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八年六月二十九日這個夜晚發生的一切。是那麼混亂。
混亂得幾乎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在當時究竟都發生了什麼,沒有人能詳細的說出這一切都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的,似乎原本在小臺伯河畔引起的騷亂,幾乎就只是一個信號,整個君士坦丁堡瞬間就陷入了那動盪而令人可怕的漩渦之中。
也沒有人能說清在這個夜晚自己都幹了些什麼,人們徹底的瘋狂把整個君士坦丁堡人就那麼毫不客氣的捲了進去。
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人們都慌亂而盲目的拿起了武器,當聽到艾薩克這個名字的時候,人們心目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這個人從那高高的寶座上拉下來,當看到那些屬於他的皇宮衛隊時,醞釀許久的憎恨讓君士坦丁堡人幾乎不問緣由的就衝向這些羅馬人的敵人。
彪悍的皇宮衛隊在街道上,在小巷裡,在任何會遇到羅馬人的地方奮力戰鬥,他們三五成羣的相互支撐,用武器狠狠的砍殺任何試圖靠近的人。
有的人幸運的從這種報復中逃了出來,他們一路狂奔的逃回皇宮,而有的人則很不幸的在街上掉隊。
凡是落單的皇宮衛隊立刻成爲了羅馬人泄憤的對象,他們舉着各種武器無情的向這些倒黴的人頭上身上砸去戳去,不論多麼勇敢的人都很快被淹沒在這片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憤怒海洋之中。
君士坦丁堡人的憤怒是無限的,當有的皇宮衛隊奮力逃進一些房子時,一時無法攻進去的君士坦丁堡人拿來了火把。他們點燃房子,在那些衛隊士兵悽慘的哀號和大聲的詛咒中,他們看着房子如巨大的火炬般熊熊燃燒,同時發出可怕的大笑。
整個城市都瘋狂了,儘管君士坦丁堡沒有遭受來自外部的進攻,但是這樣一次劫難也讓無數人感到了畏懼。
趁火打劫的搶劫到處都是,一些人開始藉機向有着宿仇的仇人報復,有的人則趁亂到處洗劫富人和貴族的住宅。
這一切讓這座城市更加混亂,而就在這片混亂中,一小隊高舉紅色黑十字聖旗的
輕騎兵如旋風般迅速的席捲過大半個城市,他們堅定的穿過一條條的街道,當有人試圖阻攔他們時,這些人立刻以無情的打擊驅散面前的敵人,一路上他們好不停歇的向前狂奔,直到看到了索菲亞大教堂的渾圓天頂
!
“上帝保佑我們終於到了!”衝在最前面的赫克托爾看着還算寧靜的大教堂嘴裡發出一聲疲憊的呼聲。
這一路衝來所看到的一切,讓這個一向膽大妄爲的白化病人也不由感到暗暗心驚,儘管在他心目中,發生這樣一次頗爲徹底的暴動纔是他最爲希望的,但是當看到發生的那些事情時,赫克托爾卻不得不爲這一切感到暗暗驚心。
即便是對君士坦丁堡人那種容易激動的性格有所熟悉,但是赫克托爾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對那個人的憤怒仇恨已經到了那種地步。
這讓他在意外的同時卻也不由感到興奮,他能想象當人民推翻了艾薩克之後的喜悅和顧慮,他知道到了這時羅馬人最畏懼的將是什麼,而他恰恰也希望看到他們的這個畏懼。
可是這一切都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儘快感到索菲亞大教堂,事實上在這一切還沒有發生時。已經有人悄悄的來到了大教堂外,而他們等待的就是這樣的時刻。
在廣場上樹立起來的旗幟在夜風中獵獵飄揚,當赫克托爾踏上那曾經流淌過無數祈禱者鮮血的寬大臺階時,跟隨在他身邊的人都不禁發出低聲的告祈。
這裡是他們的兄弟殉道的地方,是流淌過他們鮮血的地方,每當走上一級臺階,他們似乎都能聽到倒在這些臺階上的兄弟在死前發出的慘叫呻吟,也可以聽到和他們一樣的最後的告祈。
終於站到大教堂門前的赫克托爾看到早已等待的同伴的暗示,在略微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重重的敲響了緊閉的黃銅大門。
一聲沉悶的“吱呀”響聲隨着沉重的黃銅大門的開啓響了起來,然後,大門逐漸的向兩邊敞開。一隊早已等待的牧師橫在門裡,默默的看着站在門前的赫克托爾。
“我是貢佈雷子爵大人的掌旗官赫克托爾,”白化病人平靜的說,當他看到那些牧師並沒有讓開道路的意思時,他白色的雙眉微微一皺,然後平靜的和對面一個看起來似乎地位頗高的牧師對視着,一時之間大教堂門前一片死寂。
“以上帝賜予我們的權力和對上帝的虔誠,掌旗官,我們要知道貢佈雷子爵究竟會如何處置君士坦丁堡,會如何處置我們?”牧師平靜的問“我們知道子爵會厚待我們這些人。因爲我們在最關鍵時刻幫助了瑪蒂娜公主,但是這並不夠,我們要知道的是,你的主人會如何對待整個正教,他會不會成爲我們的朋友,還是會成爲正教的敵人?”
“尊敬的牧師,這一點您完全可以放心。對大人來說,不論是正教還是公教,都是上帝賜予世人的意志的表述,”赫克托爾低聲回答着,在臨來前倫格對他的吩咐這時成爲了關鍵,在已經預見到這些正教牧師們的顧慮之後,倫格曾經對赫克托爾說:“我們遵循的是上帝的意志和他對世人的憐憫,而也只有那樣纔是真正的上帝真意,關於這個,不論是正教還是公教都在開始毫無疑問的繼承了下來,但是隨後卻又都逐漸失去這個本意
。”
“所以,大人要我向君士坦丁堡大牧首致以最高的禮遇和感謝,是他幫助了大人,能讓聖子的血脈得以安全的延續下去。”
赫克托爾看着眼前的牧師,說出了這樣一句讓這個人開始還不明白,隨即不由張口結舌的話。
“但是,克馬特大人還只是大教區長……”
當這個牧師終於明白赫克托爾說的大牧首是約翰.克馬特的時候,他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陣不安,他試圖奮力解釋,但是看着眼前沉默的盯着他的白化病人和站在他身後的那些士兵,再看着已經越來越多的聚集到廣場上,似乎在期盼着什麼的民衆,他終於在一陣嘴巴無聲的張合之後。向着旁邊讓開了道路。
赫克托爾隨着這些牧師迅速向着大教堂裡走去,他的心裡一陣陣的緊張,雖然相信瑪蒂娜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但是卻總是要在最終見到她之後才能放心,而當他看到那個牧師在略一示意之後走進一間閃動燈光的房間之後,他停下腳步慢慢走到房門邊。
隔着幾層帷幔的間隔,赫克托爾看到牧師走到了正站在一個壁龕前祈禱的約翰.克馬特的面前,隨着他低聲的說着什麼,克馬特忽然微微搖起了頭,這似乎讓那個牧師頗爲意外,他的聲音不由提高,在可以隱約聽到的哀求般的述說中,另外幾個牧師也紛紛走上去不住的勸阻着。
赫克托爾耐着性子看着這可笑的一幕,當克馬特似乎無奈的終於點頭後,他看到圍攏在四周的牧師們發出了一陣低沉的歡呼,隨後,在有人匆匆在克馬特的肩上披上一件鑲嵌着金紅花邊的外氅之後,握起身邊一個法杖的克馬特轉身向房門走去。
在赫克托爾微微點頭致意時,兩個人的眼神不由匆匆交匯,在克馬特的眼睛中,赫克托爾看到了一絲旁人難以察覺到的興奮。
那是終於實現了夢想的興奮,也是大事終成時的滿足。
看着這位在匆忙當中甚至連最簡單的禮儀也減免了的信任大牧首,赫克托爾不露痕跡的向着他微微搖頭。
似乎有些意外的克馬特略一遲疑。但是這時已經不容他繼續探尋下去。
領着赫克托爾經過大教堂深邃悠長的走廊和一座座曾經孕育發生過無數事件的祈禱殿和誦經室,赫克托爾來到了一間外表純樸,甚至有些簡陋的小房子前。
“就是這裡,這裡是聖海倫娜皇太后當初祈禱的地方,這裡是君士坦丁堡的聖地,整座大教堂都是以這裡爲中心建造的,這裡也是羅馬的中心,是孕育了屬於上帝的東羅馬帝國的地方。”
克馬特向赫克托爾低聲說着,然後他走上去,輕輕敲響了房門。
木門上的一個小洞微微開啓,一雙警惕中帶着焦慮的眼睛露了出來。當看到站在門外的赫克托爾時,那雙眼睛立時露出了驚訝意外,接着隨着隱約一聲抑制不住的歡呼,木門霎時敞開!
瑪蒂娜的那個女侍幾乎是奔跑着從房門裡衝了出來,她嘴裡喊叫着向赫克托爾衝去,當她不假思索的一把抱住赫克托爾時,白化病人的臉上不由微微露出一絲錯愕
。
“上帝呀!你們終於來了,子爵大人在哪!快告訴我!上帝呀快說呀!”
“大人命令我來接公主殿下……”
赫克托爾剛剛開口就被女侍從打斷,她興奮的喊叫着,幾乎就要跳起來,然後她忽然回身向房子裡奔去,過了一會隨着一陣緩慢的腳步聲,一個雖然外形依然顯得嬌小,但是腰身卻已經足見粗碩的身影出現在了房門口。
所有人,在這個時候都不由自主的向着這個女子躬身行禮,即使是克馬特也向着她低下了頭。
看到赫克托爾,瑪蒂娜的臉上在先是微微一怔之後浮現出了一絲欣慰,而當她看到約翰.克馬特身上的袍服時,她在女侍的幫助下向着他微微躬身行禮。
“請原諒我不能向您致敬,我想我應該向您祝賀,大牧首大人。”
“應該是我向您祝賀,”克馬特輕輕一笑,在略一停頓之後,他用衝滿深意的聲調沉沉的說:“主基督在踏上他的命運,被從釘住他的十字架上釋放下來時,抹大拉的瑪利亞爲他塗膏,以此洗滌主基督在世間所沾染的塵土,而您則用爲自覺誕生一個他的血脈來延續一個奇蹟,這一切都是上帝神聖的安排。”
聽到克馬特的話,再聽着大教堂外面傳來的一陣陣高亢的呼喊着“抹大拉的瑪利亞”的聲浪,瑪蒂娜不由自主的微微輕撫小腹,在露出了一個期待已久的幸福微笑之後,她擡頭向着等待的赫克托爾說:“掌旗官,帶我去見我的未婚夫,”說着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充滿驕傲的得意笑容“我要讓他立刻看到我爲他孕育的一個王朝。”
“遵命殿下。”赫克托爾低下頭去,微微行禮。
當一一八八年六月三十日的黎明早早來臨時,從東方海面上升起的一絲淡淡的白色漸漸的揮灑進了君士坦丁堡的城裡。
這個原本在君士坦丁堡一天當中最寧靜平和的時候。卻醞釀着一個令所有人都爲之激動的高氵朝。
很多街道上的確已經變得平靜下來,雖然很多地方依然聚集着無數的人羣,但是逐漸的,君士坦丁堡的狂潮卻正在不由自主的向着一個地方凝聚起來。
曾經無數次的,當君士坦丁堡人發動暴動時,他們最終的目標就是那個地方,也是在那個地方,東羅馬的歷代皇帝掌握着整個帝國的最高權力。
“攻打皇宮!”
這個在開始就喊出的目標,終於在經過了一夜的瘋狂之後擺在了人們面前,人們開始從四面八方向着聖宮進發,一路上當遇到試圖抵抗的羅馬軍隊時,君士坦丁堡人立刻以毫不留情的力量把他們淹沒在自己無法阻擋的浪潮之中,一條條的街道成了這一股股浪潮流動的河道,而這些澎湃的激流最終聚匯的地方,就是皇帝所在的聖宮!
開始還有的零星抵抗到了後來變成了一面倒的順從,一隊隊的羅馬軍隊不論是出於自願還是被迫,他們已經不由自主的被裹挾在討伐皇帝的滔天巨*中,隨着聖宮越來越近,民衆的漏*點也變得越來越高亢
。
當隨着一陣號角的響起,一隊騎兵在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外袍的身影帶領下越過人羣時,民衆剎那間爆發出了似乎能夠動搖整個聖宮的如雷歡呼!
黑色的戰馬似乎也被四周火熱的漏*點所感染了,隨着終於衝到隊伍前面,戰馬矯健有利的後蹄忽然在大理石地面上用力一挫,隨着前蹄撐直,滴着汗水的碩大馬身立時在原地猛烈盤旋,帶起了一道黑亮的閃光。
“比賽弗勒斯!”
幾乎是瘋狂了的人們向着戰馬發出了狂熱的吼叫,很多附近的人伸出手去試圖撫摸這匹早已聞名整個基督世界的戰馬。
那種激動的情緒甚至讓很多跟隨而來的正教牧師在不由愕然之後,立刻現出陣陣不安。
“君士坦丁堡人發瘋了,”看着民衆的舉動,漢弗雷不由大聲向旁邊的某個人喊着“要知道這是隻有異教徒纔有的拜物行爲,是要受到上帝懲罰的!”
“上帝只會懲罰那些抓不住權力的人。”
對方的回答讓漢弗雷不由一愣,當他看到米利厄諾斯那張肥胖的臉上正泛着明顯的酒紅色之後,他不由對緊抓着酒罐向嘴裡倒個不停的胖子皺起了雙眉。
“我說的不會有錯,伯爵,上帝永遠只站在強者的背後。”胖子一邊大笑一邊用手臂向着民衆用力一揮“看看他們就知道,而且你也就明白我爲什麼要向貢佈雷子爵宣誓效忠了。”
說着他笨拙的催動戰馬緊跟在後面,而這時,聖宮巍峨的宮牆已經躍然在目!
涌動的人潮開始慢慢緩慢下來,民衆擡頭仰望着那高聳的宮牆,看着據說是用黃金包裹着的金光閃爍的宮門,人潮中開始出現一陣陣的低沉的嗡鳴。
就在這座皇宮中,居住着一個壓榨着整個羅馬的人,這個人的貪婪和殘暴讓他的慾望無休止的向所有地方延伸。
事實上如果他只是對祈禱者施暴,依然不會有太多的人對他產生憎恨,如果他只是掠奪平民,依然不會導致過於悲慘的後果,但是他的慾望卻是無法填滿的溝壑。
他渴望無休止的權力和財富,而當他已經擁有的一切無法滿足他時,他不惜用他的皇宮衛隊和能夠收買的軍隊爲他的私慾掠奪一切人。
但是他也的確險些成功,當元老院最終向他低頭時,艾薩克二世已經看到了成功的曙光,甚至他的手指也已經觸摸到了那任何前人先帝都不曾觸及的巨大權力。
但是,隨着一一八八年六月三十日黎明曙光的降臨,他迎來的,卻並不是那令世間所有人嫉妒的美夢,而是一次讓他徹底陷入了絕境的暴動和對皇宮的圍攻!
人潮緩緩的向前靠近,隨即伴着一陣騷亂,人們忽然看到一隊羅馬士兵保護着幾個衣着華麗的人沿着一條小巷匆忙的向着隊伍盡頭奔來
。
當那些人出現在隊伍前面時,人羣中再次響起了一陣低鳴,其中夾雜着民衆的議論和憤慨,也有着一些貴族們發出的激動歡呼。
米蒂戈羅斯帶着跟隨他的那些元老院元老們,終於穿過大半個君士坦丁堡見到了帶領着暴動民衆的倫格。
看着望着自己的那些人,米蒂戈羅斯想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些,但是看着情緒激動的民衆和那些儼然帶領着他們的祈禱者,他卻怎麼也無法讓自己平靜的下來。
一路上看到的一切讓米蒂戈羅斯感到畏懼和恐慌,儘管在內心裡他盼望着出現這樣一場暴動,但是他卻絕對不想看到現在發生的一切,或者說在他的心目中,這一切更應該是由他和他的那些人來完成。
“子爵,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米蒂戈羅斯走到倫格的面前低聲質問着,同時他的眼睛不住搜尋,當看到瑞恩希安時,他的雙眉皺的更緊“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在領導一羣暴民嗎,你不是承諾過絕對不會讓君士坦丁堡陷入困境?”
“大人,我們都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甚至這其中您也有份兒,這一切難道不是您希望看到的?”看到倫格似乎並不想回答,瑞恩希安沉聲說着“讓我們把一切說明白了吧,如果您想得到自己那一份就跟着我們一起來,否則就請讓開。”
“你以爲自己可以成爲皇帝?!”米蒂戈羅斯憤怒的低聲質問着瑞恩希安。
他的眼神中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戒備,同時他狠狠的對倫格說:“子爵難道你以爲讓這個人成爲皇帝就能實現一切?難道你不知道如果沒有貴族和元老院的支持,他根本連一個星期的皇帝都當不成!”
“米蒂戈羅斯大人,正如瑞恩希安所說的,如果您還想得到您所需要的東西,就請跟着我們走,否則就請讓開。”倫格神色平靜的對米蒂戈羅斯說着,同時他忽然帶動戰馬向前幾步,向羅馬元老用很低的聲音說:“大人,您以爲現在君士坦丁堡人還能接受一個會讓他們重新陷入恐懼的人成爲皇帝嗎?我可以告訴你,人們會接受一個瑞恩希安,卻絕對不會接受一個阿萊克修斯,至於爲什麼我相信你應該和我一樣清楚。”
倫格一邊說着一邊慢慢擡起了手臂,隨着他右手向着聖宮的方向用力一揮,整個人羣中立時響起了一陣震天的吶喊:“攻打皇宮!”
米蒂戈羅斯愕然的看着面前開始涌動的人羣,儘管他知道這時的民衆更多是因爲衝動的盲從,也知道這種衝動幾乎會無一例外的很快消失,但是他也知道無論是誰當要面對這種可怕的局面時,如果試圖愚蠢的阻止這一切都將會遭受可怕的滅頂之災。
盲目而激動的民衆是可怕的,而盲目而激動的羅馬人就更加可怕!
歷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君主就是在這種不可阻擋的潮流面前淹沒消亡,甚至曾經顯赫一時的王朝,也無法與這種能夠左右命運的力量抗衡。
這樣的浪潮往往是無數野心家期盼已久的東西,而米蒂戈羅斯自己就一直在等待着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
。
但是當這股浪潮終於在君士坦丁堡掀起來的時候,米蒂戈羅斯卻悲哀的發現駕馭這股滔天巨*的並不是自己,而且他也無奈的發現,如果自己不能跟隨着這股浪潮向前推去,那麼自己就很可能會被徹底淹沒在君士坦丁堡的驚濤駭浪之中!
米蒂戈羅斯的嘴裡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他開始不由自主的隨着滾滾人流向前涌去,直到終於來到了聖宮的牆下。
當艾薩克帶着僅有的一隊皇宮衛隊的士兵登上宮牆時,他看到的是一幕他一生也沒有見到過的情景。
人!人!人!
除了黑壓壓的人之外,他看到不任何其他的東西!
艾薩克二世曾經因爲一時憤怒而殺掉過跟隨在身邊的所有人,而且他也曾經因爲他個人的愛惡而下令殺掉了很多人,這導致人們都畏懼這位皇帝,他們總是試圖躲開他,甚至很多宮裡的侍從僕役用相互賄賂來爭取不在他身邊的機會。
而現在,更多的,甚至是他想象不到的人卻出現在他的皇宮牆下!
身邊的一個隨從發出了低聲哀叫,這讓艾薩克感到說不出的懊惱,但是他卻並沒有象往常一樣予以呵斥,他冷冷的看了看那個隨從,隨着他無聲的向後招手,幾個最親信的僕人立刻擡着幾口箱子走上了城牆。
“這裡是我所有的財產了,”艾薩克平靜的向看着自己的手下們說“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擁有這些東西,所以在這裡我把他們都給你們,不用擔心,這些東西都是乾淨的,裡面甚至有我妻子的陪嫁。”
說到這裡,艾薩克不由回頭向着身後的宮殿看去,那裡面的一個房間裡,正躺着被他親手掐死的皇后。
曾幾何時,艾薩克.安德魯斯曾經是一個讓他所管轄的軍區人民爲之敬仰,讓他帶領的軍隊爲之崇拜的軍區總督。
儘管他的家族出身並不是十分高貴,但是從他父親那一代開始,安德魯斯家族的人都十分爭氣,甚至就是他父親的那個私生子瑞恩希安,也並不因爲他的出身而讓家族有所慚愧。
這曾經是讓艾薩克爲之自豪驕傲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卻變得越來越貪婪,越來越殘暴。
他逐漸的失去了親人和朋友,他的眼裡變得只有尊貴的皇冠和璀璨閃亮的黃金。而現在,這兩樣東西卻都要離他而去。
看着宮牆下萬頭聳動的情景,艾薩克的嘴裡吐出了一聲憤怒的低吼,他緊緊抓着腰間的佩劍,就如同抓着他最後的權力。
“這一切都是你們的了!”他忽然情緒激動的向着所有的隨從喊着“我相信羅馬的將軍是支持我的,只要守住皇宮,我們就有機會!
查士丁尼曾經遇到過這種危難,他有一個讓他自豪的妻子,可惜我沒有
。但是這並不算什麼,我會讓你們看到我並不比查士丁尼大帝遜色,只要幫我渡過這個難關,你們得到的會比現在多的多!”
艾薩克的話讓他身邊的人不由一陣激動,皇帝的許諾似乎讓他們看到了一生都不曾遇到過的機會,儘管皇宮外的情景令他們畏懼,但是財富和地位的許諾卻讓他們不由心動不已。
聖宮堅固的高牆也讓這些人增加了信心,而且其中稍微屬實過去的人都知道,在君士坦丁堡的歷史上,即使是那些最殘暴的暴動,也不曾攻破過聖宮高大的宮牆。
艾薩克看着四周,感到了手下人開始變得激動起來的情緒,他的嘴角掛起了笑容,當他看到下面人羣前面一面旗幟下的幾個人影時,他的喉嚨裡忽然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咕隆聲,同時他狠狠的自語着:“我還沒有失敗呢,貢佈雷!”
說着,他忽然回頭向身後的的發出高聲吶喊:“樹起我的王旗,我要讓所有君士坦丁堡人看到他們的皇帝就在這裡!”
隨着艾薩克的命令,一面羅馬大四方十字旗立刻從宮牆上升起,伴着牆下民衆發出的一陣習慣了的不安低呼,艾薩克毫不畏懼的站在了城牆的邊上!
“上帝,是艾薩克!”
無數的人發出了驚呼,人們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宮牆上的那個人,一時間似乎被他那令人畏懼的氣勢振服住了!
“這是一個真正的羅馬皇帝。”米利厄諾斯肥胖的嘴巴里忽然吐出一聲輕輕嘆息。
“也是一個真正的暴君,”瑞恩希安沉聲迴應着,然後他忽然催動戰馬衝向宮牆。
在人們注視中瑞恩希安來到牆下,他擡頭看着異母哥哥,從腰囊裡拿出一封已經拆開的密信。
“陛下,這是你給我下達的最後命令。”瑞恩希安高高舉起密信“你許諾我可以成爲共治皇帝,只要我肯暗殺貢佈雷子爵,你還許諾我可以擁有半個羅馬,只要我肯爲你剿滅忘恩負義的元老院,甚至你許諾讓色雷斯成爲我個人的財產,只要我肯殺掉所有的祈禱者。這就是你的命令,現在我把這一切還給你,我的陛下!”
瑞恩希安說着,把那封密信用力向着牆上的艾薩克用力一晃,然後他調轉馬頭飛快的奔回人羣。
瑞恩希安把那封蓋着皇帝環璽的密信遞到愕然看着這一切的米蒂戈羅斯的面前,當聽到人羣中響起一陣憤怒的吼叫聲時,他猛然回頭向着宮牆上的艾薩克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
艾薩克完全呆住了,他不知道爲什麼瑞恩希安會拒絕自己如此誘人的條件,當終於有人告訴他瑞恩希安可能會成爲皇帝的消息時,他再也無法忍耐徹底爆發!
他大聲咒罵瑞恩希安的無恥和野心,同時咒罵米蒂戈羅斯的忘恩負義!
當他叫囂着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攻破聖宮堅固的宮牆時,一陣從金角灣方向傳來的巨大響聲忽然呼嘯而至!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