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守望者盟主加更4）
喂，皮外傷和顱內傷不是一回事啊！
打得血淋淋的，頭皮上開條口子，和腦部出血，不是一回事啊！
格雷特很想把這些吵嚷的銀龍拎起來，尾巴朝上，頭朝下，挨個兒搖晃一遍，搖得脊椎骨咔咔作響。嚷嚷半天，影響病人情緒和狀態，給出的都是無效信息……
“都別說話！讓病人自己回答！”
格雷特大喝一聲，同時竭盡全力，帶了點兒威壓出來。奈何他的威壓也就是龍威改版，在一羣龍族面前，完全屬於關公面前舞大刀，半點作用也沒有。
倒是賽瑞拉一看他這樣子，跟着大喊了一聲：
“都別說話！讓格雷特問！！！”
銀龍少女的聲音清脆高亢，聲傳數裡，遠遠地在山巒雲朵間盪漾出去。幾條銀龍一個激靈，紛紛閉嘴，倒是瓦爾吉斯“哎喲”了一聲：
“你聲音小點兒……我暈……”
格雷特趕緊向賽瑞拉笑了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轉過去問金龍先生：
“當時被打到以後是什麼感覺？”
“疼……好疼……好像整個兒給碾碎了……”
“頭疼嗎？——是裡面疼還是外面疼？”
這是眩暈，不是頭昏。順便，還可以排除掉非系統性眩暈，也就是說眼部疾病，心血管系統疾病，內分泌代謝疾病，中毒，感染，貧血等等病因，全都可以排除掉。
“都安靜！”老師砰砰砰地敲了一下桌面。這時候就能看出有經驗的醫務工作者，和沒有經驗的學生之間的區別了，老師講起課來，非常簡明扼要：
“你們記住兩點。第一點，動會暈，不動不會暈，是眩暈；不管動不動都會暈，是頭昏；
“現在不暈對吧？”
當然，系統性眩暈下面，也有一大堆各種各樣的病因。格雷特順着眩暈的鑑別方式繼續往下問：
不相信也就算了，還在背後，不，這樣約等於是當面了，說格雷特的壞話！
“書上說，頭昏是頭重腳輕，步態不穩，那和眩暈也沒有區別啊！”
“也暈……”金龍瓦爾吉斯儘量輕聲慢氣地回答。上下頜輕輕張開，發出細微的氣流聲，很明顯是害怕震動到腦袋：
“小公主長大了，也有要護着的男孩子了……”
格雷特向他安撫地微笑一下，順着他的回答，詢問下一個問題：
“那麼你現在，晃一下腦袋的話，暈多久？”
按照這樣的標準詢問，金龍瓦爾吉斯是搖兩下頭，或者晃動一下，就覺得天旋地轉。
居然不相信格雷特！
不等他抗議，賽瑞拉已經炸了：
“吵什麼！吵什麼！都走！留一個就可以了！——格雷特都快給吵死了！”
“你暈一下要多久？”
“就是暈啊。”金龍瓦爾吉斯趴在冰盆邊上，說幾句話，閉一閉眼，說幾句話，再閉一閉眼：
幸好幸好，持續時間很短，只有半分鐘左右。那就多半不是中樞性眩暈，也就是說，不是中樞性病變造成的眩暈：
什麼腦出血啊沒好啊，腦水腫啊，腦疝啊，腦腫瘤啊，頸椎病啊，椎-基底動脈供血不足，顳葉癲癇啊……
“當然有了，我流了那麼多血呢！右翼折了，兩條後腿都傷了，肯定站不起來飛不了啊！”
“他一飛起來就暈！”
“所有的治療者都看過了，能刷的治療法術全都刷過了！就是不好！”
打完以後，有沒有視物模糊？有沒有眼前發黑？有沒有搖搖晃晃站不起來、飛不動、走不了直線？
“是啊！是啊！”
“算了算了，讓他試試看吧……反正瓦爾吉斯已經被治過一輪了，也不差這一個……治療術什麼的，就算治不好，也不會治得更差不是麼？”
“也就暈一下子……但是我要飛行啊！要戰鬥啊！我只要一開始飛，我就暈！”
“不好說……”
“你們！”
不存在的！
走幾步，出門上車，下車進醫院，排隊掛號坐進診室，每一步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除了硬挺着捱過去，完全沒有任何辦法。
“哪有空管這個啊？在戰鬥哎！打完才覺得疼，整個爬不起來了，幸好治療跟上……”
“不暈了……”
格雷特前世有個同事，急診科的前任護士長，風風火火，做事特別幹練，趕上急診大搶救的時候，整個搶救室裡都是她的大嗓門。
瓦爾吉斯有氣無力地回答。格雷特微微鬆了口氣：
說到激動處，被棘刺撐開，蒙着皮膜的外耳廓，忍不住扇動了一下，跟着又“哎喲”一聲趴了下來。格雷特默默數了五個呼吸，立刻開口：
“現在暈麼？”
那時候在課堂上，老師講到“要區別頭昏和眩暈，這兩種狀況不同”的時候，學生們嘩的一聲吵了起來：
“這有什麼不同啊！”
“但是我是個戰士，不能走，不能飛，怎麼能上戰場？”
眼睛、鼻孔、耳朵，確實都有血跡，但是，那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瓦爾吉斯自己都講不清楚；
“還暈……”
“哎呀，月輝小公主發飆了……”
這……症狀有點複雜啊……
一邊喊，一邊已經變回銀龍形態，跺着腳，扇動着雙翼，拼命趕人。四條銀龍嘻嘻哈哈地避讓：
“說話大聲點就暈，旁邊有誰大喊大叫也暈，風聲太響了也暈……吃東西也暈，咀嚼兩下咔嚓咔嚓的也暈……”
全都不是！
“什麼感覺？就是噁心，想吐……嘔……你別讓我回憶，我又想吐了……”
“什麼多久？我從受傷暈到現在了！！！”
“走走走……護窩的母龍最兇了，不能惹她……”
賽瑞拉氣得跺腳，扇動龍翼，就想衝上去追打他們。雙翼才一扇動，瓦爾吉斯下意識地躲避了一下，跟着又是“哎喲”一聲：
“別動，我暈……”
力量恢復，疼痛消失，視線清晰……
但是這些症狀，在一發超巨量的治療術下，幾乎全都一掃而光。斷裂扭曲的骨頭扶正、長合；
撕開的肌肉和皮膚重新回位，碎裂的鱗片底下再次長出新鱗；
“你不是安靜趴着的時候不暈，只有走路，飛行的時候才暈麼？”格雷特努力向他解釋：
“現在暈……”
果然，和外行談話就是這樣。事實上，格雷特自己，前世開始學醫的時候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是治療者，沒錯，可他沒治過龍啊！哦，熔岩龍那一族的熱爾森不算，可憐的熱爾森，長期在海外，他連治療者都碰不到吧……”
格雷特對他深表同情。眩暈這事兒吧，看着不像疼痛那麼慘，也不像其他的病這麼折磨人，但真的是誰得誰知道——
“記住了……早這麼說嘛……”學生們稀稀拉拉地回答。而這樣的問診標準，格雷特記了一輩子，一直記到異世界來。
格雷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詢問了一遍，仍然沒有問出關鍵信息。金龍在戰鬥的過程中，確實受了不輕的傷，但是亢奮狀態下，他自己也不覺得特別頭疼；
三條修長的銀色身影連成一線，高高飛起，投入深藍的海浪。遠遠地，還聽到他們在議論：
“月輝小公主的男孩子行不行啊？”
第二點，如果病人躺着不動，但依然會感覺到自己失重、在動、甚至有螺旋墜落感的，是眩暈；感覺無力、盜汗、站不住的，是頭昏。記住了？！”
“你……暈起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幸後來得了美尼爾氏症，發病的時候，那叫一個生不如死，多能幹的一個人，只能一動不動躺着。不能起身，不能睜眼，不能轉頭。
“……現在呢？”格雷特數了12個呼吸，再次詢問。這一次，他得到了不一樣的答覆：
“不都是暈嘛！”
哪怕想要下牀上個廁所，或者吃幾口飯，都會覺得天旋地轉，噁心，想吐，出冷汗。去醫院？
銀龍們七嘴八舌地替瓦爾吉斯表白。轟隆隆隆，轟隆隆隆，高頻震動和低頻振動一起轟炸，格雷特感覺腦袋都被吵得有點嗡嗡作響。
“就是！——就算我們背下來了，病人弄不明白，答不出來，我們也是白問啊！”
暈起來的時候，哪怕他趴着不動，也感覺自己在飄，在轉，在翻滾……
“走路也暈，飛行也暈，只有這樣趴着不暈——哦，搖頭不行。”他“嘶”地吸了一口氣，又趴了回去：
“還暈麼……”
“以前也有像他一樣的倒黴蛋，腦袋上捱揍了麼，誰都暈。可是大多數都好了，沒好的，趴個幾天也緩過來了。就他一直不行……”
最可怕的、後果最糟糕的排除掉，接下來，大可以慢慢排查，慢慢治療。
反正，周圍性眩暈發生的原因，都是前庭感受器有問題。前庭感受器那一波，基本上都不致命，不緊急，還有很多是自限性疾病，自己養養就能好的……
“對了，你聽聲音怎麼樣？聽力下降麼？”
“耳朵裡嗡嗡的……有點耳鳴，不，耳鳴挺厲害的……你不要跟我說話，我又難受了……”
怎麼感覺不太對啊？哪邊的症狀都合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