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封霧’二字，沈安被關起來之後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立即就絕望了。
果然事情還是出在這等大家公子身上啊。
瞬間就癱軟在地上：“大人……大人饒命啊……”
“我只問你，封霧那兩塊肉現在還在嗎？”
方徹問道。這事兒很關鍵。
“這肉……早沒了……”
沈安都快要哭了：“大人，無論任何時候，得到這種肉的人，都是不會讓肉過夜的……”
“真好。”
方徹搖搖頭：“連封家的公子你們都敢吃啊。”
在方徹的威脅嚇唬之下，沈安哭哭啼啼的將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方徹的神識之力鎮魂，足夠沈安這等小人物一句謊話也不敢說。
提審完了沈安，然後對另外幾個也都審訊一遍。
方徹的臉色就嚴重了。
因爲他發現一件事：這是普遍性的。存在於唯我正教任何一個城市任何一個牢房的收屍人行列。
而外面等着吃的，則更加是覆蓋了整個唯我正教範圍。
甚至太多太多的中小家族，也在偷偷地搞。
搞過來，加工一些，切碎，或者包了餃子或者做了肉丸子或者……反正，吃的人甚至反而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人肉。
只感覺自己吃下去之後修爲大增。
覆蓋面之廣，駭人聽聞。如果把這些人真的按照雁南所說的‘滅族殺了’，恐怕方徹所謂的爲唯我正教瘦身的計劃，一百億人的目標將瞬間達成。
而且還有倍數超越。
方徹雖然很想要就這麼開始殺，但是他也知道這牽扯真正不小。自己不能下這個決定。
因爲這個覆蓋面是真正的到了‘法不責衆’這個地步的。
拿出通訊玉，溝通五靈蠱，聯繫孫無天：“祖師，有件事，還真需要您稟報雁副總教主知道，這件事弟子實在是不敢擅自做主。”
說着將這段話編纂過去。
孫無天看後，嚇了一跳，立即去聯繫雁南。
“我日！”
雁南整個兒都麻了。
他是交代過夜魔回去就查一查收屍人賣肉的事情的，但是，卻也沒想到，這麼噁心的事，居然有這麼大的市場。
“屬下夜魔稟報，收屍人賣肉一事，經查，已經是屬於萬千年慣例。而且是屬於收屍人傳承之職，覆蓋教派古今所有監牢，粗略估算，市場龐大，牽連人數，恐有數百億之多。屬下不敢做主，還請上層裁定。”
砰的一聲。
雁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眼睛瞪得的提溜圓：“數百億？區區一個販賣死囚肉的行當，牽扯數百億？”
立即下令：“讓夜魔帶人來我問問。”
實在是太詫異，就這麼點事，牽扯這麼大？雁南甚至感覺自己有些不能理解了。
將辰孤也叫了過來。
辰孤在教務這一塊是管着執法與判罰這塊的，雖然經常找不到人，但是這事兒，既然他現在不閉關，那就必須要來聽着。
畢竟是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出的事。
沒多大會兒，寧在非帶着方徹和三個收屍人來了。
孫無天還在支撐着一百個門戶面試，累的皮子皮子的，當然來不了。
然後，當着方徹的面，雁南和辰孤審訊了一下三個守屍人。
得到的答案，令兩位副總教主目瞪口呆。
隨即開始傳喚其他的收屍人。
唯我正教殺戮多，所以各處收屍人是真的不少。
而這些收屍人基本都是底層，都屬於第一次來到教主辦公的大殿，一個個早就嚇傻了，問啥就說啥。
“自古以來慣例……”
“收屍人有一刀之權……”
“每個將級以上死囚都有人在盯着，甚至好多人在盯着……”
“就爲了吃一塊肉。”
“有些收屍人不僅是自己撈偏門發財，而且還用這些肉當做天材地寶，自己發展出來一個武道家族……”
“有家室或者小家族子弟而且只殺個人的那種一般也就是一刀，因爲人家家裡人要去亂葬崗收屍帶回重新安葬的；而一般不算很大的家族對於少一塊肉也就忍氣吞聲算了，因爲一旦嚷嚷出去會讓其他人也受到牽連，畢竟這個行當很多的典獄長以及監獄人員也有分潤……”
“但對於大家族的一般不敢碰……”
“封霧少爺這等乃是明確被逐出家族，所以纔敢……而且不敢砍得太多，兩塊肉賣了五百萬兩銀子加一百塊中品靈晶……”
“一些江湖武者的屍體，基本連腦漿都被賣了……據說煮了連湯都是大補……”
“心肝脾胃腎……各有各的價錢……”
“下體尤其珍貴，被譽爲一根寶……”
“但凡是買得起的好多家族都在打主意，神京參與過這種買賣的家族，這些年裡幾百萬家……”
“整個教派所有城市，都有這種買賣……越大的城市越多……”
“神京亂葬崗有高人把守，不允許任何人前去動屍體，纔算是安全，有些地方的亂葬崗都是被人霸佔的，屍體只要一被埋下去，後腳就被挖出來零零碎碎割了肉賣錢……”
“遍佈全境……”
“不僅僅是從這監獄裡弄，江湖上的很多殺手們在殺了人之後都要賣一遍肉的，黑市上這種買賣多的很……”
雁南和辰孤如聽天書。
兩位萬年老魔頭直接崩潰了。
這麼算的話，何止百億？要知道武道家族壽命都長，百千年前能夠有資格買這些肉的人，基本現在只要不遭橫死，就還全部都活着。
這要是真的按照雁南所說的‘統統滅族’來執行，豈不是要將唯我正教人都殺光了？
“……”
雁南真心地連生氣也生不起來了。
揮揮手令人將收屍人暫時帶下去。
“老七，你說咋整吧。”雁南揉着眉心問道。
“五哥，不瞞您說，我現在真懵了。”
辰孤一臉苦澀：“而且，咱們唯我正教存在了多少年，這種買賣貌似就存在多少年？或者說，這種買賣甚至比咱們唯我正教歷史還要悠久，而現在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兒就奇怪！”
方徹在一邊道：“這卻怪不得副總教主們，您向來都是在雲端之上，而且經常閉關修煉。而這些都藏在犄角旮旯陰暗角落見不得人，而且等閒人也不會議論，畢竟吃人這種事難以啓齒……所以諸位副總教主不知道這件事，實屬正常。實際上，包括底層很多人也不知道。這畢竟不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事情。”
方徹的安慰倒是有道理，但問題是對於事情本質毛用沒有。
辰孤皺着眉頭：“這東西一旦大肆追究，那麼死的人可就多了，從上到下，從官員到世家，基本上要死掉五成以上。而世家那邊貌似還要更多……”
“這這這……”
辰孤牙疼的說道：“就算是咱們唯我正教不禁殺戮，但是……這種重大損失，卻也難以承受……不對，是完全承受不起。”
雁南考慮的便是這件事。
而方徹在一邊也在想着另一件事：難怪唯我正教這麼多年對守護者那邊的壓倒性優勢這麼明顯，而且無數武者層出不窮，所有人的修爲都提升得快……
原來如此。
人家吃肉啊！
正規渠道的大家族武者有的是資源，快是正常的。
一般家族有資源和配合吃這種人肉，快也是正常的。
甚至底層武者沒有資源的那些，只要有財富配合吃肉，比守護者的武者修煉要快……也是正常的。
這尼瑪……
方徹忍不住就在想：這是在唯我正教這邊是如此，不知道守護者大陸那邊有沒有這種令人噁心的事情呢？
想了想。
守護者那邊還真未必。
一來那邊死人少，二來那邊死人之後一般都舉辦一個儀式；哪怕是進入亂葬崗，也是在各種儀式舉辦完畢之後纔會埋葬。
而且各個墓園都有人專門看守。
亂葬崗也有人定期檢查。所以縱然是有這等事應該也是極少的。
但是唯我正教這邊不禁殺戮，對亂葬崗基本不管，因爲沒法管，連亂葬崗都在逐年擴大……
而且這麼多年這種事居然形成了完整的產業鏈，這就離譜……
兩大老魔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沒了主意。
半晌之後，雁南轉頭道：“夜魔，以你來看，這件事該怎麼處理杜絕？”
方徹不假思索的道：“斬盡殺絕，層層滅族，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啪！”
雁南一巴掌就將方徹打趴下在地上，怒道：“混賬！你果然就知道殺人！還殺雞儆猴？你這是連雞帶猴都殺完了！能直接殺的唯我正教沒了戰力！真正混賬東西！”
“想正經辦法。”
“屬下想想。”
“抓緊想。”
方徹摸着腦袋爬起來，皺着眉頭思索。
雁南陰惻惻道：“你若是想不出來，我就先宰了你！”
方徹一陣無語。
您老二位都沒辦法咋就不宰了自己？我想不出來就要宰了我？什麼道理？
皺眉冥思苦想，良久，才道：“雁副總教主，屬下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爲，就是下層的買家們，就既往不咎了？”
雁南蹙眉不悅道：“一定懲罰還是要有的。”
“那也等於是既往不咎了。”
方徹道。
“你這殺胚是不是以爲只有殺人才是咎了？”雁南氣壞了。
“屬下的意思是確定前提。”
方徹急忙低頭：“如果這樣的話，可以就從源頭下手，對收屍人進行全境審訊，斬殺，然後以血警天下，換一批收屍人上去。然後專門針對這點立法，嚴厲禁止。從立法之日起，沒有級別刑罰可說，一經發現，便是抄家滅族人頭落地。”
“此外，以後凡有此等買賣，無論買方賣方還是中間方，皆是人頭落地！”
“此事，各大監獄等肯定有不少教務官方人員是知情並且參與而且撈取好處的，這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鏈條；對於這些官員，也需要予以懲治。若是副總教主不想殺人，也可以抄家充公本人帶罪留職，再有發現，斬立決，誅全族。”
“還有就是亂葬崗那邊……是否跟守護者學習，派專人看守……”
方徹轉動腦子，一條條的指出來。
雁南和辰孤聽得不斷點頭同時，臉色卻也很不好看。
因爲就算是按照夜魔的這種辦法，也需要死一大批的人。
最後。
方徹道：“但這件事，勢必是耗時長久，而且要不斷的做，所以主審殿是做不了的，也沒有那種力量。必須要九大家族之一掛帥，直接雷霆萬鈞追查下去。”
辰孤凝眉考教：“爲何非要九大家族？”
“一來權威夠，二來力量夠，三來人手夠，四來資源夠。九大家族任何一家都是絕對性的不需要那些死人肉就能成長的。所以，不考慮從中牟利之事。”
方徹毫不猶豫的道。
辰孤點點頭，道“這點不錯。”
雁南道：“此事誰來辦理最好？”
辰孤再次問：“夜魔，你看誰來負責最好？”
方徹咳嗽一聲道：“我覺得雲少這段時間在家裡無所事事……”
兩位副總教主同時笑噴。
這貨這純粹是在給封雲找麻煩了。
但想一想，以封雲的手腕做這件事，還真的挺合適。
“而且封家剛剛遭遇重大損失，也需要辦一件大事來挽回權威名聲。”
方徹道：“畢竟是九大家族之首，面對天下死了這麼多人，聲望難免驟降。這個時候負責處理一個實權案子，對於家聲還是有好處的。可以再次讓人認識到，封家，還是那個封家。”
雁南讚賞的道：“從這點來考慮，的確是不錯。”
隨後到：“你先回去吧。這事兒我需要先安排教務處研究制定出章程，然後再開始安排封家施行。”
“是，屬下遵命。”方徹遲疑了一下，想說什麼沒說。
雁南看到他欲言又止，問道：“還有什麼事？”
“沒，沒什麼……”
方徹搖頭若撥浪鼓，趕緊和寧在非腳底抹油溜了。
雁南立即召喚教務的人。
很快來人了，雁南將事情說了說。
教務總長官一臉苦澀：“雁副總教主，屬下的人手一大半都被調去主審殿了還沒回來……其他人不是這方面的材料……”
雁南愣住。
突然一股火氣直升上來。
突然明白這混蛋剛纔的欲言又止是什麼意思：副總教主，您要教務研究制定章程，但您這裡現在沒人啊……
“他媽的！這是個什麼玩意……”
雁南氣爆了：“這等時候他還唯恐自己那邊耽誤了，話到嘴邊也不說，存心讓老夫出個醜！簡直其心可誅！”
頓時就想要抓回來打一頓。
但是剛剛自己親口打發走，接着抓回來貌似不合適。
對辰孤道：“這小混賬現在越來越是沒有什麼禮數了！”
辰孤只是笑，並不說話。心道現在就屬你慣的最厲害，你抱怨個鳥蛋啊抱怨。
“先叫封雲來吧。”
雁南只能嘆口氣。
總長官下去傳令了。
辰孤皺眉沉思着，道：“這麼說的話，封霧那兩塊肉是完了，五哥你說，那傢伙少了這兩塊肉，會有什麼影響？”
“影響是絕對有的。”
雁南肯定點頭：“畢竟肉身不完整了。但是影響多大，卻也未必，因爲與五官七竅四肢內臟都沒什麼關係，對應天地氣運五行氣場，並不算缺陷。”
“這話說的也是。”
辰孤嘆口氣：“五哥你說這神鼬靈蛇，到底是啥玩意兒？現在再次沒動靜了，真正奇怪到了極點。這也太牛逼了吧？”
“且等了。神鼬靈蛇，在等風雲際會。這一點是肯定的。”
雁南目光沉凝：“但是封霧未必忍得住。禦寒煙那邊要抓緊動作。”
辰孤點頭。
方徹回去的時候才下午。
外面排隊等候面試的人不僅沒少，反而看起來還多了。
“停止吧，就說招夠了。”
方徹下令。
“啊？”
黑風黑霧不解。
“早晨那一撥，基本資料都已經收完了。而外面這些，基本都是來晚了的。既然面試都能來晚了，那咱們主審殿不要這種人。”
方徹自有自己一番道理：“態度都不及格，要來幹嘛？再說前面的已經足夠用了。”
黑風黑霧恍然大悟：“大人英明神武！”
隨着主審殿停止面試的命令發出，外面一片哀嚎。
尤其是剛好排到的那幾個。
自己前面的已經將資料交上去了，輪到自己了，停止了。這份沮喪簡直是到了天際！
“草草草草草……啊！”
各種捶胸頓足，就甭提了。好像自己原本被錄取了卻被截胡了一般。
但是，卻沒有一個敢罵的。
地面上還有一灘灘乾涸的血跡。
那是擠了一下就被殺的，罵？你試試？
所有人懊喪至極的散去，兀自有好多人因爲錯失了人生最重要的機會而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臨近傍晚。
主審殿正在緊張的審稿之中的時候……
封雲氣勢洶洶的來了。
找到方徹，氣急敗壞破口大罵一頓：“夜魔！你特麼還真是我好兄弟！我特麼在家準備大婚了，你讓我去跟一幫屍體作伴！”
封雲屬實是氣懵了。
好不容易封家現在完事了。封霧的案子結了，封暖的後患也沒了。
現在整個封家乾乾淨淨。
收拾一下，這幾天也早已經步入正軌。
所以封雲現在就在準備自己的婚事了，還在暢想着婚後的美好生活呢。
畢竟在三方天地裡面已經食髓知味，出來後爲了大婚已經素了好久，就等着大婚後過過癮呢。
結果夜魔這個天殺的，一下子將自己從綺麗的美夢中拖出來不說，還一下子扔進了冰涼腐臭的屍體堆裡。
而且這還不是形容，而是事實！
可以想象封雲的心情現在是如何的崩潰。打個比方就是：我正等着滿漢全席呢，你把我扔到公共廁所了……
想一想都覺得食不下咽。
方徹有點心虛，乾笑道：“我這不還想着如何恢復封家名譽嘛……”
“你少來這一套！”
封雲抓住方徹衣領子，咬牙切齒：“你肚子裡多少壞水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在整我。”
“天地良心啊……”
方徹冤枉至極：“我真的是爲了你好啊。”
“夜魔！你行！你是真行！”
封雲氣的口噴白沫。
抓住方徹衣領子，一拳就擂了上去。
這段時間難受麼？真心難受。封霧的事，封暖的事，母親的仇，噬魂氣運陣的事。每一件，都不是好事，也都不是小事。
但是好處就一點：這些事都是處理完了就徹底完了。而且都屬於是積壓許久的事情，處理掉反而輕鬆。
所以在完全完事之後，封雲陷入了平生最幸福，也是最輕鬆，最愜意的一段時間。
準備大婚。
不是我不願意回去東南主持工作，而是大婚這件事，誰都說不出什麼，我若是回去東南，恐怕辰家反而會不樂意：封雲你啥意思？逃婚嗎？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有兩個來月。
就算是封雲再是事業心爲重，也必須要按住心神在這裡等着。
而等着呢……在處理完那些事兒之後，基本啥事兒都沒了。
所以封雲這段時間就在充實自己，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喝茶看書，喝酒看書，不斷地用知識來充實自己，基本就等於休息了。
包括不斷地安撫各方面附庸的關係，對於封雲來說基本也等於休息，以他的智慧來說，這些基本都不需要動腦子就能完成了。
有什麼難的？
甚至他在這段時間裡，還能爲神京所有的勢力，再次劃分了一下，還在不斷的敦促夜魔教失蹤的案件。
各方面調兵遣將。
但他依然感覺這段時間是自己最平靜，最安閒，最愜意的一段時間。
因爲屬於封氏家族之中的任何隱憂都沒有了。
等於每天鳥語花香的等着結婚了。何等人生美滿？
結果就在自己最舒服的時候，夜魔推薦自己去查屍體的事兒……
而且雁南還答應了，准許了。
可想而知。
從一團安靜平和鳥語花香中被扔到亂葬崗幹活，天天面對那些買賣屍體的人是什麼感受？
想吐都不足以形容好吧。
而這一切，都是拜夜魔所賜！
就這逼，一張嘴就將我扔到了這腌臢事兒上面。
封雲實在是沒控制住脾氣，逮住方徹揍了一頓。
他現在乃是聖尊修爲，而可憐的方徹只有聖王五品，被吊打的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