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齊，大藍朝就是一張網，在這張網上做事，我們永遠都做不成事。”
“我們只能燒了這張網！”
“.”
記憶中兩人的對話，自己永遠是慷慨激昂的，而小齊則永遠都很冷靜。
“我們去做，就一定能比朝廷做得更好嗎？陛下英明神武，或許該試着相信他。”
“陛下再英明神武，能比得上太祖皇帝嗎？你以爲太祖當年看不到世家的毒瘤？看不到官員的腐朽？他都改變不了的格局，陛下能做什麼？”
“.”
“小齊，大藍朝這張網編織了五百多年，已經越來越緊，底下的百姓也越來越苦。即便我們真的做不到更好，至少燒了這張網，從頭來過，天下的百姓也能再有五百年比現在更好的日子！”
“.”
一次次的爭辯，乃至於大吵，自己已經接近說服對方了，但始終還是差了一點。
直到一件他沒怎麼在意的小事發生。
那是洪光元年，新帝登基不久。
曾經站在二皇子那邊的一位武將被判通敵，滿門抄斬。
齊舟一開始想要去查找證據，但查了一半就心灰意冷地放棄了。
那是一個深秋的夜晚，自己找到對方時，對方罕見地喝了很多酒。
“喂，你沒事吧？”
“.我同意了。”
“什麼？”
“我同意你說的，燒了這張網！”
“.”
“你覺得我們建立的組織應該叫什麼名字？”
“小齊.”
“我想過了，我要燒了這張網，我要一片新的天地，所以我們的組織就叫——”
“新！天！會！”
過去的記憶從心底涌現，啓明此刻只覺得痛徹心扉。
當那顆蔚藍色星辰從李飛體內飛出，他絲毫沒有覺得意外。
在藍凌城那次失手後，他就知道雲恕一定會在李飛身上留下手段來針對自己。
此刻面對飛馳而來的蔚藍色星辰，他眼中閃過一抹決然，一擡手，一道幽綠色的咒力橫空飛出，如掛長虹，精準轟擊在這顆星辰上！
他直接對雲恕的道則之力出手了！
剎那間，這顆蔚藍色的星辰被‘污染’成了幽綠色，散發出腐朽的氣息，然後從空中墜落。
“臥槽，瘋了？！”
遠處的李飛回頭看到這一幕，被嚇了一跳。
藍凌城那場事變後，他在御書房面聖，見到了國師雲恕，對方給了他地級上品飛劍的煉製之法，還當着他的面在他體內留了一道力量，用於針對啓明。
當時雲恕的原話是：
“今後啓明若是再對你出手，就再也逃不掉了。”
所以剛纔被啓明追殺時，李飛雖然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但還不至於絕望。
但看到啓明竟然直接對那顆星辰出手，這就真正嚇到李飛了。
雲恕留下的力量只是威懾，不可能直接隔空和一名巔頂強者對抗。
但現在啓明並不在意自己被雲恕鎖定，這威懾自然就不成立了。
“他要和我一命換一命？不至於吧。”
李飛只能拼命催動【混天金闕】和【無距】，同時再催動【煉物】神通，煉化血魂用以加強【無距】。
得到源源不斷地生命力加強，【無距】一次瞬移的最大距離從一百米提升爲兩百米！
【煉物】神通其實並不是一個專門用於戰鬥的神通，它更強大的地方在於輔助。
但這門神通到了李飛手裡，偏偏有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用生命力作爲等價交換的東西，用以臨時換取強大的力量，這是很常見的拼命手段，也是【煉物】神通用於戰鬥最直接的一種方式。
可是別的武者哪有那麼多的生命力可以耗？
而且耗掉生命力，自己的狀態也會變差，說不定會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得不償失。
唯有李飛這種生命力數倍於同境武者，且無論掉‘多少血’都不會受傷，狀態依然保持在巔峰的怪胎才能把‘煉化生命力’當成常規手段來用。
【無距】得到加強後，他和啓明之間的距離終於再次拉開了。
但他剩下的血魂本就不多，既要煉化血魂轉爲心神之力，又要用於加強【無距】，這種一秒瞬移2000米的狀態維持不了太久。
眼看李飛突然加速，啓明不由得大怒。
他沒料到對方居然這麼能逃！
另一邊，蔚藍色的星辰雖然墜落了，但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順着啓明的咒力‘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當初啓明直接對李飛出手，卻沒能殺死李飛，事後雲恕就根據李飛身上留下的道則痕跡進行了深度解析，所以他纔有自信，只要啓明敢再次對李飛出手，就必然逃不掉了。
現在，啓明被雲恕徹底鎖死！
大道三千，不同的道則有不同的體現。
啓明的詛咒道則如同陰冷地獄裡詭譎多變的毒蛇，帶着無數怨念，能讓萬物墮落。
而云恕的解析道則如同從高天之上照射而下的光，這光並不灼人，也不耀眼，它只是靜悄悄的將一切都照亮，讓萬物最根本的模樣在這光下顯形。
當啓明用詛咒道則使那顆蔚藍色星辰墜落時，他的道則之力也無可避免地出現在‘光照’之下，無所遁形！
突然間，李飛的胸口再次變得滾燙起來。
這一次，那塊‘如朕親臨’的金牌直接從他懷中飛出，帶着耀眼的金光飛上天空！
霎那間，這塊金牌金光萬丈，猶如一顆小太陽降臨人間。
一條五爪金龍從中飛出，盤旋在空中，冰冷的眼神俯視下方的啓明。
看到這一幕，李飛才停止瞬移，感覺自己應該安全了。
“啓明，你以邪術惑亂五省百姓，使數千人喪命。如今又幫助蠻夷殺害我大藍朝將士。罪大惡極，即刻誅殺！”
浩大的聲音從金龍口中傳出，響徹方圓千里的山川和叢林。
這是大藍朝天子的聲音！
最後‘即刻誅殺’這四個字，每個字都猶如一道雷霆，讓下方的叢林震動，鳥獸皆驚。
承受壓力最大的當然是啓明。
這位新晉‘邪魔’突然就從空中往下墜落，‘即刻誅殺’這四個字，金龍每吐出一個字，他就往下掉一截。
四個字說完，他從五百多米的高空掉落到一顆大樹的樹冠之上。
轟——
他的雙腳還未接觸到樹冠，腳下的古木就化作齏粉，緊接着是周圍的樹木，各種植物，岩石
一道無形的力量朝四周擴散，啓明腳下出現一個直徑三十多米的大坑！
此刻的他好似被億萬噸重的山嶽壓頂，要被一直壓到泥裡去！
但他強行制住了下墜的趨勢，雙腳終究沒有觸碰到地面。
他全身散發出幽綠色的光芒，猛地擡頭看向空中那條金龍：
“使數千人喪命？哈哈哈哈哈——”
“若不是我新天會出手相救，北方五省死於雪災中的人會數以萬計！是我新天會替你大藍朝救下了數萬名百姓！”
他厲聲反駁，聲音同樣響徹千里。
至於對殺蠻軍出手，導致大藍朝將士戰死，他沒有辯解。
變革本就要流血犧牲，大家立場不同，難道指望能坐下來和平談判？
殺一爲罪，殺萬爲雄。
殺得一百萬，當爲雄中雄！
今日若是他輸了，將來的歷史上他自然罪大惡極。
但若是他贏來，將來改換新天，爲後世讚頌，誰能說他今日之舉是錯的？
說到底，不過是成王敗寇。
啓明爲這次脫身一共制定了兩條計劃，博爾忽本源受創，又不願意讓人開啓守護大陣替他擋禍，這條計劃行不通，就只能指望齊舟了。
結果齊舟竟然被李飛斬殺！
在親眼目睹齊舟身亡後，啓明就已經做好了被雲恕鎖死，直面‘天罰’的準備。
他不顧一切地追殺李飛，既有發自內心的憤怒，也有直面生死的勇氣！
與其繼續逃跑，不斷耗下去，去賭那萬分之一的機會，不如趁着自己狀態尚在巔峰，和皇帝還有云恕鬥法。
既然逃不了，那就戰吧！
幽綠色的光芒突然暴漲，和空中那條五爪金龍一樣宏大偉岸的力量充斥於天地之間。
一尊龐然巨物驟然成型——
幽綠色的鱗片，數千米之長的身軀，一道道猩紅色的紋路看上去好似一道道扭曲的人影。
一條難以想象的巨蟒憑空出現，與空中的五爪金龍對峙！
巨蟒上半身立起，足有千米之高，和五爪金龍處於同一高度，啓明就站在巨蟒的頭頂。
“吼——”
幽綠色的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朝千米之外的五爪金龍嘶吼。
一股颶風隨之生成，吹散空中的雲海。
‘如朕親臨’的那塊金牌突然再次朝高空飛去，真正化作了一顆太陽高懸於天。
源源不斷的國運從中涌出，磅礴的威壓讓下方的李飛都產生了一種窒息感。
轟隆！！！
一道金色雷霆突然從這塊金牌中落下，朝站在巨蟒頭頂的啓明轟去。
此乃——天罰！
借用國運，遠隔幾千裡發動這樣的‘天罰’，而且還不在大藍朝的國境之內。
這對國運的損耗是巨大的！
若是換一位巔頂強者，這樣的攻擊根本不可能致命，甚至想要殺死一名‘親王級’強者都很難做到。
但對‘咒國’成道的啓明來說，這‘天罰’對他的殺傷力將提高十幾倍！
他詛咒大藍朝而凝練出道則，反過來，大藍朝的國運對他亦是最強的詛咒。
金色的雷霆穿透了啓明的身體，轟擊在幽綠色的巨蟒身上，打得這條巨蟒鱗片紛飛，暗黑色的血液化作一片黑雨落下！
下方的蠻荒叢林，無論是植物還是毒蟲，野獸、異獸，只要接觸到這黑雨，眨眼間就會化作一灘血水，生命力凝聚爲一顆顆光球，朝巨蟒匯聚。
天罰之後，巨蟒龐大的身軀處處裂開，不斷流出黑血。
這條巨蟒是啓明本命法寶化形而成，雖然被國運詛咒，但並沒有立刻就崩解。
啓明站在巨蟒頭頂，眼神堅決。
歘——
巨蟒突然動了，張開血盆大口，朝那條五爪金龍撲去！
轟隆！！！
又一道金色雷霆打在巨蟒身上，這次直接將巨蟒的身軀打斷，斷成了兩截！
但上半截身軀依然在飛馳，眨眼間就撲到了五爪金龍身前。
五爪金龍目光威嚴，沒有避讓，同樣張開大口撕咬了上去！
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浪朝四周擴散，席捲萬里層雲。
五爪金龍一口咬在只剩半截身體的巨蟒的中部，將其身軀咬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幽綠色的巨蟒也同樣咬在五爪金龍的身上，咬破龍鱗，然後吞噬其血肉！
啓明竟是主動將對他來說猶如最可怕詛咒的國運吞入自己的本命法寶之中！
“以蟒吞龍，真是癡心妄想，也不怕撐破自己？”
一個淡淡的聲音在啓明耳邊響起，語氣譏諷。
“雲恕！”
啓明眼神兇戾，嘴角有鮮血溢出，“此時我身處北蠻境內，你在異國境內對我出手，當真以爲自己必勝？”
“哦？北蠻也算國嗎？”
雲恕的聲音依舊平靜。
東邊的草原王庭，南邊的兩大漠國，這些地方都是正式的國度。
雖然這些國家早就對大藍朝俯首稱臣，但依然是獨立的。
如果雲恕將國運隔空降臨到這些地方，那麼受到的阻力會非常大。
但北蠻不同。
自從第一任北蠻王死後，這麼多年來，北蠻十七族各自爲戰，根本算不上一個統一的國度。
所以雲恕隔空將國運降臨，受到的阻力就很小。
正如他所說——北蠻也能算國嗎？
“是嗎？那我們拭目以待！”
啓明冷笑道，繼續操控巨蟒吞噬五爪金龍的血肉，看起來就像是在故意自殺。
他在賭，賭博爾忽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雖然對方此前拒絕動用一座守護大陣爲自己擋禍，但現在這個局面，對方若是還有野心，就絕對不會放任大藍朝就這麼解決自己。
只要有北蠻相助，這一局他就不是必輸！
大藍朝的國運對他來說雖是最毒的詛咒，但同樣也是最值得他研究的詛咒。
若是能反過來將其破解，吞噬，啓明的詛咒之道將更進一步，距離傳說中的巔頂之上，或許就只差最後半步！
啓明眼神熾熱，絲毫沒有身處絕境的絕望。
空中，巨蟒與金龍互相撕咬，進行最血腥的廝殺。
今日，啓明要以蟒吞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