感興趣,但是如果要在這個故事當中,挑出一個對席勒影響最大的部分,那應該就是這個部分了。既然已經花時間討論,那不如直指重點。
“有疼痛反應測試,但是似乎是擔心破壞實驗品,所以不是很誇張那種。”席勒一邊回憶一邊說,“非要說的話,最疼的時候大概相當於被櫃子砸到腳趾。”
“那還是很疼的。”斯特蘭奇評價道。
“可能吧,但那個時候我的精神和肉體的距離比較遠,沒太感覺到。是後來,整理記憶的時候才發現有這麼一回事的。”
“還有呢?”
“他們嘗試精神操縱我。”席勒的手揮了揮,似乎是有些詞不達意。他說,“他們嘗試過催眠,但似乎效果不佳。然後就是利用感情來影響我。”
“利用感情?什麼感情?”
“親情之類的吧。”席勒好像還有點不確定的樣子,他說,“他們找了一個女研究員來照顧我。但是她來的不太巧,那個時候的我……不太友善。”
斯特蘭奇聽出了席勒心虛的語氣,略過了委婉的打探過程直接問:“你把她怎麼了?”
“也沒怎麼,就是不聽她的,導致她的工作無法完成。我依稀記得她都快被我折磨瘋了。”席勒一邊回憶一邊說,“那個時候我非常非常非常難搞,比現在都難搞。”
這一下斯特蘭奇可真是有點驚訝了,他說:“比現在還難搞?!你認真的?”
席勒笑了笑說:“我沒跟你說嗎?那個時候操縱身體的是病態,更可怕的是,我那時候根本就沒有常態。”
“嘶……”斯特蘭奇輕輕吸了一口氣,他說,“那確實是有點太難搞了。”
“而且那個時候的病態也不是很成熟。你能懂我的意思嗎?系統尚在測試階段,可能會出現任何問題。”席勒一邊回想着一邊說。
“那個研究組織雖然邪惡,但是大部分員工也都是普通人,根本理解不了我那個時候的運行方式。所以他們對我的研究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雞飛狗跳,但毫無進展。”
“我就知道是這樣。”斯特蘭奇說,“從來都只有你虐待別人的份兒。”
“這倒不是。”席勒下意識地反駁並開始思考,而斯特蘭奇則看出他在努力地搜腸刮肚,找出自己處於弱勢的某些場景。
“起碼他們有槍。”席勒憋了半天之後說,“而我只是一個小孩,我沒有辦法從武力上戰勝他們。”
斯特蘭奇冷哼了一聲說:“當你說到‘槍’這個單詞的時候,我希望你理解,熱武器是現代人類保護自己的最後手段。”
“而如果你經常見到這種最後手段,只有一種可能——你就是他們人生當中最大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