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鄉手抓羊肉餐廳。
周離和槐序面對面坐着，安靜等着上菜。
明天就離開這裡了。
手機上顯示着今天早晨的核酸測驗結果，到清疆可能用得上。
還有通信大數據行程卡。
這也是一個類似健康碼的程序，會顯示你最近十四天抵達過的國內城市或國外的國家及地區，中高危險區會顯示爲紅色。它的結果數據是由幾個通信運營商共同提供的，由手機卡的通信定位得來。
周離近十四天已經到過不少城市了，上面顯示了一長串城市名，不過都是正常的。
忽然他擡頭看向了槐序——
“手機給我用下。”
“幹嘛？”
“我看下。”
“爲什麼？”
雖然老妖怪不斷表示疑惑，但還是一邊發問，一邊將手機遞向周離，並離開了自己的板凳，繞到周離身後瞅着。
“這是什麼？”
“大數據。”
“什麼大數據？”
“你不懂。”
“切！”
“……”
半分鐘後。
周離看着那一長串猩紅色的地名陷入了沉思。
這老妖怪……
可真能跑啊。
老妖怪則因爲看不懂而皺起了眉，還問道：“什麼意思，我的怎麼跟你的不一樣？”
“這是你到過的地方。”周離停頓了一下才又說，“而且是你停留過四個小時以上的地方，從中可以看出在我睡着的時候你跑了多遠。”
“那我下次不玩那麼久了。”槐序開動了下腦筋，“那我一個地方玩三個小時，再換個地方，這上面是不是就看不到了？”
“不知道。”周離搖搖頭，把手機遞還給他，他倒是不太擔心槐序帶回病毒，因爲槐序在空間移動的過程中本身就是要進入故土世界的，故土世界會把一切他沒有刻意要帶的東西都留下，“你要是出了國，記得不要帶東西回來，還有就是以後遇上檢查，你就直接隱身，不然你這個行程碼看起來就跟超級生化武器一樣。”
“爲什麼？”
“你問題好多。”
“好奇使人進步。”
“因爲你可能攜帶病毒。”
“你看你給我說了不就行了。”槐序輕哼了一聲，又走回去坐下，並擡起一隻腳踩在板凳邊緣，很沒有坐相，而且因爲她今天穿的服裝，隱隱看得到一截玉白色的腳脖子，“還不是怪你，睡那麼久，我都無聊死了。”
“菜來了。”
“唔！”
槐序瞬間來了精神，戴好手套，一副乖巧等待的模樣。
這兩天吃了不少敦煌傳統美食，不過驢肉黃面也好、榆錢炒蛋也罷，其實都不是很合周離的胃口，反倒是這個東鄉手抓羊肉，來自西夏，周離一年前就被槐序投餵過了，現在還是覺得好好吃。點上兩三斤，再加一碗清爽的漿水面，非常舒服。
接下來表演的是——
仙女啃肉。
……
21號，清早。
他們驅車離開敦煌。
從敦煌出去到哈密瓜市，作爲外地人的他們幾乎只能走高速。百度地圖上面走高速420公里，不走高速1300多公里，費時費力，這充分證明了周離等到實習期過後再進清疆的決定之正確。
高速也是從荒漠之中穿過，清晨時候荒漠鋪着雪，像是一片雪白的冰洋，很長一段距離道路兩旁都看不到人煙。
並且中間開始有了檢查站。
既檢查覈酸體溫，也檢查司機成員的身份和車輛上有無違禁品。
安防很嚴。
不過周離明顯是內地人面孔，也是益州車牌，從長相和年齡看也不像是壞人，因此過檢查站過得很快。
槐序聽周離的，沒有顯形，她坐在副駕駛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安檢人員，似乎十分好奇。
“原來現在出關也要檢查。”
“以前也要嗎？”
“都要。”
“嚴格嗎？”
“檢查肯定要檢查仔細，嚴不嚴格不好說。要看什麼時期，也要看值班的兵卒好不好說話。”槐序隨口說道，“很多兵卒也是好說話的，尤其是你是從內地過來的，好多都是老鄉，還可以聊幾句天、請你幫着捎個信什麼的，爲難你幹嘛？”
“這樣啊……”
“但也有些就是想爲難你的，要你出點錢，很少，因爲那時候出去的大多都是做生意的。”
“還是現在好。”
“對的。”
這趟出來周離也是有收穫的，除了旅行見聞，很大一部分收穫來自和槐序的閒聊。在和槐序的閒聊中他能夠了解到很多古時候的事情，也能拋去許多對古代的刻板印象，這是和歷史書高度概括的宏觀視角所不同的另一個角度。
一個普通的、活生生的人的角度。
古人也是人，也是肉長的。
既然是人就是複雜的，因此刻板印象無論是好是壞，都是不恰當的。
“是誰的心啊~~”
“孤單的留下~~”
“我以前在抖音上聽過這首歌，但是後一句不是這麼唱的。”槐序看了眼手機上的歌詞，又扭頭看向窗外，“都要中午了，你還記得早晨出門的時候地上鋪着的雪嗎？現在已經全化光了。”
“地上都幹了。”周離說道，“就好像這個地方從來沒有下過雪一樣。”
“大漠裡的雪就是這樣，早晨鋪着很厚，到中午就消失了，地上的沙土會把所有水吸得乾乾淨淨，表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只有那些坑裡或者曬不到太陽的地方的雪纔不會化。”槐序說着頓了下，“你要是在大漠裡走丟了，這種溫度變化很快就會把你吃掉。要是你受了傷，大漠裡的狼會從很遠很遠就開始跟着你，能跟你好幾天。”
“很可怕的樣子。”
“現在不用怕了，現在都是公路。”
“也有人喜歡進無人區冒險的。”
“這種人以前也有，很多，而且很多都是天師。”槐序還是盯着窗外，只給周離留下一個絕美的側顏，“他們就喜歡去探險，大漠深處、原始叢林和那些看不到底的洞窟裡，就算死在裡面，他們也是不怕的，他們只怕自己去不了。”
“你去過嗎？”
“我以前想去的，沒有去成，後來變成妖怪了，再去就沒有意思了。”槐序搖了搖頭，“我可以去一萬米深的海底，去幾千米高的山巔，去一切普通人到達不了的地方，最開始覺得很有意思，很快就覺得很普通了。”
“這樣啊。”周離點點頭。
“我是不是很厲害？”槐序扭頭。
“要是有人和你一起去的話，肯定會有意思得多。”周離想了想說，“那些地方的風景一定很漂亮。”
“不見得有鋼鐵叢林漂亮，不見得有城市夜晚的霓虹燈漂亮，也不見得有被劃成格子又開滿菜花的農田漂亮，只是你們就生在那裡而已。”
“要到了。”
“我都有點餓了，我知道有家店的烤全羊很好吃，晚上我帶你去吃。”
“現在有哈密瓜嗎？”
“以前冬天是沒有的。”
“現在呢？”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現代人。”槐序朝着周離翻了個白眼，要是被旁人看見了，恐怕魂都被她勾出來了。
“這樣啊。”
周離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