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虔誠的騎士

聖堂之內寂靜無聲,四周高牆皆以破碎,裂痕無數,光禿禿的巖壁好似老人枯槁的殘軀,隨時有倒塌的危險。但是茵妮婭不在意,能夠在戰亂時的巴託尼亞境內找到一處完整的摩爾教堂,已經算是幸運,她無所謂教堂是否華麗,只在乎她心中的神明。

昏暗的教堂內,一支火把悄無聲息的熄滅,只剩下另外兩支火把還在燃燒,火光下,茵妮婭的身影拉得老長。少女在死神腳下虔誠的祈禱着,發自內心的祈禱着,因爲她遠離家鄉,隻身一人來到這裡,原本就是爲了追求自己的信仰,遵守自己內心的聲音。是的,在數個月前,作爲虔誠信徒的她,聽到了死神摩爾的低語,讓她遠赴北地,去尋找聖劍的主人。

也是聽到了召喚,茵妮婭瞞着家人,來到了摩爾聖殿,偷走了那把被全盧西亞人視爲聖物的渡鴉之劍。遠赴他鄉,執行死神的意志。

她經歷了許多,而且,還將經歷更多。

一場艱苦的大戰就在前面等着她,等着巴託尼亞人。爲了阻止巴託尼亞軍隊支援木精靈,死靈法師海因裡希兵分兩路,讓自己最得力的大將——居爾,帶領着近一半的兵力,留守森林外圍,以阻擋巴託尼亞聯軍的腳步。

茵妮婭知道,這將是她踏上遠行之路以來遇到的最艱難的戰鬥。對於巴託尼亞人,她並不感興趣,對於他們的國王拔出聖劍一事更不感興趣。茵妮婭只知道這幫騎士老爺們即將面對的對手有多麼可怕。

因爲居爾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說,他原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強大的亡靈戰士真正的肉身出生於兩千多年前,早在帝國建立之初,他就是北方蠻族的首領,最強大無比的混沌勇士,統治着所有膜拜血神的野蠻部落。

生前,這個強大的混沌勇士便對矮人王國,人類帝國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創傷。死後,又被最強死靈法師納迦什復活,成爲其麾下最強力的亡靈戰士。強大的居爾生下來就是爲了戰鬥,死後亦是。跨越生死兩界的戰場,擊敗了無數的敵人,無數的帝國勇士死於這位亡靈戰士的屠刀之下。唯一打敗過它的人,只有被帝國子民奉爲神明的西格瑪。

茵妮婭不知道居爾是如何被海因裡希再次復活的,但是,不管怎樣,這個強大到令人髮指的死靈戰士再次出現了。將它派來阻擋巴託尼亞人進軍,也足以說明海因裡希對這支人類軍隊的重視程度。

面對這未曾遇到的強敵,茵妮婭只能跪地祈禱。祈禱可以讓她獲得暫時的平靜與安寧。至少,可以讓她暫時的忘卻煩惱與恐懼。死神摩爾的臉龐她從未見過,但是,那來自內心深處的聲音卻總能讓她感到平靜,只是,遠離了自己的家園,這股聲音也越來越弱。有時候,茵妮婭甚至聽不到摩爾的教誨。她懷疑,懷疑自己每次聽到的,到底是潛意識裡自己對自己說的話,還是那真的是摩爾的低語?

風吹動地面,捲起塵土與碎葉,在破碎的牆體與石柱間穿梭,大門被推開了,迎面走來的,不是巴託尼亞國王,也不是公爵、領主之類的顯赫人物,是塔林納姆……一位奇特的侍從。

這些日子,茵妮婭與貝爾托熟識,同時,也和貝爾托領主身邊這位小侍從熟識。多次觀察後茵妮婭得出一個結論——貝爾託不是一個“正常”的領主,而他身邊的這位侍從,和他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哪怕是領地內的騎士,都沒能和自己的領主這般親密,而塔林納姆卻做到了。他們一起進餐,一起商議事情,一起訓練……除了一起睡覺……貝爾託幾乎一切事務都帶上自己的這位侍從。但是,侍從畢竟只是侍從。他永遠無法成爲騎士或者領主,除非……算了,沒有除非……

“你好,我可以進來嗎?”

門外,塔林納姆小心翼翼的詢問着,徵求女騎士的同意。

“當然。”

茵妮婭起身回答。

塔林納姆謹慎小心的走了進去。謹慎不是因爲害怕這裡的環境,而是擔心自己的闖入會破壞女騎士的祈禱。對於茵妮婭,塔林納姆發自內心的感到喜歡。這種喜歡,好似自己的人生從此充滿了顏色。茵妮婭的出現讓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意義。和貝爾託遊歷世界期間,自己也見到過不少女孩,但是,能夠像茵妮婭這樣,第一次見面就讓自己內心蕩漾的,還是第一次。

“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嗎?”

塔林納姆小心翼翼的詢問着。其實是搭訕,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這根本就是毫無目的的到訪。只爲見到自己所想念之人。

“嗯。”

茵妮婭點了點頭,將屬於自己的聖物收入鞘中。

她的臉色蒼白,黯淡無光。可以看出,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你好像看起來有些疲憊?是我的到訪打擾到你了嗎?”

塔林納姆禮貌的詢問着。常年待在貝爾託身邊,對這些所謂貴族禮儀還是十分清楚的。知道見到什麼身份的人要說什麼樣的話。

“沒有,我在祈禱,剛剛祈禱完,你就進來了。”

茵妮婭說着,將自己的長髮盤起,綁在後腦勺,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了更加幹練精神些。

“對你的神明我瞭解不多,但是我和貝爾托領主在提利爾遊歷時倒是見過不少摩爾的信徒們,他們和你一樣。噢,不,應該說你比他們更加虔誠而認真。他們在乾淨而巨大的教堂內祈禱,做禱告,而你,可以在這樣的地方向你的神明禱告,足以說明你內心之堅定,信仰之虔誠。”

塔林納姆微笑着說。這不是吹噓拍馬,而是事實。塔林納姆說完,有那麼幾分鐘,茵妮婭沉默了。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塔林納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他站在原地,看着這位面容姣好的少女,不知道要如何繼續下一個話題。似乎,他把自己聊死了……

幾分鐘後,茵妮婭才繼續開口——

“我在做祈禱,讓摩爾指引我,照亮我的前路。只是……”

她欲言又止,看着面前這位侍從,嘆了口氣。他心地善良,卻幫不了她。她的使命是聽從摩爾的意志,找到持劍之人。塔林幫不了她。

茵妮婭苦笑着,在心底發問——

“我的神明啊,若是你看到我的虔誠,知道我的苦惱和無助,請您現身,指引我。”

然而,片刻之後,依舊毫無動靜。只有火把燃燒發出噼啪作響的聲音。

她向前走一步,正準備離開這座教堂,卻忽然發現一道月光穿過小小的窗戶,徑直落在了聖物上,渡鴉之劍反射着銀光,正好照耀着塔林納姆……

塔林納姆被這道詭異的光線照得發懵,只能用手去抵擋。然而,光芒卻穿過指間的縫隙,照耀在他的臉龐上。

“這難道是?”

“不,不可能……他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侍從,不可能是他……”

茵妮婭在內心發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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