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5章 妙手神醫（三十九）
“亨利·福斯特產生分離性身份障礙的症狀，應該比我們想象的要早。”席勒推測着說：“可能並不是在他得知了獻祭儀式之後，而是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
“他和他的母親相依爲命。雖然生活拮据，但是他的母親很愛他。他的母親雖然很愛他，但是又沒有能力改變生活拮据的情況。”
“這就導致他產生了一種非常複雜的矛盾心理。一方面他也愛自己的母親，可另一方面他也怨恨自己的母親，沒辦法給自己更好的生活。”
“這種心態其實很常見。有錢人的後代抱怨自己的父母工作忙，窮人的後代抱怨自己家裡沒錢。不過這都是一些普通的牢騷。要演變爲激烈的心理鬥爭，一定會有導火索。”
“比如，他可能因爲貧窮而受到歧視和欺負，或是因爲家庭的侷限，錯過徹底改變命運的機會。從那之後，恨意戰勝了理智和道德，以獨立的形式存在着。”
“可是，對於母親的愛和依賴是真實的。年深日久的感情不可能這麼快就動搖。一面是根深蒂固的愛，一面是洶涌澎湃的恨。這兩種激烈情緒的對撞，哪怕是成年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了，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根本無從抵抗。”
“爲了解決這種複雜的矛盾，孩子通常會選擇分離兩種念頭。當他接受母親的照顧的時候，就由愛母親的那面主導；當他因家庭貧窮受到欺負的時候，就由恨的那面主導。”
“這樣的處理方式會導致，兩種情緒下的人格培養出不同的行爲模式。愛的那一面在母親面前當乖寶寶，恨的那一面則偷偷給母親找麻煩。”
“時間一長，行爲上的割裂自然會帶來意識上的割裂。愛的那一面主導身體的時候，恨的那一面就躲了起來。這導致兩方的記憶也不共通了。”
“然後，兩方都覺得，自己的身體裡面多出了一個人，要和自己搶身體的控制權，進而就開始了鬥爭。”
“如果說，亨利是恨的那一面，福斯特醫生就是愛的那一面。他們兩個的鬥爭，可能在很早之前就開始了，只是彼此都沒有意識到。”
“福斯特醫生可能更早地察覺到了這一點。因爲相比於恨意這種極端情緒，愛意的包容性更強，行爲能力應該也更強。他的人格是更早獨立的。”
“我有理由懷疑，可能是他聯合曼妮給亨利設了一個局。所謂的殺死母親的獻祭儀式根本就不存在。他們想利用法陣重創亨利，然後再把他驅逐出身體。”
“可曼妮爲什麼願意幫他呢？”傲慢問，“這小女孩看着沒什麼理智。”
“就因爲沒有理智，才更好利用。”席勒摸着下巴說，“曼妮唯一的目標就是報仇。但報仇的方式也是多種多樣。你說他這個建立一所醫院來折磨病人的點子，是哪裡來的呢？”
“你是說，曼妮和福斯特醫生是合作關係。曼妮幫助福斯特醫生把亨利踢出去，並把他關在醫院裡，保證他不會再去騷擾福斯特醫生。而福斯特醫生幫助曼妮建立醫院，折磨當年那些村民的後代，爲自己報仇。”
“很有可能是這樣。”席勒點了點頭說。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看到他手邊的紙上出現了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最終目標已激活：查明魔樞鎮瘟疫爆發的真相，做出你的選擇。”
席勒拿起紙張看了看。這次紙上寫着的終於不是拉丁文了，而是英文，還是比較標準的印刷體。一看就是鬥界系統發佈的。
“推理得差不多了。”席勒說，“既然是60年前的事兒，那應該不難查。娜塔莎他們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再讓他們跑一趟吧。”
說完他就站了起來，走回了櫃檯，繼續整理病歷。傲慢也顯得有些百無聊賴。他靠在牀邊說：“我聽說洛基來了？”
“你從哪兒聽說的？你一整天都沒出門。”
“我聽到了托爾的大嗓門。我猜他應該是和洛基一隊……”
兩人剛閒聊了幾句，亨利就走過來說：“既然你們已經猜出來了，那你們準備怎麼幫我？”
席勒也沒嘲諷他，只是問道：“你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們你想幹嘛？”
“我纔是亨利·福斯特。福斯特過的人生應該是我的。”
“好吧，就算你說的對，也已經過了60多年了。福斯特也已經死了。要不然你就把他當成是你吧。”
“可是那不是我！我被他殺死之後一直困在這個不見天日的該死的醫院裡，而他卻能在外面享受！”
“你確定他是在外面享受嗎？這年頭當個醫生可不容易……”
“你也別和他犟了。”傲慢說，“他不是覺得自己很有醫生的天賦嗎？那就讓他去試試唄。正好這裡有個全世界最好的外科醫生。讓他跟着斯特蘭奇去學學外科技術，不就知道水平到底如何了嗎？”
“你別給我添亂。”席勒拒絕道，“外科手術可不是鬧着玩的。先不提別的，他能夠得着手術檯嗎？”
“他是幽靈，他會飛。”
“他是幽靈，他怎麼拿手術刀？”
“曼妮也是幽靈，她都能把傢俱舉起來。亨利沒道理不行。”
“你就是想等着他給我闖出點禍來，看我手忙腳亂地收拾是吧？”席勒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說。
然後他又轉頭看向亨利說：“你是光看見賊吃肉，沒看見賊捱打。既然你覺得當醫生那麼簡單，那我就給你個機會。”
“明天去病房裡實習，手腳麻利一點，別被我看到你偷偷搗亂。福斯特醫生能治得了你第一次，我就能治你第二次。別拿那種表情看着我，沒讓你交學費就不錯了。”
“可是福斯特……”
“福斯特什麼福斯特。你就知道看別人。人家的地位也是自己打拼出來的。你雖然變成了幽靈，但誰規定幽靈就不能當醫生？你要是覺得自己比他強，那就幹出點成績來。到時候被掛在牆上的就是你了。”
說完之後，席勒不再理會亨利。他得在天亮之前把這些病例看完，糾正他們寫的不對或是不規範的地方，讓他們下次改正。
病例報告是很重要的一環，就類似於打遊戲覆盤。做得好的話，能夠很快提升新手醫生的水平。同時，詳細的記錄也能避免一些醫患糾紛。
亨利似乎也是拿這兩個人沒什麼辦法。有曼妮在，他沒辦法完全地控制醫院。他那點道行在曼妮面前不夠看，只能默默地消失了。
等席勒看完了病歷，天還沒亮。傲慢回自己的心理診室了，席勒則對着空氣喊道：“曼妮，你在嗎？咱們兩個之前的事還沒商量完呢。”
發現沒有迴應，席勒也沒放棄，他接着說：“謝謝你之前幫我們擋下了亨利的攻擊，我能看出來你有點不喜歡他。但你還是在履行着福斯特醫生的約定。這說明你是個守信的人。我喜歡和這樣的人合作。”
“還是那句話，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折磨也該折磨夠了。以前沒人幫你經營醫院，弄得一團糟也就算了。現在我來了，這醫院前景廣闊。好好經營的話，能賺不少錢。”
“你雖然是個惡靈，但這個世界上又沒有多少人怕鬼，你也完全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平時逛逛街、做做飯……”
席勒念念叨叨說了一大堆，然後他就聽見那個空靈的小女孩的聲音在他耳邊說：“你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什麼嗎？”
席勒有點無奈，這鬼魂怎麼跟個復讀機似的呢？於是他又說：“是，我知道，他們爲了一己私利害死了你，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塵歸塵、土歸土……”
說到這裡，席勒自己的聲音漸漸變弱了。幾秒鐘之後，他“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天已經亮了，旺達剛好出來上班。剛和席勒打了個招呼，就看到席勒直愣愣地盯着他。
“怎麼了？醫生？”
“大法師的壽命是多長？”
旺達一愣，但還是回覆道：“應該有幾百年吧。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聽說最老的一個皇家供奉已經活了700多年了……”
席勒又緩緩坐下。他這才反應過來，這裡是個魔法世界，不是幾百年過去，那一代人就都死透了的。
尤其是，當年那幾個人利用曼妮瓜分了魔能能源，能量就是可以顯著地延長碳基生物的壽命。這幾個老登大概率還活着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之前的推測就有點不對了。如果這幾個大法師還活着，那曼妮應該去找他們報仇，擱這折騰這些普通人幹嘛呢？
就算曼妮被困住了，渡鴉先生和伍德這些人是能聯繫到外界的。還有當年的福斯特，他們出於某些原因和曼妮合作。曼妮完全也可以想辦法讓他們幫忙報仇。爲什麼一直等到現在呢？
之前席勒是不打算聽惡靈講話的，因爲多半不會是什麼好話，可信度實在不高。但現在看來，曼妮一直重複這句話是有原因的，當年肯定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
於是他又對着空氣說：“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你詳細講講。或者直接給我看你的記憶也行。”
席勒剛說完，就眼前一黑，直接進入了夢境。不過這一次他進入的是曼妮的夢境，也就是她被一羣人吊起來折磨之後發生的事。
之前一直是斯特蘭奇轉述小女孩夢境的過程，這一次席勒親自進來了，他看到了比斯特蘭奇更多的細節。
這些人大多看着都是普通村民，手腳上有密集的勞動痕跡，眼神也有些躲閃。但唯獨有一個人不太一樣。他站在人羣當中的時候站得筆直，露出潔白的下巴和修繕得非常規整的鬍鬚。
這絕對不是普通村民。席勒想，從氣質上來看更像個貴族。這麼看來，當年魔能源頭的事可能比他們推測的要複雜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