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沈臨風沒辦法回答。
如果可以, 他也希望自己能抓着一個人的手,然後問一句,爲什麼會這樣?
沒了月靈攔路, 隊伍又朝皇城內進發。
林靜詩全程抓着沈臨風抓的緊, 內心強烈的不安感讓她根本沒辦法平靜下來, 不知道爲什麼, 這個男人下一秒就會從自己身旁消失的感覺來的格外強烈。
下馬車之前, 沈臨風回頭問了林靜詩一句,“我是沈臨風,或者不是沈臨風, 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和此前許下的承諾嗎?”
“不會。”林靜詩堅定的點頭。
沈臨風走後不久, 又有人上前來請她, 男人扯着尖細的嗓子在外頭喊道, “聖上有旨,宣林姑娘一同進殿。”
“我嗎?”林靜詩掀開車簾, 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姑娘請下車。”那公公笑臉迎人,看着倒是和善。
林靜詩這不是頭一次進宮了,不過她每回來的路線都是同一條,那便是月靈的寢殿, 其餘地方是從來沒去過的, 尤其是那御書房。
不過很顯然, 那公公並非是要帶着她去御書房的。
又是一條越走越偏僻的路, 林靜詩的腳程不由自主的慢下來了幾分, 要說跟着北宸王府風裡來雨裡去了這麼久,不多長個心眼什麼的也對不起慕容致這麼教自己了。
林靜詩停了腳問道, “公公這是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公公回頭道,“姑娘莫怕,聖上吩咐先讓您在偏殿休息一會兒,等到該姑娘上殿的時候,自然是有人會來請的。”
話畢,公公便推開了一扇房門,房間裡散出了一股熟悉的異味,林靜詩探頭朝裡一望,幾乎不不受控制的慌張出聲道,“彩綾?”
明德皇后的那位貼身瘋丫頭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回頭的時候,即便是那張可怕的臉,沐浴在日光下也顯得柔和了幾分起來,她看不見,卻仍是對着林靜詩勾了勾自己的嘴角,然後叫了一聲,“娘娘,聖上說四爺馬上就會來接你了。”
林靜詩頓時渾身發麻。
沈臨風跟着慕容致和慕容熙兩個人一路往御書房的方向前進,林老爺緊跟着太子爺,他就這麼看着那個孩子,像是能從人家臉上看出什麼別的模樣來一般。
這麼多人浩浩蕩蕩的朝皇宮裡走,竟然也是沒人來攔。
守門的侍衛瞧見慕容熙,甚至還主動的伸手推開了書房大門,屋子內金碧輝煌,因爲門窗緊閉的緣故,所以一行人一進門便感覺到一股空氣不流通式的暖意撲面而來。
大殿前擺了一張桌子,聖上旒冕遮面讓人看不清楚模樣,桌子上擺着筆墨和一道剛剛寫好的聖旨,慕容熙進門的時候正好瞧見那玉璽印落下。
“聖上這是在擬哪一道聖旨?”桌前放了三隻椅墊,慕容熙十分自覺了坐上了其中一隻。
聖上擡眸一笑,伸手合上聖旨,轉向慕容致道,“十七弟也別站着了,過來坐吧。”
慕容致聽話上前,於是三隻椅墊便還空下了一隻。
聖上又道,“欽兒,過來坐。”
沈臨風沒有要上前的意思,而那太子爺此刻面上也顯了些驚慌,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上前還是該如何?
“朕就覺得這旒冕礙事,可今日要頒佈新旨,又不得不正式一些。”西鄞聖上伸手摘下了自己頭上的東西,沒了珠簾遮面,那張臉顯得更加清晰了不少,他沒看太子爺,竟是直直的望向了沈臨風去,“過來吧,孩子,這些年你在外頭吃苦了。”
沈臨風皺了皺眉,猶豫幾秒之後,還是上了前,規規矩矩的學着慕容致的樣子坐到了第三隻坐墊上。
慕容熙有一瞬間小小的吃驚,但是很快便又收起了自己的表情來,他道,“皇兄似乎對此事完全知情呢。”
西鄞聖上笑道,“四弟你這麼些年在做什麼,想做什麼,真當我這個做哥哥的不知道嗎?”
慕容熙道,“哦?原來皇兄什麼都知道?”
西鄞聖上一擡手,身後兩側隨侍的公公便都悉數退了下去,離開御書房的時候,他們還不忘伸手將房門緊緊合上。
屋子裡的人不多了,剩下的全都是那段塵封了二十多年的往事的當事人。
西鄞聖上伸手將自己方纔寫好的聖旨交到了慕容致的手上,他和顏悅色的說道,“兄弟們中,就十七弟你的年紀最小,以前哥哥們一處玩一處鬧的時候也不帶着你,朕從來沒爲你做過什麼,讓你吃些藥你也乖乖的吃了,從未想過反抗,今日你四哥是要來同朕算總賬的,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所以這份禮物,朕先送你了。”
慕容致雖是狐疑,但卻還是伸手接過了那道聖旨來。
看看左手邊的慕容熙,又看看右手邊的沈臨風,司空旻鈺跟在背後,但現在慕容致卻有一種孤立無援的感覺,聖旨拿在手上覺得有些燙手,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但這麼多人看着自己,他無奈也只好伸手攤開。
誰知看清了聖旨上寫的內容之後,慕容致嚇得差點兒沒直接原地跳起來。 www☢Tтkǎ n☢¢ ○
聖旨上寫了很多東西,差不多全是基本的套話,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句便是,“將皇位傳於北宸王,慕容致。”
將皇位傳於北宸王,慕容致?
這是什麼意思?
慕容致被驚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嘴巴張了好幾次,愣是連一句爲什麼都問不出來。
慕容熙在旁邊倒也是看見了,不過他似乎對皇位沒什麼念頭,所以也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眼神斜斜一瞥,便道,“皇兄這是要認輸了嗎?遊戲玩到這裡,我倒是也沒說過太子爺有什麼毛病,這是如何不將皇位交給自己的兒子呢?”
畢竟是有年紀合適的繼承人在這個地方,再將皇位傳給弟弟的話,倒是有那麼幾分奇怪在裡頭。
不止是慕容熙,甚至就連慕容致自己都摸不着頭腦。
西鄞聖上倒是也不回答慕容熙的問題,他轉向沈臨風的方向,伸手去摸了摸那孩子的眼睛,沈臨風本是想躲的,但慕容致的手在下方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於是這脖頸一僵,沈臨風便容了那隻手來碰自己的眉眼。
西鄞聖上道,“實在是太像了,同你母親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只可惜你從小不在朕的身邊長大,一個人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吧。”
沈臨風都不知道自己能回答什麼,他到現在都還雲裡霧裡的搞不清楚情況,怎麼沈家那兒子肩上有的胎記他就沒有了,怎麼這太子爺莫名其妙又成了沈家的獨子,慕容熙和聖上都說他長得特別像一個人,那個人大抵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可一路聽到現在,也沒人說那女人究竟是誰。
似乎感受到了沈臨風的疑問,聖上溫柔的笑了笑便道,“生你的時候你母后難產,大小隻能保一個,她寧可自己死也不願意放棄你,臨走的時候還在你的身上放了一枚玉佩,不知道那東西,你還留着嗎?”
玉佩?
沈臨風摸了摸自己的腰間,老實答道,“那玉佩被我送給了一個喜歡的姑娘,現在不在身上。”
聖上點點頭道,“還在就好。”
說完,又扭頭去看慕容熙道,“四弟,你恨朕恨了這麼多年,如今你我也該做個了結了,當初你把孩子抱出去換給沈家,又惡意栽贓沈家罪名,屠了人家滿門,再把這孩子逼出烏冥山去,這些事情,朕都知道。”
“知道卻不阻攔,皇兄的心胸還真是夠寬廣呢。”
“朕知道你愛芷書,但是朕也愛她。”
“你愛她就是強迫她嫁你?”
“朕承認這是朕的錯,朕承認當初朕使了些卑鄙的手段,朕以爲讓她來朕的身邊,時間一長,有些感情便能淡忘,而有些感情也能培養了。”
慕容熙微眯起眼睛笑道,“我從沒想過要和你爭皇位,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小的時候母親常常把我們拉到一處,她說不管哪個以後坐上了那個位置,都不要忘記自己還有個兄弟手足在,我那麼幫助你,那麼信任你,可是你坐上皇位之後對我做了什麼?”
提到以前的事情,慕容熙便是控制不住的伸手一把拽過了西鄞聖上的衣襟來,他怒吼道,“你刻意設計白家,知道我會來求情還以此爲藉口將我羈押,你威脅芷書說她如果不跟你,便要將我處死在牢中,白家你殺的一個都不剩,白芷書竟然還真的跟你走了?”
“她不走要怎麼辦呢?眼睜睜的看着你死嗎?”聖上笑道,“要說你也是,明明知道我是想做什麼,還偏偏要出來逞英雄,偏偏要落下個把柄,四弟啊,都是同樣的父母生出來的孩子,你實在是差哥哥太多了。”
“是,我太差了,我差就差在相信你還有良知,我差就差在不信你對自己的親弟弟都能做這種事情。”
“那你呢?你以爲你能好到哪裡去?你愛芷書,你愛她便是把她的孩子折磨成現在這樣?”
“我恨她。”慕容熙提到這個名字都是咬牙切齒,他罵道,“那個女人上一秒還答應我就算是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結果下一秒就躺到了你的牀上,哼,可真是刺激啊,一從牢裡放出來便帶着我來看了這麼一場好戲,哥哥就是哥哥,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讓我想不到的。”
“確實是讓你想不到的,而且接下來還會有更刺激的。”西鄞聖上笑的歡,擡手一拍巴掌,御書房的門一推開,外頭又有兩個女人被推了進來。
林靜詩這膝蓋今天不知道是被磕了多少回了,摔在地上雖然痛,但還是立馬的去扶住了自己身旁那個渾身散着異味,還什麼都瞧不清楚的彩綾丫頭。
“四爺,四爺,是你嗎四爺?”
彩綾一進屋便像是聞着了什麼味兒,她不停的張口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