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件事上，陸嚴河其實很受束縛，對陳品河無論想做什麼，都感覺手腳受掣肘。
其一，他沒法兒跟別人說，他跟陳品河是什麼關係。
就這件事，到目前爲止，知道的人也就是陳梓妍、他和陳思琦三個人，連李治百和顏良都不知道。
其二，他自己的性格，是沒法兒因爲自己的事情，拉着別人不明就裡吃虧的人。
哪怕是這個虧，他可以用其他的回報去補償。
這是他性格上的缺陷，也是他與生俱來的短板。
陳梓妍對此一清二楚，所以，她沒有再多勸說陸嚴河什麼，而是說：“咱們事先也跟江軍說清楚了這件事可能會有什麼後果，他是在知道可能會得罪陳品河的情況下答應的，而且，你要清楚一件事，只要你和陳品河真的開戰，你們兩個人身邊的人，就避不可免地被捲入進來。實際上，你更別忘了，這一次你爲什麼會動手，你還記得嗎？”
陸嚴河一愣。
“因爲他先動手，搶了原本屬意你的電影，《毀滅日》這部電影，路內一開始的選擇是你。”陳梓妍說，“所以，別再擔心自己是不是把別人給拉下水了，你不拉，他也會拉，只要是站在你身邊的人，都會被他視爲是你這個陣營的人，戰爭就是這麼回事。你忘記今年金鼎獎爲什麼會突然搞你了？”
一番話，如猛的一錘，讓陸嚴河醍醐灌頂。
在金鼎獎這件事上，他是受了年初藍絲帶獎的事情影響，所以被牽聯。
其實就是一回事。
他並沒有公然對金鼎獎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但就因爲支持了藍絲帶獎，所以就有了今年跟黃廉的一番來回鬥爭。
甚至都無關個人矛盾，僅僅因爲利益陣營的不同。
而江軍既然是從《魷魚遊戲》走紅的，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是陸嚴河這個利益陣營的。
只要陳品河真的要對陸嚴河動手，那江軍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陳梓妍蛇打七寸，一番話說中了陸嚴河的盲區。
陸嚴河回過神來，對江軍的那點抱歉之意倒是沒有消失，卻也意識到，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當然，現在還有一個更有意思的事情。”陳梓妍微微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主意。
“什麼？”陸嚴河問。
陳梓妍說：“如果《毀滅日》不是B級片，最後Parameter還是願意讓它按照原來的製作標準來做，但是，在那之前，陳品河卻因爲它是B級片的傳聞而拒絕出演，你說，他會不會很惱火？”
陸嚴河露出驚訝之色。
“啊？”
陳梓妍說：“還是那句話，不一定成功，但是攪局嘛，隨便撿根木頭都可以做攪屎棍的，不用在乎太多的東西。”
陸嚴河問：“梓妍姐，你又想到什麼了？”
“先去弄清楚，Parameter對於《毀滅日》的態度到底是什麼吧。”陳梓妍說，“咱們不是要跟澤比·多伊爾合作《活埋》嗎？當時本來是想用這部戲去置換江軍出演《毀滅日》的條件，現在《毀滅日》又有新動作了，我們去了解一下這個項目的新進展，也是正常的。”
陸嚴河便如陳梓妍所說的那樣，跟澤比·多伊爾去了一封郵件，詢問關於《毀滅日》的情況，以及關於之前他感興趣的那個亞裔角色情況。
澤比·多伊爾給他回了一個電話。
“我們正在聯繫好萊塢的一線男演員們，就希望他們有誰可以感興趣，來到談判桌上，否則，沒有一個A咖頂替湯姆·菲爾頓的話，我們還是無法啓動《毀滅日》這個項目。”澤比·多伊爾說，“我們當然還是希望你能夠出演。”
“澤比，我很擔心我的檔期協調不出來，《毀滅日》現在這個情況，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開拍呢，我後面有很多個項目等着開機，我不可能把時間一直留着等你這部電影。”陸嚴河按照陳梓妍的囑託，先在澤比·多伊爾這裡埋下這顆釘子，隨後又說，“不過，如果《毀滅日》需要的話，你們也可以考慮一下《魷魚遊戲》的男主角江軍。”
澤比·多伊爾有些驚訝，“江軍？”
“是的，我聽說《毀滅日》的女主角，你們不是也打算用《魷魚遊戲》的女主角江玉倩嗎？如果《魷魚遊戲》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在《毀滅日》重聚，對《毀滅日》來說，應該也是一個能夠吸引觀衆走進電影院的宣傳點？”
陸嚴河這番話還真不是自戀自誇。
《魷魚遊戲》這部劇在流媒體上的熱播，是直接進入了Maxine年度前三的，不然，也不會讓他們都入圍了當年的金球獎。
澤比·多伊爾認識江玉倩，當然也會認識江軍。
陸嚴河這麼一說，他便立刻開始思索了起來。
他又說：“不過，如果你們已經跟其他人簽了合同，那就算了。”
澤比·多伊爾問：“其實江軍來演《活埋》也挺好的。”
“《活埋》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已經定好了是李治百了。”陸嚴河說，“合約都已經簽了。”
澤比·多伊爾笑了笑了，問：“陸，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出演《毀滅日》？”
陸嚴河：“怎麼會。”
“因爲我最近了解到，你明年的檔期都已經排滿了，有四部影視劇要拍。”
陸嚴河心裡咯噔一聲，馬上明白過來，肯定是陳品河那邊通過他們的渠道，把這個消息送到了澤比·多伊爾的耳中。
否則，澤比·多伊爾怎麼會知道他明年的拍攝安排。
“實際上並沒有。”陸嚴河佯作無奈的口氣，“你難道不知道，我在亞洲有多紅嗎？我不這麼對外說的話，很多的戲約根本推不掉。”
這一刻，陸嚴河讓自己聽上去就像是一個處於爆紅而爲此感到煩惱的大明星。
“實際上，我對外所說，明年有四部戲要拍，其中三部都是我自己公司製作的戲，現在真正確定下來檔期的，只有一部。”陸嚴河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來的這個消息，但我想，估計是想要以此來擠掉我，競爭《毀滅日》這部電影？如果真是這樣，那也行，我直接退出好了。”
陸嚴河玩了一招以退爲進。
澤比·多伊爾果然又疑惑了起來。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剛纔突然向我推薦江軍，讓我又想起了這件事。”
“我推薦江軍，只是因爲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和我在中國屬於同一家經紀公司，所以，如果真的我演不了，那中國有一句古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陸嚴河說，“難道《魷魚遊戲》的男主角，還不夠出演《毀滅日》嗎？你要知道，好萊塢太多的項目在找他了，只是他都推掉了。”
澤比·多伊爾馬上說：“那些找他的項目，都是一些B級片吧？”
“《毀滅日》給他的角色，也不是排在第一的男主角啊。”陸嚴河說，“我們都知道，《毀滅日》真正的主角，實際上還是那個美國人的角色，不是嗎？”
兩個人在言語上較量了一番。
陸嚴河又笑：“而且，我是覺得，江軍和江玉倩如果能夠同時出演《毀滅日》這部電影，對我後面《魷魚遊戲》第二部能夠起到提前宣傳的作用。”
這個時候，澤比·多伊爾才露出了恍然大悟式的笑容。
他接受了陸嚴河的這番說辭。
澤比·多伊爾說：“如果你願意跟我們Parameter一起開發《魷魚遊戲》的電影，《毀滅日》的這個角色一定可以給江軍。”
“拜託，別太貪心了，《活埋》給了你，《毀滅日》在現在前途未明的情況下，如果你們能夠簽下《魷魚遊戲》的男主角作爲主演之一，對於你們去找另一個A咖來頂替湯姆·菲爾頓的位置，也有幫助，不是嗎？現在《毀滅日》最缺乏的，不就是行業對這個項目的信心嗎？即使湯姆·菲爾頓因爲吸毒醜聞而讓他之前的評價失去了幾分信任度，但謠言傳開了，總是讓人有些疑慮的，那些A咖可是從來不缺項目邀請的。”
陸嚴河拋出了另一個籌碼。
“除非，你們還能找到另一個亞裔演員，現在比江軍更在好萊塢有知名度和影響力的。”
陳品河的影壇地位當然是比江軍要更高。
可是，陳品河這些年來在歐美可是沒有什麼商業性的代表作的。
《魷魚遊戲》就是江軍最有用的一張牌。
陸嚴河話裡話外都在提這個劇，就是爲了一遍遍地鞏固這部劇和江軍在澤比·多伊爾腦海中的印象。
果不其然，因爲湯姆·菲爾頓的退出，《毀滅日》現在的局面發生變化，原本只是一個輔助性主角的角色，其選角忽然又開始影響到第一主角的判斷——
澤比·多伊爾意識到，陸嚴河說的其實有道理。
好萊塢跟中國演藝圈有的地方很不一樣，有的地方，卻是一樣的。
比如，人性。
大家選劇本，選班底，如果有另一個靠譜的人加入了，你對這個項目的信任也能夠多幾分。
人人都相信，成功過的人，取得第二次成功的概率會更高。
澤比·多伊爾說：“你能來演是最好的，你在歐美的知名度可比江軍大多了。”
“但是，我是靠《迷霧》這部驚悚電影出名的，我來演《毀滅日》，對觀衆的號召力有多大呢？這兩個題材，差得有點遠，我可不相信我一張亞洲人的面孔，僅僅憑藉一部《迷霧》，就能夠歐美這麼多觀衆相信我。”陸嚴河輕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情書》在美國的票房應該就不只有八百萬了。”
澤比·多伊爾說：“你不知道八百萬美元的票房，對於一部非英語電影而言，在美國意味着什麼。”
“但你一定能夠理解，一部華語劇集在全球爆火，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這意味着什麼。”陸嚴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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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澤比·多伊爾的電話，讓陸嚴河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Parameter還是想要把這部電影按照之前的標準制作，沒有打算降低成爲B級片。”陸嚴河對陳梓妍說。
陳梓妍點頭。
“那就夠了。”陳梓妍說，“在現階段，我們可以放出煙霧彈，讓陳品河那邊收到消息，《毀滅日》因爲湯姆·菲爾頓的退出，將要被砍製作預算，變成一個B級片了。”
陸嚴河驚訝，問：“他們能信嗎？”
“你和澤比·多伊爾的電話裡是不是已經按照我們之前商量好的，提前讓他知道，你可能會因爲檔期的原因退出《毀滅日》了？”
“可能都不是可能了。”陸嚴河把他和澤比·多伊爾的電話內容，詳細地跟陳梓妍說了一下，“所以，他現在大概率知道我不會演了，自從他跟我說了有人給他說了我明年拍戲的計劃以後，就算我解釋了一下，他未必會信。”
“肯定是陳品河那邊做的。”陳梓妍說，“他們知道我們去見了澤比·多伊爾，不可能無動於衷，果然，他們出手了。不過，這樣也好，那就等會兒直接明確給他答覆，我們退出《毀滅日》，讓達倫那邊通過美國的媒體，宣佈一下你因爲檔期原因，確定不會出現在《毀滅日》這部電影中，然後，我們第一時間讓國內的媒體轉載。”
陸嚴河問：“這個新聞就會讓陳品河那邊相信嗎？”
“這只是第一步。”陳梓妍說，“這個時候，你就要用到華如真這邊的渠道了，要通過私下的渠道，在海外華人圈子裡傳出你退出是因爲這部電影要降級爲B級片的消息，這樣一來，陳品河那邊肯定是會去跟Parameter那邊確定消息真僞的。”
陸嚴河：“Parameter肯定會否認。”
“嗯，但是Parameter否認，陳品河也未必信，畢竟，Parameter也可能爲了忽悠他出演，不說真話，陳品河那邊肯定會這麼想。”
“那——”
“下一步，不就正好到你的《源代碼》出場了嗎？”陳梓妍微微一笑，“你和路內·里斯導演要合作《源代碼》，我們只需要讓美國媒體那邊放出煙霧彈，說路內·里斯導演將全力籌備《源代碼》，那《毀滅日》失去的都不僅僅是一個湯姆·菲爾頓，還有它原來的導演。”
陸嚴河瞬間反應過來。
“只需要我們請路內導演幫個忙，暫時不要否認媒體的猜疑，澄清他將繼續執導《毀滅日》這個電影的事情。”陳梓妍說，“那種種跡象都表明，《毀滅日》要麼停拍，要麼降級，你說，以陳品河的地位，他會甘心去演一個好萊塢的B級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