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致命玩笑（十五）
這一夜，哥譚的雨額外的冷，帶上了除寒意之外的悽惶，讓人從頭到腳都冷得打顫。
一個身影晃晃悠悠的從漆黑的小巷裡走出來，扶着牆開始稀里嘩啦的嘔吐，然後又開始猛的咳嗽，嘴裡唸叨着一堆亂七八糟的話，當他終於移到一個臺階上的時候，被路燈照亮的，是康斯坦丁憔悴的臉。
他打了個嗝，虛弱的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身上散發着一股可怕的臭味，從他風衣上的那兩個鞋印上看來，他應該是因爲沒錢繼續抽大麻，而被踢了出來。
可他的毒癮一直在犯，點燃普通香菸的手，抖的連火柴都劃不好，嘗試了幾次，除了浪費了幾根火柴之外，沒有任何進展，康斯坦丁嘆了口氣，把煙重新揣回了兜裡。
忽然，他看到，一點火光出現在了牆壁的那一頭，朝着他伸了過來。
康斯坦丁立刻眼睛一亮，立刻拿出煙，把頭湊了過去，藉着火點燃了香菸，他暢快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煙霧，說：“謝了，夥計。”
可下一秒，他就被驚的差點從地上跳了起來，因爲出現在牆壁那頭的臉，是畫着小丑妝的布魯斯。
“你搞什麼鬼？！”康斯坦丁驚呼道：“要不是我開了靈界視覺，我還以爲是那個瘋子呢！……等一下，你不是他吧？”
再次打開靈界視覺，康斯坦丁把布魯斯的靈魂從上到下查看了一遍，然後才鬆了口氣說：“哦，還好，你不是他……等等你爲什麼要畫這個妝？現在是萬聖節嗎？”
康斯坦丁又略微的運轉了一下他那依舊沉浸在毒癮當中的大腦。回想起，愚人節肯定是過去了，他最近也沒得罪過蝙蝠俠。
康斯坦丁蹲布魯斯的對面，仔細的看着他的臉。
他發現，那妝好像也不是畫上去的，布魯斯的臉上似乎是被什麼化學制劑浸泡了，皮膚變得皺皺巴巴的，變成了不健康的蒼白色，而嘴脣會額外紅，是因爲化學制劑讓他嘴脣上的皮膚剝落了，那些紅色是鮮血。
康斯坦丁眯起了眼睛，他正想問問，就看到布魯斯從衣兜裡摸出了一支雪茄點燃，接着，康斯坦丁聞到了熟悉的氣味。
他睜大了眼睛，露出了從出生以來最爲震驚的表情，然後忽然轉變成了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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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把布魯斯手裡的雪茄搶了過來，然後扔到了地上，用腳踩滅，他提高聲調說：“蝙蝠俠！！！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在抽什麼？！！！！”
布魯斯倚在牆上說：“我當然知道，不就是你平常抽的那種煙嗎？連氣味都一模一樣，當然了，我知道，這裡把這種東西叫做藥……”
“你看不出來嗎？我病了。”布魯斯使勁咳嗽了兩聲，說：“我需要這種藥，我待會還打算去多開一點……”
“你他媽的真是瘋了！”康斯坦丁就像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他對着布魯斯說道：“藥？？？你以你全球最天才的智商想一想，這玩意是藥嗎？？？”
“你……”康斯坦丁蹲下來，用手捂着額頭說：“聽我說，聽我說，布魯斯……聽我說，孩子，我會抽這玩意，是因爲我是個肺癌晚期的病人，肺癌晚期，你懂嗎？就是說，我的肺現在快要爛完了……”
“如果你有靈界視覺……算了，你沒有這玩意，但是你必須得知道，我就快死了，這東西不是用來治病的，而是用來止疼的。”
“我現在就很疼。”布魯斯的語氣非常平靜，聽不出一點波瀾，他說：“我待會有很多事要幹，我不能失去行動能力，所以我打算恢復一下精神。”
“可是這東西不能幫你恢復精神！”康斯坦丁重新站了起來，他攤開手說：“吸食大麻只會降低你的記憶力，讓你產生各種各樣的幻覺，讓你想要嘔吐，出冷汗，一點力氣都沒有……”
“如果你長時間吸這東西，可能會危害到你的男性功能，如果吸食過量，可能會休克或者死亡！”
就在這時，康斯坦丁原地轉了個圈，用手扶住額頭說：“我的老天！我怎麼會跟別人講這些？！”
他的指尖有些顫抖，停頓在原地，然後低頭看着布魯斯說：“你非要我告訴你嗎？你非要我像個軟蛋一樣告訴你，這其實很不好受，行了吧？”
“我現在很想吐，肺很疼，沒兩分鐘。就要咳的嘔吐，而這裡面一半的痛苦，都拜這東西所賜，你滿意了嗎？！”
康斯坦丁咬着牙說：“蝙蝠俠，可真有你的，你最近的心理學，學的真是卓有成效啊！”
“你怎麼知道，只要把你自己當成人質，我他媽的就得像個正義使者一樣來勸阻你？！”
布魯斯站了起來，想要去撿那支菸，康斯坦丁使勁把他推開，但令他驚訝的是，他一推，布魯斯就倒了。
康斯坦丁更加震驚了，他說：“撒旦！你怎麼能虛弱成這樣？！……不，你該不會已經，等等，等等……”
康斯坦丁趕緊把腳邊的那隻煙撿起來，然後扔到了馬路對面，覺得不放心，又在手裡點燃了一簇火焰，搓成一個火球，朝着那個菸捲砸了過去，直到徹底把它燒成灰燼，才終於放心了。
康斯坦丁知道，自己不能用暴力手段去刺激布魯斯，於是，他把布魯斯從地上扶了起來，扶着他來到旁邊的臺階上，然後半跪到了他的對面，按着他的肩膀說：
“布魯斯，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個不靠譜的人，好吧，我承認，我是個爛人，我14歲就染上了毒癮，那時候只是爲了玩玩，你懂吧，我的同學都玩這個。”
“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是出生在富人區，我父母也不管我，我從小就教了一堆狐朋狗友，他們帶着我玩這個，我也覺得很有意思……”
“是的……是的……剛開始的時候，是很不錯，老天，我覺得我能在沙發上癱一整天，但那個時候。我太年輕。就和你一樣，我沒有意識到這到底有多危險……”
康斯坦丁鬆開了手，然後把手扶在膝蓋上，說：“不管是誰帶你玩這個的，你現在停下，還來得及。”
康斯坦丁抽了一口手裡的煙，然後打了個響指，吐出一口煙霧。
忽然，他面前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個惡魔的虛影，康斯坦丁，走過去之後指着他說：“你看，我能召喚惡魔的實體，這就是我敢幹這些爛事的底氣。”
“如果某天我不想這麼爛了，我可以把自己的靈魂賣出去，來換後幾十年的安穩生活，但是布魯斯……布魯斯……你看着我……”
康斯坦丁用雙手抵着布魯斯的腦袋兩側，把他的頭掰過來說：“你能召喚惡魔嗎？你有魔法天賦嗎？你能讓時間倒流一切重來嗎？”
“如果你不能，就別做這種事！”
“但這裡人人都在做這種事。”布魯斯看着前方街道上的燈火說：“他們把這種東西當成藥，來醫治他們不會好的病，賣藥的人真的把自己當成醫生，吃藥的人真的把這當成藥。”
康斯坦丁沉默了，因爲他忽然聽懂了布魯斯在說什麼，他說：“你在同情這些人嗎？你覺得他們買不起藥，所以只能這麼做，你爲此感覺到很悲傷嗎？”
然後，康斯坦丁就看到布魯斯露出了一個笑容，康斯坦丁手裡的煙直接掉到了地上，菸灰觸地時，像燦爛的煙花。
“不，我在爲此而感到高興……”布魯斯的嘴脣開始有些顫抖，他加快了語速亢奮的說：“我在高興我身處其中，努力的成爲他們的一員……”
康斯坦丁雖然聽不明白這個比喻，但他卻能看懂布魯斯現在的狀態，因爲他能夠直接看到靈魂，他重新蹲到布魯斯的面前，雙手抱着膝蓋，低着頭說：
“蝙蝠俠，你知道我爲什麼要阻止你這麼做嗎？”
布魯斯看向他，眼裡沒有疑問，但是眼神非常專注，他變得比以前更擅長聽別人講話。
康斯坦丁動了一下手說：“我知道，這樣說可能有點肉麻，但是，我活了這麼多年，爛了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真心實意想要拯救我的人。”
“你知道嗎？我一開始爲此感到非常疑惑。”康斯坦丁嘆了口氣說：“我真是不明白，你爲什麼一定要拯救我？”
“當然，這個世界上不乏，救了我一命，想要挾恩圖報的人，他們都知道我有什麼樣的能力，有人做我的朋友，只是爲了長生不老，有人對我施恩，只是爲了讓我幫他殺人。”
“要看穿這些情緒並不難，因爲我能直接看到人的靈魂，我能判斷你是否在說謊，我能看出你說這話的時候是什麼情緒……對，我有讀心術。”
“但是，在我第一次讀到你的靈魂的時候，我發現，你就是想要拯救我，而你拯救我的理由就是，你想拯救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
“我驚呆了，因爲你是認真的。”康斯坦丁看着布魯斯的藍眼睛，就像一眼看到了海底，透過靈魂，他在對躺在黑潮之下的那個小男孩講話，他說：
“你本不該這麼善良，你從這個社會當中獲得的，遠沒有你給它的多，所以我感到非常驚訝。”
布魯斯卻搖了搖頭，說：“這個社會給我的還不夠多嗎？無窮無盡的財富、優渥的生活條件，不必憂慮生計的底氣……”
康斯坦丁愣了一下，說：“但這並不是這個社會給你的，這是上帝給你的，你又不能決定自己生在哪裡，這個社會上的任何人也決定不了。”
“……我拿着這些東西，做了一場很漫長的夢，在夢裡，我變成了一隻蝙蝠，高高的掛在閣樓上，爲我復仇的使命而憂慮着……”
康斯坦丁的眼神變得溫和了一些，他看着布魯斯說：“你在爲你沒有儘早的拯救這個世界，而感到愧疚嗎？”
“不，我只是覺得好笑。”布魯斯，露出了一個非常僵硬的笑容，就好像臉上的肌肉很不適應他做這個表情，他說：
“在我待在房子裡的時候，這裡的主人在成千上萬的死去，而我只是掛在閣樓上睡覺，爲我夢裡的那套邏輯而感動着。”
“在期間，有很多人鬧出很大的聲響，來提醒我，他們說我該醒醒了，我說他們瘋了。”
“房子的主人終於忍不了了，他們把我踢了出來，我始終不能理解他們，覺得他們如此愚蠢、短視、容易聽信謠言。”
“我對自己說，我不需要那間房子，我要站在房頂上，然後去救他們，在我發現這樣行不通之後，我找了一個小門，偷偷的溜了進來。”
“然後，我終於發現了真相，不是他們活的不夠認真，不是他們習慣把這一切當遊戲，笑的輕佻又荒唐。”
“而是，普通人的一生當中，所有意外來的就是這麼荒唐，十分幽默，沒有任何一件事，完全在他們的掌控當中，那麼面對苦難，他們還能怎麼辦呢？”
布魯斯看着康斯坦丁的眼睛，路燈的燈光照在他的眼睛裡，像哥譚的夕陽，他說：
“他們不能哭，因爲哭太耗費力氣了……”
“那麼，除了笑，他們還能怎麼辦呢？”
當作家，多少沾點不要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