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戰的陳鳴,眉心像是一條蟲一樣擰着,目光卻閃爍不定,林清都不能確定,他更加關心誰,只覺得他的眼神片刻落到小三身上,片刻,又落到徐宛然身上。
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蠢蠢欲動,準備出手。
然而林清極爲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動態,在他剛剛邁出一步,便被她冷言喝止:“你敢插手的話,我保管你不能健全的走出去!”
話畢,她都爲自己的兇狠驚呆,原來她心中是如此痛恨着出軌男人的,這種痛恨,卻未曾在許之謙那裡表現出來過。
她這麼一威脅,陳鳴果然不敢動了。
林清敢這麼威脅,有兩層原因。
一方面,看陳鳴這情形,多半是不會幫助徐宛然的了,剛纔言語之間便流露出小三的袒護,洞悉這一事實之後,心中隱隱作痛,爲不求物質死心塌地守了一文不名陳鳴十年的好閨蜜不值。
另一方面,基於對徐宛然秉性之瞭解,別說一個女人,她發飆起來,一個大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這位女漢子親手撂倒一身高一米八體重目測一百八左右的猛漢。
她斷定,和這個女人動手,單從體力上,徐宛然定然不會吃虧。
不讓陳鳴攙和,那是幫了徐宛然,讓他插手只能越來越亂。
照目前這陣勢,徐宛然把小三手臂反扭到身後,用膝蓋猛磕她下巴的樣子,明顯是佔了上風的,短時間內,小三雙手空空掙扎飛舞着,沒有還手之力。
陳鳴臉色鐵青的看着,腳尖一上一下的原地顛着,很想動,卻不敢挪地兒。
林清雙手環抱作壁上觀,看着徐宛然痛扁小三的樣子十分解氣,看這小三剛纔那麼囂張,不出手教訓教訓她,真不知道當小三是要付出代價的了。
此刻,她真樂意做個看客,倘若看到徐宛然有落敗的跡象,她也保管不會負氣衝上前去,和徐宛然並肩痛扁。
好在這地方音樂依然震耳欲聾,外面的人似乎沒發現什麼蹊蹺,林清索性把門關起來,與世隔絕的情況下,伴隨着動感音樂,看着徐宛然那勁爆的打人動作,心中實在暢快淋漓。
那小三跪在地上,仰頭喘息的一瞬間,鼻孔裡血流如注,可徐宛然還沒有停手的意思,她也真是被打急了,瞪着淚水斑斑的眼睛衝着陳鳴大喊一聲:“你真的看着我捱打嗎?如果我舅舅找你麻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清冷然一笑,嘿,有靠爹靠媽的,還有拼舅舅的?
陳鳴卻不淡定了,臉上肌肉糾結的扯動幾下,忍不住衝着老婆咆哮道:“徐宛然,我拜託你別毀了我前程,出出氣就算了,她舅舅可是當今市長!”
葉馳天的名字越過腦海後,其次便是葉淺語那故作矜持高貴的模樣,林清不由得心中怒火更盛:“打,打的就是你爲虎作倀狗仗人勢!”
她擼袖子,很想上去直接打了。
徐宛然雖然還是打着,力道卻輕了。
她恨陳鳴出軌,所有打出去的力氣,全都是一種痛恨與宣泄,可是果真讓她毀了陳鳴前程的話,即便她有這種想法,然而一時間,還沒那麼殘忍和決絕……
小三卻在這時候找到機會,趁徐宛然分神,扭過頭,一口咬在她膝蓋上。
深可及骨——徐宛然痛呼一聲鬆了手,小三猛地側着將她撲倒在茶几上。
徐宛然膝蓋受襲,緊接着小腹重重撞在茶几一角上,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
“混蛋!”
不是林清反應遲鈍,而是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一秒之間,局勢變反轉。
她衝過去撕扯着小三後背上凌亂不堪的衣服,可是小三鐵了心的不肯撒手,不僅重重的壓在徐宛然身上,拳頭還狠了勁的砸下去。
徐宛然卻似乎全然沒有了反擊之力,瞳孔睜大着,雙手緊護着小腹,咬牙硬撐着。
林清看她痛楚的表情,頓覺不妙,往下看去,看到她下身滴滴答答的淌着鮮血,牛仔褲都已經溼透了,驚恐的喊了一聲:“你流血了!”
陳鳴也已經發現事態嚴重,瞪大眼睛看着血跡濺落在地面上,慌亂的將小三扯起來將她甩出去,嗓音嘶啞的吼道:“夠了!你給我滾!”
男人力氣大,他在驚惶之下,力度就更大,小三旋轉幾周之後重重的撞到門框上,再跌落在地上,呼哧呼哧的爬起來,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悽然憤怒道:“陳鳴,我今天要她死!你敢幫她,我讓你一起死!”
說完她像是打不死的小強,瞬間便恢復亢奮的戰鬥力猛衝過來。
“要死你自己去死!”
陳鳴甩開小三,抱起臉色蒼白的徐宛然往外衝。
車子開得很快,兩側路燈在車窗上滑出明亮流線,景物快速後退,林清從後視鏡裡瞥了一眼陳鳴懷中的徐宛然,她眼睛閉着,晦暗光線之下,嘴脣都是發烏的顏色。
連喊幾聲她都不應,嘴脣一直緊緊閉着,不知道是不想說話,還是已經昏過去了,心亂如麻下,林清撥通了穆西沉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背景顯得很是雜亂,有音樂聲,汽笛聲,還有人潮聲,她正在判斷這地方究竟是哪裡的時候,傳入耳廓的,卻是優雅的女聲:“喂,你好?”
林清心中一窒,這聲音,令她酸澀的熟悉。
不是她願意記得,更不是因爲她真的和這個人很熟。而是,那邊傳來的聲音,從電視屏幕上,廣告裡日日傳送,甚至今早發佈會上纔剛剛聽到過,讓她怎麼會不記得。
秦玥。
剎那間詞窮,剎那間口乾舌燥,剎那間心血翻涌,她雙目失神,下意識的喃喃問了句:“西沉呢,西沉在哪裡?”
回覆她的,卻是明顯的答非所問。
不知是故意忽略,還是真的沒聽清楚她的問話。
“你好,請問你是哪位,我們在遊艇上,信號不太好,等西沉回來,我讓他回電話給你喲……”
偏偏秦玥言語間,還透着女主人般的親切與客氣。
這種語氣,明明就表露着她與穆西沉關係密切的身份,在林清聽來,極爲挑戰和刺耳。
然而時下,她只是舔了舔乾裂的脣,任憑心中酸澀着,默默掛斷電話。
心裡亂糟糟的,思路卻極爲清晰,剛到醫院,她便火急火燎的跑去掛急診,醫生還算給力,迅速到位,爲徐宛然做檢查。
明亮炫目的水銀燈光下,醫生的表情愈發嚴肅,徐宛然的臉色愈發蒼白。
檢查結束後,醫生摘掉聽診器,冷冰冰的責怪道:“你們家屬怎麼搞的,都照顧不好一個孕婦嗎?知不知道前三個月最危險最容易流產的?她已經懷孕兩個月了,如果流產的話,對身體傷害很大的!你們有沒有點責任心!”
聽了醫生的話,陳鳴驚呆了,林清也驚呆了。
看着好閨蜜那毫無生氣的臉孔,她心中自責到不行,如果知道她懷孕,怎麼能夠讓她大打出手,自己還旁觀。
陳鳴則撲通跪倒在地上,抓住徐宛然的手痛哭流涕:“老婆,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對不起你老婆,我不知道你懷孕了,如果知道……”
沒等他說完,徐宛然便睜開眼睛,顫抖着手指向門外,從齒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陳鳴臉色很難看,將老婆的手抓得更緊,頭也更低:“對不起老婆,我真的錯了,求你原諒我,我永遠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徐宛然眼中淚水打着轉,目光悽楚的瞥向林清:“好姐妹,你幫我,把他趕出去……”
說到最後,她已經明顯的支撐不住了,似乎說這句話,拼盡了全身力氣。
看好閨蜜如此受苦,林清心中難受的很,不用她說便想將臭男人掃地出門,可是一想到徐宛然還懷着孕,心便軟了,總得給寶寶留條後路。
她看了看一臉懊悔的陳鳴,走上前,不無嫌惡的將他的手拽開,將徐宛然的手解救出來:“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你給我出去!”
陳鳴仰頭,祈求似得看着她。
看他這樣子,還是不肯走。
在一旁爲徐宛然打吊針輸液的護士發話了:“這位女士有先兆流產症狀,最好不要刺激她,該走的麻煩快點走吧,如果出了事故,我們擔當不起。”
護士的話,比誰都好使。
陳鳴擦了鼻涕眼淚,僵硬着雙腿站起來,臨走前向病牀上緊閉雙眸的徐宛然說道:“老婆,你別怕,我就在門外守着你,有什麼事,第一時間喊我……”
徐宛然便頭轉向內側牆壁,淚水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如果換做以前,這句話足夠她暖心一輩子,可是今天,這句話,卻足以窩心一輩子。
林清察覺到閨蜜異樣,俯下來,牢牢握住她的手,堅定的說:“別怕,有我在。”徐宛然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兩個人的手一直緊緊握着,直到徐宛然累極睡去。
醫生交待過,因爲有先兆流產症狀,需要留院多觀察兩天,林清留下來陪牀,待閨蜜睡去,將一張椅子搬過來靠着病牀,坐在上面,不知不覺的便閉上眼睛打盹起來。
太累了……這一晚過的,既冷血又狗血,心裡,和身體上,都承受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