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245.】疾病，食慾不振，萎靡，瀕死
噼啪。
火星自爐火中騰起，輕飄飄地躍入空中，隨後在一聲細微的爆鳴聲中炸開，最後明亮地化爲烏有。
房間內此刻正乾淨又溫暖，剛剛烘焙好的甜點伴隨着濃茶的韻韻熱氣，慢吞吞地填滿了整個屋子。
哈迪斯手中的糕點正猶豫着。
最後，他選擇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歇，面、糖與油的混合物重新回到了盤子中，油膩膩的瓷器平面正映照着兩位談話人的臉。
“抱歉。”
哈迪斯說，他的表情隱匿於陰影中，原體能夠看清數百里外的黑暗，卻無法看透來自冥王的陰影，
“我對於你講的故事感到悲哀……但我認爲……如果我在那種情況下，我會跟他做出同樣的事情，而且對於另一個‘我’來講，這或許意味着解脫。”
[不必道歉。]
【莫塔裡安】淡淡地說到，過去與回憶的疼痛依舊創傷着他，他的臟器因此扭曲到一起，隱隱作痛。
[這是……這是我們所共同創造的過去……既已發生的事實。]
“我對於另一個我所經歷的事情感到惋惜，但我相信最後另一個我不會後悔。”
不會後悔……
不會後悔麼。
【莫塔裡安】擡眼，看着他對面的哈迪斯，這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哈迪斯，一個存在於他早到了兩年的命運線中。
若他早日抵達巴巴魯斯……
他或許現在也不必如此悲哀了。
【哈迪斯】或許不會後悔，逝者永不會多言什麼，只餘生者掙扎在痛苦的現實裡，靠着過往的夢境聊以慰藉，矇蔽自己那雙過於銳利的目。
………………………………
【另一個命運線】
【過去】
新建立的據點此刻正鬧哄哄的，死亡守衛們的領袖【莫塔裡安】難得放開糧倉，讓人們歡慶一日。
篝火熱烈地在據點中央燃起，【莫塔裡安】悄悄站起來，推掉了來自人民新一輪的敬酒，原體擺擺頭，示意人們他要離開片刻。
士兵們識相地離開，因爲他們知道原體要去看望那個“透明人”了。
他儘可能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走過無數個房屋，最後來到了據點邊緣的一處小屋，在這裡，【卡拉斯】已經在一旁不耐煩地等着【莫塔裡安】了。
【莫塔裡安】眨眨眼。
[你這次回來地很早，卡拉斯。]
因爲之前是納克雷的手下，甚至屠戮過幾個村子，【卡拉斯】一直不怎麼被大部分巴巴魯斯人接納，一小部分巴巴魯斯人則稱他爲梟雄，願意跟隨着卡拉斯征戰異形領主。
【卡拉斯】咳嗽了一聲，朝地面呸！地吐了口痰。
“你知道的，就剩下最後一根刺了——其他的地方不過是巡邏，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即便最初被人們所厭棄與不解，【莫塔裡安】、【哈迪斯】與【卡拉斯】還是憑藉着戰績在巴巴魯斯拉起了一支隊伍，因爲他們是唯一一支反抗軍，因此這支隊伍越來越大，並屢戰屢勝。
到現在，便只剩下納克雷蝸居在巴巴魯斯最高的山巔上，沒有被死亡守衛所清繳。
[我在安排如何進攻納克雷……卡拉斯，不必心急。]
“我沒有提過我着急，急的人是你。”
【卡拉斯】挑起一根眉毛，嘲諷道，隨後他又瞥了眼他們一旁的那個屋子，
“我猜猜，這是他的願望？”
[這是我們所有人的願望，提豐。]
【莫塔裡安】淡淡地說道，
[你難道不希望殺死納克雷嗎？]
“我當然希望。”
想起納克雷當年的所作所爲，【卡拉斯】面目扭曲了一刻，但隨後又恢復了苦大仇深的表情。
[你爲什麼不進去看看他？]
【莫塔裡安】朝屋子那邊點點頭，【卡拉斯】則譏笑一聲，
“他的小女朋友和小迷弟正在裡面，我沒必要去湊這個麻煩——一個陰陽怪氣的傢伙去病人的牀前氣他，我會被那兩個小東西罵出來的。”
【赫瑞拉】和【沃克斯】嗎？
【莫塔裡安】想到。
曾經在納克雷的捕奴隊中，【哈迪斯】假意放走過兩個村子的人，其中就有【赫瑞拉】和【赫瑞拉】的家人們，這個小姑娘因此記住了【哈迪斯】，在【莫塔裡安】爲【哈迪斯】找醫護人員的時候，主動前來報了名，並且經常自己多爲【哈迪斯】帶口糧。
後來【莫塔裡安】知道了更多的細節，【哈迪斯】簡直不能稱得上是假意放走了，他甚至幫小姑娘攔了一刀傀儡的進攻——
這簡直是放海，怪不得他會被納克雷踹下懸崖。
兩人年齡相仿，男才女貌，若【哈迪斯】沒有生病，【莫塔裡安】會很樂意見證一對戀人，反正巴巴魯斯上一切都是稀裡糊塗的，兩個男女關係走到這種程度，已經可以組建家庭了。
不過【哈迪斯】看起來一直在回絕，原體因此也閉口不提。
【沃克斯】則是一個善戰的小傢伙，是【哈迪斯】在逃離後，爲一處村落擊殺怪物時帶回來的傢伙，【哈迪斯】看起來很看重【沃克斯】的戰鬥能力，而【沃克斯】則也很感激【哈迪斯】將他帶到死亡守衛。
在【莫塔裡安】率軍，【卡拉斯】外出征戰的時候，【哈迪斯】就會教【赫瑞拉】和【沃克斯】一些事，有時候是計算，有時候是如何戰鬥，有時候則會是怎麼批公文。
【莫塔裡安】很不解【哈迪斯】爲何要教他們如何批一些巴巴魯斯上根本不會涉及到的公文，但【哈迪斯】卻搖搖頭，表示遲早【莫塔裡安】會感謝他這麼做。
…………
【莫塔裡安】沉默地站在【卡拉斯】旁邊，等待着【赫瑞拉】跟【沃克斯】出來。
“他最近狀態怎麼樣？”
【卡拉斯】忽然問道。
[並不太好。]
【莫塔裡安】如實回答到，
[巴巴魯斯的環境一直在侵蝕他，他的無魂體質讓他比常人更加容易被靈能環境侵蝕……我想辦法讓他更健康一些，但他實在吃的不多，營養攝入不夠。]
【卡拉斯】皺起眉，想起來當時在納克雷手下，哈迪斯幾乎是吃一口嘔一下——
明明他跟哈迪斯吃的是一樣的食物，但哈迪斯對於食物的容忍度卻遠低於卡拉斯，就好像他之前吃過什麼山珍海味然後把嘴養刁了一樣。
“矯情的東西——你就不能讓讓他吃點好的？”
【莫塔裡安】瞥了眼【卡拉斯】，
[爲了讓他吃東西，赫瑞拉的廚藝已經是整個死亡守衛內最好的了，她做廢的粥都能被人們搶着喝——已經有至少六個小夥子朝赫瑞拉求婚了，只因爲她的廚藝。]
“呵。”
【卡拉斯】冷笑了一聲，大聲嚷嚷起來，
“我想一定那也是什麼垃圾食物，只不過是你們都吃的太差了，莫塔裡安。”
就在【卡拉斯】說這句話的檔口，門被打開了，滿臉是淚痕的【赫瑞拉】和【沃克斯】走了出來，【赫瑞拉】手裡還端着一盤看起來被動了一點的麪點。
【赫瑞拉】看向【卡拉斯】的方向，表情立刻黑了下來，她直接大步走過來，隨手把盤子裡放過了夜，冷掉的麪點一口氣塞進【卡拉斯】嘴裡。
【卡拉斯】試着反抗，但自由搏鬥失敗，被抓着頭髮強制塞進去食物了。
【沃克斯】則在一旁裝沒看見，跟【莫塔裡安】簡單行了一禮後便離開了。
“叫，繼續狗叫，卡拉斯。”
【赫瑞拉】擺擺手，把手裡抓着的幾根狗毛扔到地上。
【卡拉斯】嘴裡嚼着，口齒不清地想要反駁，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黑着臉急忙嚥下了嘴裡的吃的。
“不過如此。”
【卡拉斯】說，【赫瑞拉】則翻了個白眼，把盤子塞給【莫塔裡安】，轉身也離開了。
【莫塔裡安】沉默地眨眨眼，開始清理食物。
【赫瑞拉】的身影剛剛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卡拉斯】便立刻開口，
“再給我一個，”
【莫塔裡安】什麼都沒說，只不過把手中的盤子往【卡拉斯】的方向移了移。
“我昨晚沒吃飯。”
【卡拉斯】補充道，【莫塔裡安】選擇相信了他，或許吧。
“沒大沒小的兩個小傻逼……他們該更加尊敬我們，哈迪斯太慣着他們了。”
[死亡守衛內沒有階級之分，提豐。]
“呵呵。”
[你要進去嗎？]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省的別人以爲我冷血，是個混血怪物。”
[不會有人這麼認爲的。]
“閉嘴，走。”
吱呀——
房門被打開，因爲過濾管道的緣故，屋內的空氣要比屋外乾淨不少，就是夾雜着些許藥味。
[你好，哈迪斯。]
【莫塔裡安】說到，他身後的【卡拉斯】小心地關上了門，跟走到牀前並坐下的原體不同，靈能者【卡拉斯】黑着臉站在了離【哈迪斯】最遠的那個角落。
“哈哈，喝粥嗎，莫塔裡安？赫瑞拉給我帶了不少，但我感覺我又要剩下了。”
[我想我可以待會兒嘗一點，但它們大部分是你的，哈迪斯。]
半躺在牀上的【哈迪斯】做了個愁眉苦臉的鬼臉，放下了手中的圖紙——他正在給原體設計新據點所需要的排水系統。
另一邊，牀上還散落着不少公文與圖紙。
“赫瑞拉總是認爲我是個大胃王，”
【哈迪斯】咂咂嘴，
“還是你給我分配的糧食份額太多了，莫塔裡安？”
[你跟別人是同樣的份額，可能赫瑞拉自己又添了一部分，但總體來講，並不多。]
食慾衰退是凋零的前兆，他們在儘可能延緩這一點，但死亡看起來就像是房間中的大象，沉默地注視着他們。
積年的戰鬥後，【哈迪斯】自身的舊疾讓他比同齡人更加虛弱，而巴巴魯斯上的靈能環境則進一步侵蝕了他——
如果【哈迪斯】足夠強壯，那麼他理論上來講甚至可以反向侵蝕巴巴魯斯，但這只是理論上。
即便如此，無魂者的體質依舊令周圍人無法適應【哈迪斯】，因此【哈迪斯】不得不遠離據點的人羣聚集處，他也無法離開太遠，因爲他無法一個人獨自存活於野外。
但最近，令【莫塔裡安】所不安的是，【哈迪斯】無魂者的體質似乎增強了，原體能明顯感覺到疏離感的增強，但【哈迪斯】本人並沒有好轉的跡象。
可能是迴光返照——他並不想往那方面去想。
“呵呵，虛逼。”
【卡拉斯】不合時宜地插入了對話，他看起來已經在盯【哈迪斯】牀頭那碗粥了。
“卡拉斯也回來了？看來戰鬥比我想象中的還順利。”
【哈迪斯】牀前的牆壁上是一副巨大的地圖，【莫塔裡安】可以看見【哈迪斯】在上面做的標記與安放的小旗子——
【哈迪斯】幾乎預言成功了每一次戰役，分毫不差，而現在，所有代表着死亡守衛的綠色小旗子都包圍在了那個海拔最高的地方。
只差最後一步了。
【莫塔裡安】的心抽搐了片刻，最後一步，也是他當初的第一步，他答應他們了，殺死納克雷。
至少……至少要讓【哈迪斯】親眼見證巴巴魯斯的全部解放。
“我們馬上就能把納克雷那傻逼斬了。”
【卡拉斯】甕聲甕氣地說道，【莫塔裡安】知道【卡拉斯】跟他想的一樣，他們需要讓【哈迪斯】看見最後的勝利。
【哈迪斯】則笑着搖了搖頭，
“不必心急……”
【哈迪斯】若有所思地說道，他看向【莫塔裡安】，那雙眼裡面彷彿已經看見了一切，
“如果打不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納克雷與他的軍隊很強。不必急於成功，我們甚至可以晚一點。”
晚一點？
不，不能晚一點，原體怕【哈迪斯】……
“不能冒進。”
【哈迪斯】盯着【莫塔裡安】那雙眼睛，再一次發出了警告。
“只要沉得下去氣，勝利遲早屬於死亡守衛，這是早晚的事情，架住納克雷，我們可以先試着建設巴巴魯斯。”
[戰事進展地很順利——哈迪斯，你有些畏手畏腳了。]
【莫塔裡安】下意識說道，【卡拉斯】也立刻跟上了原體的節奏，嘲諷道，
“你該走出去親眼看看我們的軍隊，哈迪斯，你沒有看見過他們勇猛作戰的表現，又怎麼覺得他們打不贏呢？”
病牀上的【哈迪斯】看起來似乎瑟縮了片刻，但緊接着，他的雙目炯炯有神地亮起來，盯着【莫塔裡安】，
“好吧，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這方面我確實沒有你們勸慰——不過我有唯一一個請求，那就是攻打納克雷的時候，我要加入戰鬥。”
“單憑你們打不贏納克雷……你們需要一個反靈能的單位來剋制它。”
【莫塔裡安】跟【卡拉斯】同時驚愕地睜大了眼，他們意識到，【哈迪斯】並未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