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賠賠,你別衝動!”
胖婆子聽她這麼一說,心想這是遇到個不要命的了,連忙摸索着從懷裡掏出十文錢來塞到她手裡。
戚桑桑掂了掂手裡的銅錢,想到之前沈修賺二十文錢不過也纔買半斤米,於是皺着眉頭道:“賠少了!我家就靠官人賣字畫爲生,每日少說也賺得五十文錢,你這幾個夠幹什麼的?”
胖婆子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吼道:“五十文?你唬鬼吶?他那破攤子能賺五十文,我死都不信!”
“我又沒說要你賠五十文!”
“這還差不多!”胖婆子瞥了她一眼。
“我的意思是,只賠五十文哪夠啊?得賠二兩!”戚桑桑咧着嘴笑道。
“什麼?二兩?”胖婆子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似乎忘了脖子上還架着一把鐮刀,張嘴便開始吐槽:“你怎麼不去搶啊?二兩銀子?一個破書箱?二兩銀子都能買百八十個了…”
戚桑桑把鐮刀往她脖子上靠了一下,胖婆子嚇得立即閉了嘴。
“我說二兩就二兩,你今天要是不賠我二兩,我就給你一刀!”她惡狠狠的說到。
其實她不過就是嚇嚇這個胖婆子,並不敢真的給她一刀。可氣勢要是不拿足了,這銀子必然是討不來的。
“姑奶奶耶,我一個奶母,哪來的二兩銀子給你啊!要不你且等等,我家二哥兒就快回來了。”胖婆子眼珠一轉,試探的問道。
“不行!等你家的人回來了,莫說銀子討不到,我人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去都是個問題!”
這張家雖說不是什麼大門大戶,家裡卻也有十來口人,今日恰好是碰上個怕死的奶母。若是換個人,恐怕就更沒希望了。
胖婆子見她鐵了心,想來拿不到銀子定然是不會放過她的,只好從懷裡掏了一兩三錢銀子出來。
戚桑桑見她不情不願的模樣,一把就抓了過來塞進懷裡,這才收了鐮刀笑嘻嘻的說到:“那七錢銀子明日我再來取,叫你家二公子準備着,省得到時候耽擱時間。”
說罷轉身就大搖大擺的走了,回去的路上還花了一百文買了兩隻燒雞,又買了一大包的饅頭燒餅。
進門時,沈修還坐在院裡的破石桌旁邊,垂頭喪氣的聽着秦君拂安慰他。簪春獨自在廚房裡,估計是在煮那顆番薯。
“娘子,我回來了!”
戚桑桑把東西放在石桌上,沈修和秦君拂頓時兩隻眼睛瞪得溜圓。
“妹妹,你這是…”秦君拂詫異的擡起頭來,見她笑嘻嘻的正從懷裡掏着什麼。
“官人的書箱錢,我給討回來了。這些都是用那銀子買的,喏,還剩這麼些。”她攤開手,將手裡的銀子和銅錢遞到秦君拂跟前。
“這麼多?”沈修像是見了鬼似的,盯着銀子兩眼發直。
倒也不是沒見過銀子,從前這點散碎銀子他都不放在眼裡。只是如今落魄了才曉得銀子不好掙,自然覺得金貴。
“本來我讓那婆子賠二兩的,結果她只有這麼些,我騙她說剩下的七錢明日再去取。”她湊到秦君拂耳邊低聲道:“明日我要是不去,他們定會找到家裡來,咱們先吃飽了,今晚連夜搬家。”
戚桑桑自然知道,這種封建社會哪來什麼公道可言?尤其是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小鎮子,有銀子的稍稍給當官的塞一些,黑的都能變成白的,死的也能說成活的。
說明日再去,不過是放個***,叫那張俯的人覺着他們不會走罷了。
簪春從廚房裡出來,手裡的破瓷碗裡裝着一個煮熟的番薯。走到石桌邊,看見滿桌的東西驚得差點連瓷碗也摔了。
“妹妹,咱們能去哪啊?再說我這身子…要不把銀子再送回去吧?”
“娘子說什麼?我們要走嗎?”簪春愣了愣,一臉茫然的問道。
戚桑桑聽完她說的話,心中只覺恨鐵不成鋼啊!路都鋪好了她都不敢下腳,真是氣死她了。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沈修問道:“官人,你說,咱們走還是不走!”
沈修擡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秦君拂,沉思了片刻纔回道:“走!古語有云,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就算這次躲過去了,往後還是要受人欺凌。”
戚桑桑笑了笑,心裡暗道他還算是個有主意的人,話也說得極好。
慫就慫吧,還非說的這麼大義凜然!
她接過簪春手裡的瓷碗,又將她按在石凳上坐着,一邊把包燒雞的油紙撕開,一邊安慰道:“娘子寬心些,回來時我已經瞧瞧僱了輛牛車,咱們今夜就先往隔壁鎮子去,明日再慢慢想辦法往京城去。”
秦君拂接過她遞來的雞腿,十分詫異的詢問道:“京城?咱們去京城做什麼?”
戚桑桑又拔下另一隻雞腿遞給簪春,將另外那一整隻燒雞都推到沈修面前,這才坐下扯了個雞翅膀自己吃。
“官人讀書不就是爲了科考,科考最終不都得上京城去嗎?與其在這些小鎮子裡待着,倒不如直接上京城去。”她嘬了一口手指,只覺得這燒雞真是香得她連骨頭都恨不得嚼碎吞了。
擡頭一看,簪春和沈修也是吃得滿嘴流油,唯獨秦君拂吃得慢條斯理,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姑爺這纔是個秀才呢,今年入秋才能到縣上考舉,中了舉才入京呢!”簪春嘴裡含着肉,含含糊糊的說到。
戚桑桑想了想,問道:“這考舉,非得是在出生的地方考才行嗎?”
沈修聞言,將嘴裡還沒嚼碎的肉硬生生的嚥了下去,“這倒不必,別的縣城也能考,只需將籍貫上報即可。”
“那這就好辦了,咱們先去京城附近的縣城考舉,中了直接去京城,這樣就方便多了!”戚桑桑笑眯眯的看着餓了許久的三人,像是算定了沈修必會中舉似的。
當夜,周家院子裡的幾戶人家熄了燈之後,一輛牛頭停在沈修家院子的門口。
四人偷偷摸摸將收拾好的行裝搬上牛車,帶着一大包饅頭燒餅朝西塘鎮東北面的雲來鎮去了。
牛車慢慢走遠,西塘鎮的燈火也逐漸變得模糊,就像當初她離開福利院到A市上大學的時候一樣。
只是這一次沒有一羣小猴子哭得淚眼汪汪的送她,也沒有福利院李院長對她的百般叮囑。
戚桑桑的鼻子有些酸,透過眼裡還在逞強的淚水看去,西塘鎮的燈火更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