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寒和呂正英陡然一驚。
兩人瞬間祭出法寶。
天蠶白綾,層層疊疊,將席上四人籠罩護持。
呂正英面前,一柄金色飛劍,赫然浮現,劍尖遙指沈軒目光所視方向。
“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
一聲冷凜的聲音響起。
隨後,虛空之中,團團黑氣涌現,化作一團黑雲,飛至衆人面前。
“魔修?”
呂正英心神劇震。
身化魔雲,來去自如。
魔功精湛,遠在他之上。
“魔基後期魔修!”
呂正英不由得心情緊張,手心微微出汗。
築基境中,魔修實力普遍高出同階靈脩。
差不多可以跨一個小境界。
魔基後期,相當於築基圓滿。
呂正英瞥向沈軒。
若不是沈軒在此,他早就扭頭就跑,先行撤退。
打不過,還要硬拼,枉送了卿卿性命,非智者所爲。
沈軒微微揚手。
旁邊三丈外的一條石凳,凌空攝取,落到黑雲面前。
“阿峰,坐。”
沈軒沉聲說道。
此言一出。
呂正英登時醒悟。
“是你!凌振峰!”
秦月寒的天蠶白綾悄然撤去。
黑雲散去,露出一個揹負蛇魔弓的凶煞修士,眼神凌厲,面容如鷹,正是昔日同窗的凌振峰。
王富貴驚喜叫道:“阿峰,真的是你!”
凌振峰微笑說道:“富貴哥,是我。”
“你,你也築基了……”
王富貴聲音顫慄,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震驚。
之前,他一直以爲,凌振峰很早就殞落。
沈軒等人,並沒有將凌振峰踏入魔道,築就魔基的事情,告知他。
不是不相信王富貴。
而是爲王富貴好。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得好,可以減少很多麻煩。
不過,此時,王富貴即將壽終正寢。
倒也沒必要隱瞞他了。
昔日是窗求學時,凌振峰關係最好的,便是沈軒和王富貴。
沈軒照顧他生活和學習。
王富貴和他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很好!老天待我不薄!這輩子,還能見到阿峰,看到阿峰修行有成,可喜可賀!”
“來,阿峰,我敬你一杯!”
“好!”
兩人對飲而盡。
“富貴哥,我在這裡,呆不了太長時間。你我相交一場,有什麼事,能幫上的,儘管開口。”
凌振峰是魔修。
樑國六大魔宗陰煞宗子弟。
龍門坊市,雖說青雲宗直轄,畢竟規模小,護坊大陣威能有限。
凌振峰藉助隱匿氣息的魔寶,遮蔽身上魔修氣息,混入龍門坊市。
不過,也不能呆太久。
一旦被護坊大陣察覺。
魔基後期的凌振峰,實力出衆,肯定能擊退龍門坊市築基境鎮守坊官。
但此處,離青雲宗太近。
一旦被纏住,青雲宗高手馳援,凌振峰很難脫身。
王富貴忽然豪邁大笑。
“好兄弟!富貴就不客氣了!”
“富貴確實有個心願,卻不好請沈大哥、小郡主、小侯爺幫忙。”
“阿峰,素錦,三年前走了,沒進餘家祖墳,獨自葬在冷月崖上。”
“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後,能否讓我倆在一起?”
王富貴的渾濁眼眸中,突然閃出亮光,滿懷期待地望向凌振峰。
刨人墳墓,盜竊修士屍骸,是十惡不赦的重罪。
只要發現,無論是誰,都罪無可赦,人人得而誅之。
所以,王富貴說,這種事情,不好向沈軒等人開口。
不過,凌振峰剛不同了。
他本就是魔修。
無需在意道宗戒律。
“素錦姐,三年前便走了?”
凌振峰獨自喝完懷中靈酒。
突然長嘯一聲。
宛如兇獸怒吼,怒海翻波。
好在沈軒早有準備。
打出幾道靈力,化作數道青光冰壁,將後院周邊盡皆屏蔽隔絕。
嘯聲過後。
凌振峰大笑說道:“這有何難!”
“富貴哥出殯後,我便帶你們兩人,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幽靜之地,讓你們好生陪伴。”
“我記得,素錦姐喜歡有竹有水的地方。至於富貴哥嘛,只要素錦姐喜歡,你便喜歡,對吧。”
“還是阿峰懂我!”
“多謝阿峰。”
“富貴此生無以爲報,下輩子,結草銜環,報答諸位!”
王富貴抱拳行禮,顫巍巍地想要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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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精力不濟,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後仰倒下。
臉上猶帶笑容。
“來世再見。”
沈軒伸手,幫王富貴合上雙眼。
“振峰,你還是先走吧。”
“好。沈大哥,我到坊市西邊三百里斷魂崖上等你,有事相商。”
說完,凌振峰深深地望了王富貴一眼。
黑雲繚繞,身化虛無,瞬間消失。
“秦師妹,我們先回去。”
沈軒對呂正英說道:“剩下的事,麻煩呂師弟了。”
“富貴出殯後,將他的曾孫王小貴,帶到寒玉峰,交給蘇雪兒。”
呂正英趕緊說道:“沈師兄放心。”
沈軒點點頭:“你辦事,我向來放心。”
呂正英是青雲宗築基中期長老。
足以震懾住劉家,以及龍門坊市的牛鬼蛇神。
有他在此。
王富貴的後事,定會風光大葬。
沈軒召喚出銀角天馬。
秦月寒祭出雲帕。
兩人一前一後,徑直飛出劉府後院。
在龍門坊市門口,亮出宗門身份玉牌後,西行飛向斷魂崖。
一路上,兩人俱都沉默不語。
正值深夜。
沈軒望向天上明月。
不知怎的,突然覺得這世間,孤獨淒冷。
富貴榮華,轉眼即逝。
一生事業,俱化塵土。
王富貴最終難以忘懷的,還是至親和至愛。
可是,誰又曾記得,他曾到這世間走一遭。
百年後,他的一切,俱都煙消雲散,了無痕跡。
兩人來到斷魂崖上,降落下來。
沈軒神識掃視。
“振峰還沒來。”
“哦。”
秦月寒眉眼間憂容更甚。
顯然,王富貴的死,影響到她的心境。
“師兄,王富貴,一直喜歡趙素錦?”
“嗯。”
“他爲什麼不試試?”
沈軒啞然失笑。
不得不說,身爲皇族的秦月寒,和他們生活在兩個世界中。
始終理解不了底層小人物的苦與悲。
王富貴不過世俗間小商人家庭出身。
好不容易檢測出下品靈根,入贅修真家族劉家,已經是極其幸運的了。
如沈軒這般。
在散修底層間掙扎四十多年,夜以繼日的制符,也僅能混個半飽,勉強活下去。
這還是他極度自律,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更不參與狩獵探秘等危險行徑。
如若不然,早就身殞道消。
王富貴何德何能,敢去娶有靈根的女修。
別說養不起。
就算勉強養得起,以王富貴那般不入流的境界修爲,沒有任何根腳背景,一定會面臨修真界各種飛來橫禍。
他不得好死的機率,高達九成九。
若是趙素錦有異心。
王富貴的下場,不會比武大郎好太多。
人性經不起考驗。
王富貴是個聰明人。
他將這個修真界,看得很清楚。
一切都是利益。
利益二字,一個帶着刀,一個沾着血。
不爭不奪,便一無所有。
他能緊緊抱住呂正英這條大腿,便是他有用,能爲呂正英帶來利益。
如今,壽終正寢,即將閉眼,身爲贅婿的他,還是想給王家留個香火。
刨人墳墓、盜取修士屍骸的事,沈軒等人不方便做。
可身爲魔修的凌振峰,做起來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不用試。”
“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沈軒平靜說道。
秦月寒沉默了。
她雖然不明白,卻也知道,沈軒閱歷比她豐富。
看人看事,遠比自己要透徹。
秦月寒問道:“李長安怎沒來?”
昔日同窗,就剩他沒來。
“昨日,呂師弟告訴我,一年前,李長安便走了。”
“悄無聲息,誰都不知道。”
“虞家沒有聲張,草草埋葬了事。”
這纔是修真家族贅婿的標準待遇。
配種而已。
還真把自己當作修真家族的血脈親人?
王富貴例外,是因爲他身後,有呂正英這棵大樹。
能爲劉家賺取源源不斷的靈石。
這也是沈軒反覆提醒自己,要一步一步往上修行,要變得最強的原因。
修真世界,遠比世俗凡間還要現實冷酷。
那些底層修士,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只是爲了溫飽。
很多修士,終其一生,都停滯在練氣初期。
即使是幸運突破到練氣中期,練氣後期,只要沒築就道基,同樣是爲牛馬的一生。
修真社會的本質,便是讓底層修士拼命工作,創造出財富資源,向高層集中。
道場、功法、靈丹、術法、符籙、法器等等。
還有築基丹。
高層有的是辦法,讓底層修士儲物袋空空,沒有積蓄,“財侶法地“俱都缺乏,兢兢業業拼命工作。
子子孫孫,俱是如此。
這也是一些百戰餘生的散修築基,熱衷拍買靈地,創建修真家族的原因。
他們這種人,纔是人數量龐大的底層散修中,脫穎而出的精英。
看透了本質。
拍買到靈地,便有了基業,相當於逆天改命。
他的後裔,便能擺脫底層修士的悲慘命運,擠入統治階層。
哪怕是統治階層中最差的那種。
也比衣食無着、刀口舔血的底層散修強上許多。
這些事情,沒必要和秦月寒述說。
別說秦月寒不會明白。
即使明白,也身感同受不了。
“奇怪,振峰怎麼還沒來?”
沈軒心生警戒。
輕拍腰間蟲袋。
“嗡嗡嗡”聲大作。
一團黑色蟲雲,以他爲中心,瀰漫起來。
正是他精心培育多年的噬陰魔蟲。
約有萬餘隻。
其中七隻魔蟲首領,如足球般大小,赫然是一階極品。
不多時,噬陰魔蟲遍佈斷魂崖周邊十里。
沈軒此舉,並非懷疑凌振峰。
只是爲了預警而已。
以他此時的戰力。
真丹真人和結丹魔尊之下。
哪怕是假丹真人、假丹魔尊。
沈軒都有信心能周旋一二。
一炷香後。
幾團魔氣翻滾而至,伴隨着打鬥聲,飛向沈軒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