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他向命運豎起中指
厄運少女開口的瞬間，希瑞克感覺自己的腦袋都混亂了。
這兩位神靈之間，有什麼不被人所知的關係嗎？
希瑞克感覺自己就是個傻子，原來這兩位纔是提前聯合在一起，怪不得說一句話不說就能解決。
這兩個纔是一夥的。
希瑞克真的輸得心服口服了，什麼翻盤，什麼口才的比試，一切都是虛假的。
欺詐者大公不知道多少年前就預計到了今日，提前佈局，等的就是今天，直接贏得一切。
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希瑞克忍不住對安柏修說：“厲害，不管是作爲凡人還是作爲神靈，我遠遠不如你，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剛進入地獄的時候，你施展了什麼魔法？還是說那完全只是一個幌子，一個用來欺騙我的小手段？”
安柏修低頭，望向希瑞克，然後說：“不是什麼魔法，那是我凡人時候領悟的傳奇恩惠命運編織。”
希瑞克愣了一下，追問道：“命運編織？你連神靈的命運都可以操控？所以你不管做什麼，他們都會撤退，哪怕你什麼也不做，命運都已經定好了？這世上不可能有這樣的力量，你又不是艾歐！”
預言法師所預見的命運確實不可改變，但這個能力不可能作用在神靈身上啊。
所有對神靈的預言都會失效，命運編織也是如此，強行施法，結果就是施法失敗然後遭遇反噬。
想要連神靈的命運都安排好，只有艾歐可以做得到。
安柏修卻搖頭說：“你說得對，艾歐才能操控所有神靈的命運，我做不到，當初的命運女神也做不到，這是對艾歐的褻瀆。我編織的只是我自己的命運，而因爲當初痛苦女士的詛咒，我只能編織出痛苦的未來。
“在我見到你的那一刻，我有所預感，今天會是一個故事的終點。所以，我爲自己編織了一個令人痛苦的未來，直面我自己最大的恐懼。”
說到這裡，安柏修擡起頭，看着那位厄運少女，喃喃自語說：“我最大的恐懼，命運的本身。”
希瑞克現在很想大喊一句“你開口說話你輸了”。
但當希瑞克望向厄運少女，卻發現這位女神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模樣。
原本黑色的長髮變成白金的顏色，蒼白的皮膚變成了溫軟的白裡透紅。身上的衣服也隨之而變化，厄運少女原本頭戴枯枝般的鹿角，身穿着黑紗長裙，上面充滿了惡毒詛咒的氣息，還有無數張哭泣的人面。
而現在，這位女神身披一件彩虹般絢爛的華麗長裙，手上的長鞭也變成水晶雕琢的權杖。
希瑞克從未見過這樣的女神，但在見到對方的一瞬間，希瑞克就知道祂是誰——提喀，傳說中被一朵玫瑰花殺死的命運女神。
傳聞中，提喀總是捉摸不定，祂喜歡惡作劇，喜歡新鮮感，總是向世間散播各種幸運與不幸，完全是看心情來給予賜福和詛咒。
在意外身亡之後，提喀分裂爲幸運女神與厄運少女，變成了守序善良與混沌邪惡的雙生神靈。
但故事裡面對提喀的描述很少，希瑞克成神之前，這位女神就已經消失很久了。
已經死亡的神靈，怎麼可能重新出現。
如果這是提喀，那泰摩拉和本芭莎在哪？
命運女神向安柏修露出燦爛的微笑，彷彿眼中只有他的存在。
提喀感激萬分地說：“謝謝你，是你幫助我完成了這場賭局，爲我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賭局？”
希瑞克感覺自己更加疑惑了，忍不住問道：“什麼賭局，你們是拿我來打賭？”
雖然自己已經全部輸得精光了，但希瑞克覺得自己在死前還是應該問個明白。
命運女神的心情很不錯，給希瑞克解釋說：“不，這是我與艾歐的賭局。命運這個神職太過宏大，對神上神來說是一種褻瀆。你也知道，當祂發怒之時，衆神都會隕落。在我掌握命運神職之時，我就知道我必死無疑。
“我還知道了我會如何死亡，就像是凡人一樣，我也曾對即將到來的死亡而惴惴不安，深感惶恐。但我最後想通了，所以，我跟艾歐打了一個賭。我會如同命運昭示那樣以滑稽的方式死去，但我必將復活，那時候我便可以成爲真正的命運女神。
“雖然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沒有讓我失望，我最虔誠的信徒。”
看着命運女神得意的模樣，安柏修憤怒地說了一句：“狗屁的命運。”
命運女神並不生氣，反而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女孩那樣掩嘴偷笑。
“嘴上說着不願意，但你最後還是選擇了救我。”
不過看到安柏修表情變化後，命運女神馬上收起了笑容，非常正式地對安柏修說：“不管你是否願意，但你最終猜到了真相，最終選擇了幫助我完成這份賭約。謝謝你，我的感激絕對真心實意。”
命運女神之所以能重新復活，是因爲安柏修使用了晨曦之主贈送的復活卷軸。
這份艾歐親自簽發，沒有任何限制的復活卷軸。
只要寫上一個名字，哪怕不是真名，都可以按照使用者的意願將任何生靈復活，包括了神靈。
安柏修就幻想過直接復活初代魔法女神，那後臺就穩得不能再穩了。
然而，他自己都沒想到，這份復活卷軸最終會用在命運女神身上。
現在，面對命運女神的感謝，安柏修只是冷漠地說：“如果命運是註定的，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別人來救你。”
“但不會這麼快，我不知道還要等上多久才能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命運女神並沒有否認安柏修的說法，命運不可更改，註定的一切都會實現。在祂隕落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必將復活。
哪怕對手是艾歐，這場賭局祂一定會贏，這是命運女神的自信。
“不過，我雖然知道我將會復活，但我卻不會知道具體的細節。我可以肯定你是我最虔誠的信徒，我卻對你一無所知。那麼，能請你滿足我的好奇心嗎？”
命運女神像個討要糖果的少女，滿懷期待地看着安柏修。
希瑞克也很期待，到現在他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安柏修明明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能贏下一切。但他不僅使用了最珍貴的復活卷軸，而且他看起來對命運女神一點也不尊重，那爲什麼要浪費這寶物來將祂復活？
艾歐賜予的復活卷軸，這是多珍貴的東西，希瑞克現在被一巴掌拍死了，照樣可以用這份卷軸復活，並且重新獲得神職的力量。
嗯，至於復活之後會不會再次失去神職，那就看他自己了。
反正艾歐就是這麼強大，神上神一個念頭可以將所有神靈打落凡間，讓他們表演一場大逃殺。
艾歐要屠殺神靈的話，什麼知識之主魔法女神之類的，統統都得死，連反抗都做不到。
命運女神卻跟艾歐打賭，最後還贏了。
希瑞克反覆望向命運女神和安柏修，只覺得這兩個神靈都瘋了，比他被《希瑞經》洗腦的時候更加瘋狂。
但這份瘋狂究竟是爲什麼？
安柏修看着眼前這位宛如妙齡少女的女神，一時間也有點感慨，自己這些年來吃的命運掃堂腿和上勾拳究竟是來自何方。
今天，或許就有答案。
“你問我爲什麼要復活你，那不如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這些年的遭遇，都是你安排好的嗎？命運真的註定了讓我承受這些？”
命運女神搖頭說：“並沒有哦，或許你並不相信，但我從來沒有爲任何凡人和神靈編寫過命運。在我成爲命運女神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自己必將因爲褻瀆艾歐而死亡。而我也明白，並不是我掌控了命運，而是命運的存在讓我誕生。
“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安柏修沉默了許久，最終開口說：“果然，跟我猜到的一樣。我的一個瘋子朋友跟我說過，明明成爲神靈了，可以無視岩漿的熱度，爲什麼在看到岩漿的那一刻，她還是默認這東西可以用來自殺。
“當時我就有所感應，彷彿抓住了某一個關鍵，只是當時沒有想清楚。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當時想到的是什麼。
“我當時想到的是概念的誕生。她作爲凡人誕生，在她的記憶裡面，岩漿就是能殺人的東西。你從命運中誕生，那麼你就應該跟所有的預言法師一樣，知道命運不可違背。
“這是你的本質，也是我們所有預言法師的宿命。正如晨曦之主不會做出違背自己神職的行爲，你也一樣，從命運這個概念誕生開始，你也是命運的奴隸而已。
“所以，從來沒有人安排過我的人生。
“這個世界本來如此，而我只是適逢其會。”
安柏修的聲音很平靜，絲毫不像畢生所求得到答案的樣子。
如果說神靈可以保持表面的平靜，但這裡是阿弗納斯，是安柏修的神國。神靈的情緒會直接反映在這個世界。
但凡安柏修內心有一絲的激動，這一層地獄便會風起雲涌。
命運女神也很意外，忍不住問道：“看來你追求的並不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我曾經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幾百年。”安柏修很坦然地回答：“我爲這個問題痛哭流涕，也曾呼天搶地。每一個預言法師最終都會與命運反目，追求掙脫命運的羅網，獲得真正的自由，然後慘死在命運的懲罰之下。
“但就在我選擇復活你的瞬間，我想明白了一個問題。在我選擇反抗的那一刻，其實我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正如我選擇將你復活，也是我的自由。”
命運女神驚訝地看着安柏修，彷彿對這個說法感到吃驚。
眼前這位似乎不僅僅是命運的信徒，命運女神在安柏修這裡聽到了自己也未曾有過的感悟。
命運女神眨了眨眼睛，充滿期待地說：“爲什麼這麼說？”
安柏修看了命運女神一眼，像是教導學生那樣解釋說：“我的愛人薔薇，她是萊恩帝國那扭曲制度的受害人，但她並不是唯一的一個，她選擇了反抗，而其他人選擇了接受；世上被迫分隔兩地的戀人那麼多，我的朋友加雷斯選擇了切割自己的靈魂也要跟愛人在一起；失去父母雙親的凡人無法計數，只有艾歌選擇成爲神靈，復活自己的父親。
“還有哈維，我最有成就的學生。在所有預言法師都反抗命運的時候，哈維一如既往地選擇了接受命運的一切安排。”
安柏修微笑着伸出右手，射出一道光芒，然後在空中折射出彩虹的色彩。
“命運就是這一束光芒，如果我們窮其一生都無法躲避，也無法改變光的方向，但在光芒落在身上的時候我們時，自由的意志決定了你可以反射的光芒。頹廢也好，沉淪也罷，奮起反抗或者接受命運……所有的一切都來自我們自己的選擇。
“我們不能控制命運，但我們一直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
“命運只是一場必然會到來的天災，正如凡人在誕生的那一刻就註定了要迎來死亡。既定的未來不可改變，但如何用這一生迎接註定的死亡則是每一個人的自由。
“所以，我已經不再執着於命運能否改變，女神啊，我不再是你的信徒了。”
安柏修這番話讓命運女神露出悲傷的表情，祂能察覺到安柏修說的都是真心話。剛剛將自己從時間長河中復活，結果現在就說不再相信命運了。
果然，預言法師從來都是這樣，都是始亂終棄的渣男啊。
命運女神嘆息一聲，最後問道：“但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既然你已經想明白了這一切，爲什麼還要將我復活呢？我明明已經對你無關重要了，爲何你的自由意志選擇了將我復活？”
安柏修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命運女神說：“你問我爲什麼要復活你，答案很簡單，因爲我有一件想做很久的事情。”
只見安柏修走到命運女神的面前，緩緩地伸出了右手。
他向命運豎起了自己的中指。
這一刻，地獄中無數雷霆生滅，滂沱大雨傾斜而下，彷彿要將整個阿弗納斯淹沒。
但很快，烏雲盡散，昏黃的天空上出現一道橫跨整個地獄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