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諾夫探員？羅曼諾夫探員？！”
娜塔莎聽到有人在叫她，於是用力地睜開眼睛。刺眼的光線讓她想到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那一抹白光——從滿是雨水的玻璃外面照進來，不符合任何物理規律，格外冰冷，格外溫柔。
娜塔莎睜開眼睛，在看到席勒面容的一瞬間，下意識地伸手掐住了席勒的脖子。
席勒沒有出聲，只是發出了一個很低沉的氣音。看着他皺起來的、顯得格外鋒利的眉毛和低垂的眉尾，娜塔莎回過神來。
“抱歉，探員先生，我只是還沒清醒過來。”娜塔莎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席勒問道。
娜塔莎皺起眉，她開始回憶起來，然後說：“在我和總統的安全顧問交手之後，記者們衝了進來，我在人羣裡發現了一個紅髮的身影。我追了出去，然後她告訴我，她叫莉娜·盧瑟……”
“盧瑟？”
“是的，她說她是萊克斯·盧瑟的妹妹。”娜塔莎吸了口氣，接着說，“我們說起了之前她做的事，我指出了某些疑點，然後……”
“然後怎麼了？”
“我意識到了不對。”娜塔莎轉頭看向席勒說，“月光騎士現在在哪兒？”
“還記得正義聯盟要在哥譚建個基地嗎？現在所有正義聯盟成員都去了選址地點，而蝙蝠俠似乎打算給他們表演個魔術。”
“魔術？什麼魔術？”
“憑空變出一幢建築，用魔法。”
“用魔法？也就是說他真的從奧林匹斯山獲得了能量。衆神死了？”
“大部分都被蝙蝠俠吸乾了，不過還有一些東西殘留在奧林匹斯山。他打算借用正義聯盟的力量處理它們，只是那是以後的事了。”
“我不想再開玩笑了。”娜塔莎很嚴肅地盯着席勒說，“有關發生在這個宇宙裡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很遺憾的是，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女士。”
“莉娜·盧瑟承認了，14號攝像頭的照片是她拍的。現在只剩下兩種可能，要麼她在說謊，要麼席勒在說謊。”
“我不認爲席勒會在專業方面說謊。”席勒說得很篤定，“他可能會隱瞞部分事實，可能會故意加入一些誤導性的話語，但是在專業相關的部分，他絕不會說假話，更不會說錯誤的東西。”
“但莉娜顯然不是他說的那種人。”娜塔莎說，“雖然我沒有什麼讀心術，但我好歹也是經受過專業訓練的黑寡婦。莉娜·盧瑟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她懂得利用自己的這種美麗，她絕無可能是對性吸引力毫無認識的人。”
“那就證明一定是某處出了問題。”席勒的態度依舊很鎮定，“一定是某些事導致了事實與判斷的衝突。”
“我該相信你嗎？”娜塔莎看着他說，“你們是一個人，你們肯定是一夥的。你所說的任何解釋，都有可能是在遮掩他的罪行。”
“在你開口之前，你就意識到了這點，但你還是選擇問我。這證明你的疑惑大於你對我的不信任，你需要我幫助你分析。所以我們跳過互相試探的環節，來分析一下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裡。”
娜塔莎張了張嘴，她還是有點不適應這個席勒如此現實、如此乾脆的說話和做事的風格。整個對話節奏快得不可思議，讓她這種討厭浪費時間的人都有一種喘不上氣來的急迫感。
和貪婪這種薪水小偷真是完全相反。娜塔莎想着，她要是FBI的頭兒，不，甚至哪怕她是尼克·弗瑞，她都會想要給羅德里格斯探員漲工資的。
“你打算怎麼分析？”娜塔莎說。
“很簡單，我來問你來答，或者你來問我來答，直到我們把問題和答案一一對應。”
“你來問吧。”娜塔莎說。
“誰給萊克斯·盧瑟發了郵件？”
“沒有人。”娜塔莎說，“因爲莉娜·盧瑟就是萊克斯·盧瑟的妹妹，他們之間並不需要用郵件來溝通。盧瑟說自己收到了一封查不到來源的郵件，是爲了配合莉娜栽贓芭芭拉，因爲只有芭芭拉有這樣的黑客技術。”
“好的。誰給攻擊我們車子的混混發了郵件？”
“莉娜·盧瑟。她知道調查那個混混的郵件的只會是哥譚警局，而警局技術水平不夠，不需要多麼高明的遮掩方式，就會讓他們查不出來郵件的來源，進而把這郵件也作爲對方黑客技術高明的證據之一，同樣也是爲了栽贓芭芭拉。”
“誰殺了阿比多尼斯？”
“莉娜·盧瑟。阿比多尼斯夫婦參與了她哥哥建立的環大西洋儲備基金，通過這個基金，她離間了阿比多尼斯夫婦兩人，最終刺激阿比多尼斯夫人殺死了阿比多尼斯先生。”
“誰組織了你與總統的緋聞陰謀？”
“萊克斯·盧瑟。他號稱收到郵件當中的人的指使，但實際上是他們兩兄妹的陰謀。他把照片公佈出去，是爲了否定總統政策的正當性，從而延緩即將推行的某些金融法案。”
“誰乘坐直升機高調來到哥譚？”
“萊克斯·盧瑟。他想要試探蝙蝠俠對他的態度，也想要傳出總統對他不利的謠言，來確保蝙蝠俠短時間內不會對他動手。”
“誰綁架了芭芭拉？”
“莉娜·盧瑟。她把她從鐘樓帶走了，並留下了她的頭髮和腳印，來誤導調查人員，讓他們串聯起之前的線索，認爲芭芭拉·戈登纔是羅織了一切陰謀的幕後黑手。”
“誰挑撥了美國與亞馬遜的外交關係？”
“莉娜·盧瑟。她想辦法在總統的日程表上動了手腳，收買了安全顧問團隊裡的實習生，並想要把這一切栽贓到我頭上。”
“很好。在所有回答當中，現在只出現了兩個名字：莉娜·盧瑟和萊克斯·盧瑟。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盧瑟兄妹的陰謀。”
“表面上看來確實是這樣，但也有疑點。接下來我問你答：如果你說席勒不會給出錯誤的專業建議，那麼莉娜爲什麼不是他口中的形象？”
“因爲莉娜·盧瑟說了謊，或者說她沒有說全部的真相。”席勒說，“照片確實是她拍的，但她是利用了什麼拍的呢？”
“難道不是14號攝像頭嗎？”
“是，但是她是通過網絡入侵的方式控制了攝像頭，還是直接跑進了韋恩集團裡控制攝像頭呢？”
“難道不是通過韋恩信息安全部門主管阿比多尼斯嗎？”
“但你也認爲那不像是阿比多尼斯拍出的照片。況且，作爲信息安全部門的主管，他能在這個位置上待這麼多年，不至於連宴會廳裡的攝像頭位置都弄不清楚，還要反覆調試攝像頭，甚至是把犄角旮旯的攝像頭都調出來試用。這足以證明，拍攝照片的人並不瞭解韋恩集團，因此不可能是內鬼。”
“你真有點把我搞糊塗了。”娜塔莎說，“你還是沒有解答我的疑問。莉娜親口承認這是她拍的照片，但卻與另一個你的結論不符。這到底是怎麼造成的？”
“仔細想想。”席勒看着娜塔莎的眼睛說，“她是通過什麼拍攝的照片？”
“14號攝像頭！我說了！”
“那麼照片到底是誰拍的？”
“莉娜·盧瑟。她親口承認了！”
“莉娜·通過什麼拍攝的照片？”
“14號攝像頭……哦，不是吧。你不會是想說‘殺人的是槍而不是我’這種論調吧？”
“爲什麼不是呢？還記得咱們最開始的推測嗎？”
“你是說……電子生命？”娜塔莎深深地皺起了眉說，“你的意思是，雖然是莉娜·盧瑟拍攝的照片，但是攝像頭有它自己的想法？”
“不存在這種可能嗎？”席勒說。
娜塔莎沉默地思考着，手指輕輕點在病牀的護欄上。她說：“你認爲盧瑟兄妹知道他們羅織的陰謀當中，可能有一些奇怪的生物混進去了嗎？”
席勒搖了搖頭說：“我認爲他們不知道。儘管他們很聰明，但他們恐怕沒有通過一張照片就看出對方的人格和狀態的能力。這種錯漏太過細微了，這對自視甚高的天才兄妹未必能夠發現。”
“可我還是不明白。”娜塔莎接着說，“攝像頭拍完的照片，莉娜·盧瑟不檢查嗎？她就沒看出來這照片不對勁嗎？就這麼公佈出去了？”
“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莉娜·盧瑟說這照片是她拍的，但實際上更有可能是她囑咐阿比多尼斯，阿比多尼斯囑咐他的下屬員工，員工囑咐新來的實習生，實習生手忙腳亂地翻遍了所有攝像頭，但根本不會操作，最後攝像頭自動對焦拍了張還算看得過去的。所有人都覺得完成了任務，於是直接就把照片交給報社了。”
“可照片公佈出去，他們在新聞上看到之後不會覺得奇怪嗎？”
“還是那句話，不是所有人都有給照片通靈的能力。盧瑟兄妹顯然都是那種非常實際的人。照片發出去了，輿論被引爆了，民衆們開始猜測了，目的達到了。他們爲什麼要去關心你們兩個在照片上的姿態的細微差別？”
“他們還真是自負。”娜塔莎說。
“還有一個疑點。”席勒說，“有關於美國和亞馬遜外交關係的。你覺得僅僅是修改日程表，就能讓蝙蝠俠搞錯例行訪問的時間嗎？”
娜塔莎思考着，然後眉毛緩緩擰到了一起，她搖了搖頭說：“絕對不可能。先不說蝙蝠俠的記憶力，他聘請的外交團隊可不是吃乾飯的。盧瑟能收買一個、兩個，還能全收買了？就沒有一個人提醒他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蝙蝠俠和他的外交團隊沒有一個人察覺出有問題。誠然，這是他的失誤，但要想製造出這種失誤可不是那麼簡單的。盧瑟要是能做到這一點，他們也不用繞這麼大的彎子了。”
“可是莉娜·盧瑟用這件事情來栽贓我，就證明她對此一定是知情的，也極有可能是她做的。”
“還是那句話，這是她制定的陰謀，不代表就是她親自操作的。”席勒搖了搖頭說，“盧瑟兄妹這樣的人，從出生開始就是規則的制定者。他們能有多少底層執行經驗？不都是吩咐手下人去做嗎？”
“站在他們的角度，成功是理所應當的，因爲他們用他們的聰明才智制定了一個完美計劃。但是站在我們這幫特工的角度就能看出，他們的計劃要想落實，一定困難重重，甚至是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一切還是如他們所想那樣發展了，他們的驕傲自負讓他們錯過了太多細節上的異常之處，就像是落在他們棺材上的一粒沙子。”
“蝙蝠俠肯定也察覺到了。”娜塔莎說，“所以即便他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有問題，卻並沒有採取什麼措施阻攔。比起盧瑟兄妹，他更想知道在暗處推動計劃的那東西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