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滅門的小部落,血化成了灰,一片悽慘。
大塊頭巴山長老含怒道:
“少主,我們得快點去追,將術骨部的賊人扒皮抽筋,以慰這些族人的在天之靈。”
一旁沉穩的巴川長老,也神情肅然,點了點頭,“再不早些追去,這些術骨賊人,怕是沒了蹤跡。”
丹朱目光銳利,點頭道:“好。”
可隨之而來的問題便是,他們不知,術骨部的這些賊人,逃向了哪裡,要向何處追?
畢竟時間,已經過了一日。術骨部的賊人,肯定也逃遠了。
一旦追錯了,南轅北轍,就白跑一趟了。
不但報不了仇,還可能淪爲其他部落的笑柄。
巴山和巴川兩個長老,便想先在四周,搜尋一下蹤跡,然後確定術骨部逃跑的方位。
墨畫卻輕輕向西面一指,“往那邊逃去了。”
巴山一怔,問道:“你怎麼知道?”
墨畫往天上一指,“神主告訴我的。”
巴山被噎了一下,臉色難看。
丹朱看了墨畫一眼,沉思片刻後,便果斷道:“好,我們往西邊追。”
“少主……”巴山還想勸一下,讓少主慎重。
畢竟一旦追錯了,便會貽誤時機,要多費太多周折。
丹朱卻不容拒絕道:
“事不宜遲,向西!”
說完他率先,向墨畫指的方向走去了。
巴山他們沒辦法,只能跟着。
百人蠻兵,見丹朱少主走了,便也開拔跟上。
身高體壯,紅髮如火的蠻將赤鋒,看着墨畫捉摸不透的身影,微微皺了皺眉頭,但也沒發一言,默默跟着衆人。
一行人向西追趕,跋山越崖,追了足足大半日。
可沿途沒一丁點人影,也不見有什麼術骨部的蹤跡。
巴山心中越想越是懊悔,便對丹朱道:
“少主,我們走錯了,這山路上一個人影沒有,術骨部根本沒走這條路。”
丹朱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只是他相信墨畫,一路上不曾質疑。
可此時巴山長老一說,丹朱也不由眉頭緊皺,看向墨畫。
誰知墨畫竟也點頭承認道:
“沒錯,術骨部的確沒走這條路。”
丹朱愣住了。
巴山巴川兩個長老,神情錯愕,而後都有些憤怒:
“你……”
他們的少主,連同他們這些長老和一百蠻兵,全都被墨畫這個奸臣戲耍了。
墨畫淡淡看了他們一眼,一臉從容道:
“術骨部先我們一日行程,走他們走過的路,短時間內,怎麼可能追得上他們?”
“我帶你們走的,這是近路。”
巴山長老和巴川長老也愣住了。
蠻將赤鋒則目光微凝。
巴山長老皺眉,又質疑道:
“你說近路就是近路?你又沒有千里眼,怎麼知道術骨部在哪?”
墨畫又往天上指了指,“不是說過了麼?這是神主給我的啓示。愚昧之人,是不會明白的。”
遇事不決,就神主預言。
解釋不清,就神主啓示。
巴山長老一口氣堵在胸口,一點脾氣都沒有。
“好了,快點趕路吧……”墨畫掐着手指,大概算了算,“再有半日,破曉之前,大概就能追上了。”
丹朱點了點頭。
巴山和巴川兩個金丹長老,拿墨畫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巫先生”,一點辦法沒有,只能任由他“胡作非爲”。
巴山只在心中冷笑:
“故弄玄虛的事,如此言之鑿鑿,到時候追不上,我看你如何向少主交代?”
之後他也不再多說什麼。
一行人,按照墨畫的指示,越過貧瘠的山嶺,繼續向西去追。
大約半日之後,到了一座山腳,地面突然出現了一些錯亂的車轍,還有一些密集的腳印。
車轍很深,腳印錯雜。
還有一些人四肢着地,被拖曳的痕跡。
巴山長老跪在地上,用指尖拈開腳印中的泥土,發現泥土之中,帶有褐色的血跡,不由擡頭看向墨畫,一臉驚愕:
“你……猜對了?”
墨畫沒理會他,而是吩咐道:
“小心些,腳步放輕,不要發聲。”
丹朱點頭,而後吩咐了下去。
衆人又沿着墨畫指示,進入山側一方的小樹林,迂迴着向山上行進。
到了半山腰,墨畫便讓蠻兵,按兵不動了。
他則帶着丹朱,蠻將赤鋒,巴山和巴川長老,以及一小隊親衛,兜了一個圈,走到了一個小山崖下。
放眼望去,對面的山腰的一處林間,隱隱有微弱的火光。
這些火光並不起眼,但若細細看去,便可發現圍繞在火光旁的,是一羣行跡古怪的部落蠻修,他們在夜間,圍着篝火,跳着怪異的舞,而且人數不少。
“是術骨部……”
巴川長老壓低聲音道。
“不過……”他皺了皺眉,“他們在跳什麼?術骨部應當沒這個儀式……”
墨畫目光有些深邃,緩緩道:
“準備好,開始圍殺。”
當前的術骨部,是術骨部中的一個“遊部”。
術骨部與丹雀部不同,是一個“同盟”類型的部
落,沒有統一的傳承和血脈。
因此部落之中,成員很複雜,且很多時候,行動難以統一,無法約束。
這也就導致了,處於“遊離”狀態的術骨部落,佔據了相當大的一部分。
他們四處遊蕩,燒殺搶掠,很多壞事都幹。
這些遊部之中,不是沒有好的,但絕大多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此次,這支術骨遊部,所犯下惡行,較之從前都更爲惡劣。
丹朱便開始安排人手,進行圍剿了。
他是丹雀部少主,雖然不曾實戰,但基本的蠻兵交戰,還是學過的。
還有巴山和巴川這兩個長老,在一旁給意見,並且由身經百戰的,丹雀部先鋒蠻將赤鋒把關。
想在山腰處的山林間,將這夥術骨遊部,盡數圍剿,問題並不大。
這夥術骨遊部,大約八九十人,爲首之人大概率是金丹。
但丹雀部,明顯實力更強,而且以有心算無心,優勢更大。
全局的作戰圖,墨畫瞄了一眼,也覺得沒問題。
丹朱是天才,赤鋒是老將,這個作戰計劃,即便墨畫來安排,也只能這樣。
墨畫沉思片刻,便對丹朱道:
“少主,你打頭陣。”
丹朱自然是樂意的。
但巴山和巴川兩個長老,卻連忙道:
“少主,術骨這等宵小之輩,不值得您親自動手。您當顧全大局,坐鎮後方。”
他們二人,是丹朱的護衛長老,生怕打仗期間,丹朱有一丁點閃失。
雖說以丹朱的實力,一般來說,不會有太大風險。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丹朱是千金之體,真遭逢了什麼意外,他們這兩個護衛長老,就是萬死難贖了。
丹朱自然是想親自衝鋒陷陣殺敵的。
可巴山和巴川兩位長老的苦心和難處,他也很是體諒。
丹朱又看向墨畫。
巴山和巴川兩位長老,見狀心裡苦,好端端的一個少主,遇事不決,就看向這個小白臉佞臣。
果然,墨畫道:“你放心上陣殺敵,這次不會有危險。”
丹朱點頭道:“好的,先生。”
巴山和巴川氣結。
巴山長老還盡力勸道:“少主,事關您的安危,千萬不可輕信……”
可他還沒說完,被墨畫“蠱惑”的丹朱便截口道:
“不必多說,我心意已決。”
巴山長老只能深深嘆氣。
之後丹朱,便開始“排兵佈陣”,將丹雀部的一百精銳蠻兵,分成三路。
巴山和巴川長老,各領三十多人,從另兩側包抄。
丹朱和赤鋒則領着剩下的蠻兵,從正面衝殺。
到時候三面夾擊,將這股術骨遊部,盡數殲滅。能抓則抓,不能抓則殺。
墨畫身爲“巫祝”,身子文弱,也只有築基,沒有作戰的能力,因此不必身先士卒,只在一旁觀戰即可。
這點也得到了丹雀部的一致認同。
畢竟墨畫的確“文弱”。
計劃安排下去之後,丹雀部蠻兵,開始分頭行動。
黑夜之中,有隱晦的肅殺之氣,開始流轉。
術骨遊部的蠻族,還在跳着怪異的舞,沉浸在癲狂的世界中。
過了片刻,各隊蠻兵到位,正準備伏擊。
術骨部的營地中,忽然傳出一陣尖嘯,似乎是有人,察覺到了危險。
這意味着,這支術骨遊部中,的確是有金丹頭目的。
而且此人,神識還比較敏銳。
他察覺到了丹雀部的伏擊。
但爲時已晚,在尖嘯聲響起的同時,丹朱便首當其衝,已經發起了衝鋒。
火紅色,如熔岩結晶般的金丹之力,充斥着他的全身,散發着極強的威勢。
赤色流火般的翎羽,環繞在丹朱周身,更顯得他明明煌煌,如朱雀聖子降臨世間,令人心生敬畏。
丹朱一人衝殺之處,術骨部的普通蠻修,盡皆不是其一合之敵,被業火焚燒,經脈枯竭而死。
這還是丹朱,第一次全力施展金丹之力,衝殺敵營。
丹雀部的蠻兵,見丹朱如此神勇,渾身流火,鮮紅瑰麗,無不心生神往。
而如此神威俊美之人,是他們的少主。
他們的少主,正在身先士卒,焚殺丹雀部的敵人。
他們對丹朱,一時生出了強烈的仰慕和“忠誠”,心中彷彿有烈火在燃燒,士氣爲之大振。
“殺!”
與此同時,巴山和巴川兩隊人馬,也合圍過來,一同絞殺。
丹雀部蠻兵,同仇敵愾,喊殺聲撕破黑夜,震動山林。
術骨遊部一時被衝殺得七零八落。
可這些部衆,本就是癲狂兇惡之人,且圍着篝火,跳了怪異的舞,內心全被癲狂支配。
一陣慌亂後,他們便不顧生死,如瘋子一般搖頭嘶喊着,與丹雀部的蠻兵,殺到了一起。
只不過在丹朱面前,這些術骨部衆,實在不是對手。
如此廝殺了一陣,便顯露出敗勢來。
恰在此時,黑霧一卷,術骨部衆之中,閃出一個畫着白骨面妝,扎着髒辮子,看着有幾分邪氣的修士。
此人金丹修士,似乎便是術骨部的頭目。
他聲音尖厲,唧唧哇哇,似乎說了什麼,而後便催動了法寶,一支白骨杖,喚出了各種陰邪之氣,向丹朱殺去。
丹朱見狀,便也催動了本命法寶。
一件火紅色的,宛如流火編織的朱雀翎衣,籠罩在丹朱全身。
丹朱整個人,越發顯得華美尊貴,且氣勢驚人。
朱雀玄火翎衣。
這便是丹朱的本命法寶,據說是丹雀部,從大荒王庭時代,便傳承下來的至寶。
催動之時,朱雀翎羽,化爲玄火,籠罩全身,宛如披上了一層華美的朱雀火衣,進可焚殺敵人,退可翎羽護身,乃是一件極罕見的本命法寶。
攻防一體,不僅強大,而且唯美。
墨畫在遠處看着,心中實在是羨慕。
看看人家這法寶,再看看他自己。
從乾學,折騰到離州,再流落到大荒,折騰來折騰去,還是隻有一副,學不會的陣圖,本命胚胎沒塑,連法寶的影子都還沒成型。
墨畫忍不住嘆氣。
果然,人比人得氣死。
自己要是也有這一身朱雀玄火翎衣當法寶,催動之時,流光溢彩,該有多好……
當然,墨畫知道,他也就只能想想。
如朱雀玄火翎衣,這等真正極品的豪華法寶,傳承條件必定極爲苛刻,對天賦要求極高。
整個丹雀部,甚至整個大荒,可能也就只有丹朱這個,二十歲結丹的絕世天才,才能鑄成。
以他這中下品的靈根,這輩子反正是別想了。
墨畫又忍不住想到,自己的本命法寶,會是什麼樣子?
按照他現在的規劃,是以木白金玉鑄骨法塑陣媒,然後在自身骨頭上,刻上十二經饕餮靈骸陣,最後將這饕餮陣,與自身性命相修,融爲一體。
那這法寶刻在骨頭上,催動之時,豈不是一點光芒都看不到?
自己不會修了一個,土不拉幾,一點光效都沒有的,別人甚至看都不見的法寶吧?
雖說做人要低調,實力要收斂。
但是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鑄造的法寶,別人都看不到,也實在是……太“錦衣夜行”了。
這也根本彰顯不了,自己身爲金丹修士的身份啊……
墨畫又看了看丹朱,那一身流火爲衣,朱雀爲羽,在黑夜中,光芒璀璨,宛如玄火神人的模樣,心裡越發有點不平衡。
“罷了……”
墨畫嘆氣。
還沒賺到錢,就想着怎麼花……
都還沒結丹,就糾結金丹法寶的模樣了……
實在是有點想多了。
能老老實實,先把本命法寶鑄了,把金丹結了,就萬事大吉了。
最終法寶帥不帥,好不好看,以自己現在這個條件,哪裡還有資格挑三揀四的……墨畫收斂了心思,繼續在遠處觀戰。
戰局也沒太大意外。
丹朱的本命法寶,實在是太好了,太強了,完全呈碾壓之勢地強大。
那個術骨部頭目,一臉白骨妝,看着邪異,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根本翻不出風浪來。
不出多久,便被丹朱的玄火,壓得擡不起頭來。
墨畫遠遠地看着,心中也不得不感嘆,丹朱這少年,實在是太強了,資質太過得天獨厚了。
自己一定要把他“調教”好,將來他肯定能有大作爲。
之後便大抵是殘局了。
術骨部頭目,也的確垂死掙扎了一下,法寶白骨杖之上,裂出血痕,喚出了血色的污水,可污染他人的法寶。
法寶被污染,危害極大。
即便是一些修爲深厚的金丹中期,稍有不慎,也可能會吃上大虧。
可丹朱的法寶,實在太“極品”了。
這些污血,一觸及他的朱雀翎衣,瞬間就被玄火,蒸發得一乾二淨。
品階過高,便可碾壓一切招式。
術骨部頭目窮盡一切手段,破不了丹朱法寶的防禦,心中是絕望的。
就連墨畫,都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
極品法寶這種東西,實在太賴皮了……
很快,術骨部頭目黔驢技窮,被丹朱徹底制住。
其餘術骨殘部,也被殺得差不多了,僅剩的一
些,也被生擒了,當了俘虜。
墨畫見戰鬥差不多打完了,戰局也大抵平定了,這才邁着逝水步,慢悠悠地趕到了戰場。
走近了,墨畫才發現,術骨部的篝火上,掛着人的胳膊和腿。
這些術骨部,是在烤人肉吃。
墨畫心裡有些不適,臉色也就不大好看。
丹朱等人,同樣是極憤怒的。
之前衝陣時,他們沒太留意,此時仔細打量,也發現了術骨部在“吃人”的事。
而這些術骨遊部,所殺的,所吃的,全是他們丹雀部的族人。
便有人憤怒道:
“少主,將這些孽畜,全都殺了吧!”
“斷掉四肢,扒掉外皮,凌遲而死!”
“這些畜生……”
丹雀部衆,無不義憤填膺。
丹朱心中也極爲憤怒,而後他看向墨畫,見墨畫神情怔忡,若有所思,瞬間冷靜了下來,問道:
“先生,可是有什麼問題?”
墨畫環顧四周,沉吟道:“好像……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什麼?”丹朱不太明白。
墨畫又將四周,仔細打量了一遍,忽而目光一動,瞥見了不遠處的角落裡,一間無人在意的小山洞。
山洞前,用人血畫了一些圖紋。
但山洞很淺,放眼望去,裡面一覽無餘,又什麼都沒有。
墨畫轉過頭,看向術骨部的頭目,問道:“這個山洞是做什麼的?”
戰敗之後,被鎖鏈牢牢鎖住的術骨部頭目,兀自冷笑,並不回答。
墨畫便道:“來個人,把他四肢廢了。”
丹朱幾人面面相覷。
術骨部頭目是金丹,這位巫先生只有築基,於情於理,他肯定是廢不掉金丹的。
這種事,得金丹修士來。
可巴山和巴川,不太願聽墨畫的話。
丹朱便想自己動手。
蠻將赤鋒,卻先他一步,道:“少主,我來吧。”
適才的交戰,赤鋒一直都沒怎麼動手,他的存在,只是用來兜底的。
真正的廝殺,真正的歷練,還是要靠丹朱自己來。
但此時,丹朱表現得很好,戰鬥也平息了,這點小事,對赤鋒而言,也不過舉手之勞。
更何況,他是金丹中期,要斷人四肢,下手也更狠更快。
見高大魁梧,一臉兇橫的蠻將赤鋒走過來,要下狠手,術骨部頭目,當即臉色一白,咬牙道:
“我說!”
赤鋒動作稍頓。
墨畫卻淡淡道:“晚了……你現在說,也要先把四肢廢了。”
他這個人,脾氣不太好,心也有點黑,向來不喜歡跟別人,尤其是壞人討價還價。
不答他的話,那就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