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2章 午夜之子（四十一）
旺達從自己的手提包裡拿出了鑰匙，對着鎖眼捅了半天打不開。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拿錯鑰匙了。這是社區大學的儲物櫃的鑰匙，和前院大門的鑰匙兩模兩樣，當然轉不動。
她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拿出了真正的前院鑰匙打開了門。推開門之後，又差點被門檻絆了一下，氣得她拽着包的鏈子往後一甩。
走到了正門前，還沒等她開門，賈維斯就打開了房門。他正穿着圍裙，門縫裡透出一股炒雞蛋的香氣。
看到賈維斯，旺達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她對着賈維斯笑了笑，把包掛到了旁邊的掛鉤上，坐在鞋凳上開始換鞋。
賈維斯走回了廚房，把炒雞蛋關火倒出來，拿起一旁的剪刀，剪掉種在小花盆裡的羅勒葉用來擺盤，並轉頭看着旺達問：“今天怎麼樣？你們又練習打針了嗎？”
旺達坐在凳子上發呆，聽到賈維斯問才說：“啊，是的。今天的操作課要練習輸液護理，我們還學習了辨識處方……”
賈維斯看到她的狀態不對，行爲學分析模塊火力全開，立刻就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了。
“那個朱蒂又說你的閒話了？”
旺達雙手撐在身體兩側，低着頭，試圖用臉側垂落的紅色長髮遮掩自己的表情，不讓賈維斯看到。
幾秒鐘之後，一片陰影出現在了她的身側。賈維斯走到她面前，蹲下來然後伸手捧住她的臉。
“到底怎麼了？親愛的？”
“一些小事而已，”旺達說，“只不過是正常的閒聊，沒什麼值得關注的。”
“但你看起來很傷心，還有點困惑。”
旺達抿住嘴脣，先是看了賈維斯一眼，然後把眼神往下落，抓着鞋凳邊緣的手緩緩收緊。
“你說我們是不是不適合住在這裡？”
“爲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們不是很有錢的人，”旺達說，“我沒有固定工作，沒什麼收入。這一大家子都要靠你養着。”
“那是因爲你還在恢復期，”賈維斯說，“你生了雙胞胎，這對你的身體來說是非常大的傷害，就連醫生都說你應該休息雙倍的時間。如果不是社區大學的課程還算輕鬆，我也會建議你不要去的。”
“但是比利兄弟都快兩歲了，我也沒有必要休息這麼長時間吧？”
“可你現在也沒有在休息啊，你不是在上課嗎？”
“可是上課不但不能掙錢，還要花錢。”
“天吶，旺達，你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想起來錢這碼事兒了？”賈維斯真的有點疑惑。他自下而上地看着旺達，卻沒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我覺得我們生活在這裡所用的一切東西都很貴。這座房子很貴，房產稅和物業費都很貴，水費、電費、網絡費、草坪維護費……”
“是的，但是你忘了我們爲什麼要搬到這裡了嗎？因爲我們支付得起。我們甚至是做了一個更有性價比的選擇，否則我們就搬到長島去了。”
旺達張了張嘴說：“那是因爲你可以利用你的技術掙錢，但是我……”
賈維斯都被她繞懵了。他說：“你現在不能掙錢，是因爲你還需要休養身體。這是出於你身體狀況的考慮，而不是我不讓你掙錢，或者是你沒那個能力掙錢。這到底有什麼問題？”
“你不覺得壓力很大嗎？”
賈維斯張開嘴，一連串的數據在他腦中劃過，然後認真地搖了搖頭。
他拉住了旺達的手，輕輕地親了親她的第一個指節並說：“整個硅谷的所有工程師加起來，都完不成你丈夫一個晚上的工作。斯塔克集團給我開的薪水足夠我們住到紐約最好的富人區了。我應該有什麼壓力？”
旺達又有些走神，看起來像是陷入了迷茫。賈維斯是真的覺得有點不對了。
他立刻調取了社區大學的監控，開始在其中找尋旺達的身影，但卻先看到了一個令他討厭的女人，那就是動不動拿旺達的變種人身份說事的、他們的鄰居朱蒂。
朱蒂和她的丈夫住在這條街的盡頭。這種社區街道兩頭的房子都比中間的便宜，所以他們兩個算是這個社區的鄙視鏈的底端。
實際上他們的經濟狀況也確實不怎麼好。朱蒂的丈夫是個投資人，但這只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個炒期貨的。
期貨這東西有賺就有賠。旺達他們剛搬來的時候，就聽周圍的鄰居說，朱蒂他們一家賠了不少，甚至把車子都給賣了。
原本朱蒂是個全職主婦，這一下也不得不出去工作了，但她又嫌超市收貨員之類的工作實在太累，就找了個藉口去社區學校學習，美其名曰提升自己，這樣就不用出去打工了。
這事之所以鬧得沸沸揚揚，就是之前他們家拖欠物業費被人找上門。物業管理公司發起業主投票，決定要不要把他們踢出社區。
朱蒂的人緣本來就不好，不少業主都投了同意。但因爲朱蒂是個黑人，發了一條視頻控訴種族歧視，物業管理公司面臨的輿論壓力很大，這事就作罷了。
生孩子休養的一段時間裡，旺達一直在做自媒體。之前因爲遭受歧視的事火了一把，後來又和賈維斯轉型成情侶博主。兩人因爲高顏值和特殊的種族，受到了很多人的歡迎，全網有幾百萬粉絲。
雖然因爲旺達不願意接一些母嬰產品的廣告，而導致變現能力不是很強，但她還是有不少真情實感的粉絲的，甚至偶爾在路上或是超市裡都能遇到。
朱蒂也一直在拍攝遭受歧視一類的視頻，但是就是沒有旺達火。可能就是這個原因，讓朱蒂一直有些嫉妒他們。
旺達剛搬來沒多久，朱蒂就把她變種人的身份嚷嚷得滿社區都是，甚至隔壁社區都知道了，非要讓物業發起投票，好讓社區裡的業主聯合起來把旺達夫婦踢出去。
不過好在，旺達那種骨子裡的溫柔給鄰居們的印象很不錯。賈維斯也一直以高知的形象出現，之前還幫物業管理公司解決了網絡問題，所以朱蒂並沒有得逞。但這讓她更加針對旺達，動不動就傳旺達的閒話。
兩人在社區學校碰面之後更是水火不容。朱蒂在學校里拉幫結派排擠旺達，旺達懶得理她，但也被她們的小團體弄得煩不勝煩。
好在，旺達報名社區學校的時候用的是蘭謝爾這個姓，碰巧被另一個學生看見了。這個姓不是很常見，正好和大名鼎鼎的變種人領袖萬磁王的姓氏一模一樣，他猜測旺達是萬磁王的女兒。
和旺達關係比較好的幾個同學去問她，旺達拒不承認。可這小道消息卻越傳越厲害。從那以後，朱蒂的小團體就收斂了很多。旺達雖然不想和萬磁王有過多牽扯，但能給她提供個安穩的學習環境，她也就捏着鼻子認了。
發現旺達沒受委屈，賈維斯也就沒有過多地去管她私人的人際關係。畢竟哪怕是夫妻之間也得給對方留好個人空間，過度干涉不可取。
可這次不一樣，旺達明顯是被什麼刺激到了。還好，自從上次見過席勒醫生之後，她的精神狀態變得格外的穩定。要不然就這一下，整個社區都得跟着搬家。
賈維斯一邊安慰旺達，一邊緊緊地盯着監控視頻裡的朱蒂，他的直覺告訴他，就是這個女人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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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社區大學中午吃飯的時候，朱蒂正拿着麪包靠在牆上，和小團體裡的幾個人說話。
旺達正在取餐盤，也在和對面那條街龐克家的小女兒說話。賈維斯記得那個姑娘是前幾天才入學的新生，入學之前就和旺達關係不錯。
“……沒錯，我都嚇到了。你能想象嗎？我花了整整200塊！之前我朋友跟我說他給我加了大半箱油，花了100多，我還不太信呢。”
旺達似乎正在跟她的朋友抱怨油價，可卻偏偏被朱蒂給聽到了。這個女人抱着胳膊走了過去，陰陽怪氣地說：
“讓我聽聽是誰在爲200塊發愁？原來是窮酸的變種人啊。馬克西莫夫家的夫人竟然連200塊錢的油都加不起，說出去，我們整個社區都要跟着丟臉！”
旺達對這種場景習以爲常，她立刻就懟了回去：“你們家倒是不用爲油錢發愁，畢竟你每天步行20分鐘來上學，強身健體啊。”
朱蒂的臉色立刻就難看了起來，她們家到現在都沒有車，是她的痛處。她也譏諷回去：“只有你這種窮鬼才會覺得油貴。紐約州的油明明很便宜了。沒車子也就算了，有車子捨不得開，纔是一副窮酸樣！”
旺達本來就被油價賬單氣得快要靈魂出竅，聽朱蒂這麼一說，她實在沒忍住說：“不貴？！你知不知道現在紐約州的油價已經全聯邦第二了？！比去年上漲了36%！甚至還在漲，比我上次加油又貴了2%！”
她這話一出，卻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就連好朋友也拉了拉她的袖子。
“可是本來就不貴啊，”小團體裡面的一個人理所當然地說，“住在我們這種社區，要是還爲錢發愁的話，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兒來呢！”
“對呀，油錢才幾個錢。我去一次美容院，都夠給車子加油用到明年的了。”
“而且美國的油本來就已經很便宜了吧？我聽說亞洲很多國家的油價是這邊的四五倍呢。我們已經夠不錯的了。”
旺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們說：“沒幾個錢？！可是它一年漲了40%，短短一週就又漲了2%，並且還在繼續漲，你們難道覺得這樣漲價是正常的嗎？！”
“而且現在太陽能這麼普及，所有的空中設備都是新能源的，新能源汽車行情也很好，汽油憑什麼賣這麼貴？！”
旺達說的話沒有得到任何人贊同，就連龐克家的小姐也覺得無所謂。最後朱蒂補了一句：
“你覺得貴是因爲你掙不到錢。窮鬼就滾去窮鬼住的社區，少來我們這裡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