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飯桌上。
張秀才囑咐完了張進和方誌遠了，就又是想起了什麼，對朱元旦道：“元旦，你今日還是要去你樑伯父那兒跟着學做生意嗎？還是學着看賬記賬？”
朱元旦點頭應道：“是啊，先生！昨日樑伯父特意叮囑了，讓我早點去呢，我準備吃過早飯就去樑伯父那裡和他們匯合了！這十天半月，我和樑二哥都被安排着看之前兩三年的賬目呢，等熟悉了，樑伯父就會教我們如何記賬了！這怎麼了，先生？有什麼不妥當的嗎？”
聞言，張秀才卻是蹙眉沉吟了一瞬，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好像又有些難以啓齒了，猶豫着不曾開口了。
張進見狀，心思微動，就已是猜到了張秀才想要說什麼了，只是那些話，張秀才這個做好友長輩的，也不好說出口了，所以才猶猶豫豫的不說話，張進卻是沒有這個顧忌。
所以，張進就哼笑道：“哼！有什麼不妥當的？大大的不妥當了！胖子，你就不想想，這兩三年的賬目哪兒哪兒都對不上，你是去和樑伯父說？還是去和樑大哥、樑二哥說？”
朱元旦不假思索的道：“那當然是和樑伯父說了，按昨日師兄你說的，樑大哥就是那個做假賬目的人，怎麼能和他說呢？樑二哥就更是什麼都不懂了，和他說又有什麼用？”
張進卻搖頭失笑道：“那和樑伯父說就有用了？樑伯父對這些假賬目心裡就沒數了？而且你說多了，拆穿了樑大哥，樑大哥心裡又豈會舒服？還有樑二哥，昨天他沒反應過來，這賬目出問題是因爲樑大哥的緣故，但今天明天總有一天，樑二哥會反應過來的，到時候樑二哥會如何想？兄弟二人豈能不生嫌隙齟齬？到時候，元旦你這個外人又該如何自處？你去不斷點明哪處賬目有問題，揭發出來了，鬧的人家一家失和，倒好像是你這個外人故意攪和了，弄的裡外不是人！”
聽了他這話，朱元旦頓時面色一變，仔細想想，倒也是了，再如何親近，樑仁把他當子侄一般教導，但他到底還是一個外人了，這人家兄弟爭產的家務事，他這個外人摻和進去了，確實是有些不妥當了。
朱元旦糾結了一瞬，就皺眉問道：“那師兄你說該怎麼辦？這看見賬目有問題了，我就當沒看見，不說了？”
張進呵呵笑道：“這也不好，我覺得賬目要是有問題，你私下裡去找樑伯父就是了，別當着樑大哥和樑二哥的面去說，還有，你要試着和樑伯父私下溝通，問他是不是知道這賬目有問題，特意來考較你們的了？點到爲止就好，樑伯父也是明白人，如此他自是知道該如何做了，不會讓你爲難的！”
張進把張秀才猶豫着不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了，這時張秀才就也是點頭附和道：“就是如此了！我也是這個意思，昨日你樑伯父借你的手敲打了一下你們樑大哥，這也就罷了，接下來元旦你還是別太摻和進去人家的家務事了，明白嗎？”
朱元旦又是咬着筷子糾結了半晌，點了點頭應道：“我明白了，先生！”
然後，他又是搖頭嘆道：“唉！本來以爲跟着樑伯父就是學着做生意呢，可沒想到這裡面還摻雜着這種複雜的家務事了，確實！我這個外人是不合適摻和的，看來我還是在樑伯父這裡學一兩個月，學會看賬記賬了，再跟着跑一兩趟蘇州杭州的，就算了吧！我還是去拜託拜託衛書，讓我去他家店鋪裡當店夥計了，這總沒有這樣那樣的事情吧？”
張進聽了這話，卻是好笑搖頭道：“那是了，去了衛家的店鋪當夥計，那是沒這樣那樣複雜的事情，但你也只是個小夥計了，人家店鋪裡的掌櫃的會誠心教你什麼東西，像樑伯父這樣手把手教你？那想都別想了！你只能被人家使喚的團團轉，卻什麼東西都學不到了，你可別覺得跟着樑伯父學東西麻煩，可至少你能學到真東西了，樑伯父是真心實意的教你了！”
朱元旦不由無言以對，沉默一瞬的想了想，就點頭苦笑道：“師兄說的還真是了！是我不知足了，樑伯父確實是真心實意的教我了，只是可惜這家務事實在是複雜，有理無理說不清的，我一個外人還是躲開吧！再跟着樑伯父學一兩個月，我還是去衛家店鋪裡看看吧，就算學不到什麼東西，當打雜的見識見識人家大商賈是怎麼做生意的也好啊，我將來可是不滿足於像樑伯父這樣做小生意的，我可是要成爲大商賈的，這開始學做小生意只是歷練嘗試一番而已，將來有本錢了，還是要以衛老爺子爲目標，做一番自己的事業了！”
這話說的，讓張進、張秀才都不由覺得好笑，一個個搖頭失笑了起來。
張進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取笑道：“好！有志氣！就等着你成爲大商賈那一天了，我們也跟着享福了！”
“哈哈哈！”
張秀才、張娘子頓時都不由哈哈笑了起來，就是方誌遠也是低頭悶笑了。
這一頓早飯，就在這種隨意說話之中過去了，之後，幫着張娘子收拾一番碗筷，那張進、方誌遠和朱元旦就都是打了招呼出門了，張進和方誌遠自是去了文信侯府做客，朱元旦則是去了樑仁家匯合了，這租住的小院裡一時之間就只剩下張秀才和張娘子了。
張娘子用掃帚打掃着小院，忽的對一旁讀書的張秀才笑道：“相公，進兒他們走了，這院子裡一下子就冷清下來了，弄得我心裡空落落的！”
張秀才放下書本，就笑道：“娘子，你現在可也該適應進兒他們不在家的日子了，要知道後日進兒和志遠就該去書院讀書了，吃住都在書院，不到休沐放假不會回來，到時候這院子那真是該冷清了！”
張娘子不由默然，站在那裡，看着那天上飛來飛去的鳥雀，忽的嘆氣道：“也是！新燕長成，自該飛走了，我們這老燕就該留下來守巢，等着新燕什麼時候又飛回來了，唉！”
說完，張娘子就又是拿起掃帚仔細打掃了起來，就好像要把舊巢打掃乾淨，等着飛出去的新燕何時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