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冬夜總是來得迫不及待,凜凜的寒風從北而來,又幹又冷,刮在人臉上像是有鋒利的小刀在剌一樣。雪花仍舊紛紛灑灑,整個扶溝城內城外都是銀裝素裹,不時可見被大雪壓倒的斷木。月色之下,大雪無痕,寒光點點。
蘇定方的軍營就紮在扶溝縣城外不遠處的高地上,雖然軍營內的積雪都被蘇定方命令將士們清掃乾淨,可是這雪實在是太大了,一天的功夫下來,寨牆橫木,塔樓帳篷,很快又堆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士兵們全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只是這棉衣的禦寒效果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稍微不注意,就有無孔不入的寒風鑽進體內,那一瞬間的酸爽,不是一個寒顫就能全部代表的。
副將白天得了蘇定方的軍令,因此並沒有像大多數士兵那樣躲進帳篷裡蓋着溫暖的被子睡覺,他雙手凍得通紅,眉毛和鬍鬚上也有一層薄薄的冰雪,正帶着一隊巡邏的士兵四處查看。
“將軍的擔心看來是多餘的。”副將已經快要將大營巡視完畢,並沒有發現有任何的異常情況,偶爾看見幾個頂着風雪出來方便的士兵,他還會開着玩笑打趣一下。
“兄弟們再堅持一會兒,咱們再把圍欄那邊看一下,大家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副將眼看這一隊巡邏士兵就要完成巡夜,出聲爲他們打氣道。
“回去還不是枕着冰褥子睡,又沒有婆娘抱着暖暖身。”一個士兵笑地說道。
“哈哈,我看你小子是想家了吧,兄弟們放心,馬上就到年關了,咱們將軍一定會向殿下請假放大家都回家團聚的。到時候你小子可要抓緊時間,在你婆娘身上狠狠耕耘一下,好歹留下個孩子,不然你下次再回家,你婆娘指不定就跟誰暖炕頭去了,哈哈哈!”副將忍不住打趣道。
軍人,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每天談論得最多的,也就是酒和女人了,相互之間開個玩笑,誰也不會當真生氣。
“嘿嘿,將軍你又不是不知道,憑我的本事,保管回去一趟就把俺婆娘治得服服帖帖的,我可是有名的神箭手,一射一個準,從來不脫靶!”那士兵來了精神,開始說起葷話來。
“咻!咻!咻!”
突然暴起一陣箭矢疾馳的聲音,副將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暗道一聲不好,大聲叫道:“注意防禦,有敵襲!有敵襲!”
可惜,副將的提醒還是太遲了,除了他和幾個身手敏捷的士兵避開了箭矢之外,大部分巡邏的士兵一聲聲慘叫,被暗中不知道從哪裡射來的弓箭射中,當即就有幾個倒黴的被射中關鍵之處丟了性命。
“你們幾個敲鑼向將軍他們求援,我們拿起弓箭,敵人並不多,我們要爲我們的兄弟報仇!”副將看着剛纔還在一起開玩笑的兄弟就這麼躺在地上不再動彈,眼睛猩紅,咬着牙齒狠狠說道。
“喏。”這些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很快就從被突襲中反應過來,立馬開始有條不紊的行動。
“咻!”副將從背上取下硬弓,搭箭拉成滿月,他雖然不能看見敵人躲在哪裡,但通過箭矢飛射的聲音也能夠判斷出大致的位置。副將眼睛一眯,瞄準一個方向就鬆開弓弦。
“啊!”對面的黑夜裡傳來一聲慘叫,顯然是有人被副將給射中了。
副將的怒火併沒有停止,他馬上又從箭壺裡取出一支箭,兩耳微微一動,頓時再次感受到了敵人的位置,沒有絲毫猶豫又是一箭激射而出,營寨外面的山坡上,一聲悶叫,滾下來一個人影。
“對面也有用箭的高手,我們的目的已經成功了,沒必要和他們糾纏下去,撤!”接連被副將他們射死好幾個個手下,這邊前來襲營的頭領也不敢再耽擱下去,而且這個時候蘇定方的大營也已經被驚動,正有一隊隊士兵拿着武器衝出營寨向他們包圍過來。
“怎麼回事?”蘇定方正在營帳裡研習兵法,聽到了銅鑼的警報聲立刻帶着親衛趕到事發地點。他看見滿地都是傷亡哀嚎的士兵,眼光一寒,從副將手裡接過弓箭,將弓拉成極限,憑着驚人的視力模糊地看見有幾個逃竄的黑影。
“中!”隨着蘇定方一聲怒喝,弓箭攜帶的他無邊的怒火,爆射而出,急如星火,甚至將半空中的雪花都融化了,準確無誤地將一個跑得慢的敵人射中,巨大的力量甚至帶得他向前趔趄,然後倒在雪地裡再也站不起來。
“將軍,我們巡邏到這裡,突然就有人在營寨外的小山坡上利用弓箭發起偷襲。我們被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傷亡慘重。不過憑藉着後來和他們的交手,末將斷定他們人手並不多,恐怕並不是真要對付我們大軍。”副將指了指,連忙回答道。
“趕快把他們都帶回去接受治療,這夥人逃得好快,我們根本追不上,叫他們都回來吧。加強警戒,我不想再有被偷襲了還不知道敵人是誰的經歷了。”蘇定方將手中的弓箭還給副將,臉色很不好看。
“喏。”副將遵令,連忙指揮士兵們扶着受傷的兄弟回去讓軍醫處理傷口。
“副將,你說說,這夥人到底會是誰,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月光如水,整個大營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蘇定方卻沒有休息,而是在和副將分析剛纔的事情。
“將軍,我和他們交手了幾個回合,這夥人人數不多,但無一不是精通弓箭之輩,我剛纔看了看他們遺留的弓箭,都不是軍隊的樣式,恐怕都是私自鑄造的。而且他們一擊成功,立即就退,如此統一紀律,不像是江湖遊俠,末將倒覺得他們應該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副將仔細回想了一下剛纔發生的一切,認真說道。
“殺手?什麼殺手竟然敢憑藉幾十號人就挑釁我們大軍!我看,這背後指使之人,恐怕也就在那麼幾個人裡面了。能夠在扶溝有如此勢力又和我們不對付的,這人的身份已經很明瞭了。”蘇定方眼睛一凝,很快就鎖定了目標。
“將軍是說是……”副將也有了猜測,只是有些難以置信。“他竟然如此大膽,敢指使殺手害我們兄弟性命!將軍,末將請命,這就帶領兵馬將他捉來,說什麼也得爲死去的兄弟報仇!”
“捉他?這夥人沒有留下一丁點線索,剛纔的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罷了,你能拿出什麼證據證明就是他指使的?恐怕他現在還巴不得我們師出無名前去捉他呢?”蘇定方搖搖頭,想得更多,拒絕了副將的請求。
副將用力握緊拳頭,恨恨地說道:“將軍,難道我們就這樣放過他麼,死去的可都是我們同生共死的弟兄,這個仇不能不報啊!”
“沒有人能夠害了我蘇烈的兄弟還能全身而退,血債血償,必有一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蘇定方拍了拍副將的肩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