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人轉眼已經被張黧看了個便,張黧又看起周圍景緻來,卻又是正巧看見從她下船的地方步入的男子。
男子一身玄黑,袖口金線紋,腰間是薄金片製成的腰帶。髮髻平整,未戴發冠,只戴一支黃金髮簪。給張黧的感覺就是,這個男子身份絕對不低。看他面容頗爲精緻,說是美豔都不爲過,細看竟有幾分像陳煜。莫非,是先帝除陳煜外的另一個皇子,沂親王。
想着想着,男子已然步入亭中,他先是走至蘇嫣然面前,雙手一鞠,“臣弟見過皇嫂”。
此話一出,便是表明了身份,張黧心中直誇自己機智,竟是猜出了陳沂身份。
陳沂又是走向了張黧。
“黧娘娘。”
張黧點點頭,“沂王爺。”
“黧娘娘與皇兄前些日子重傷,現下皇兄組織湖心亭賞荷,想必皇兄與娘娘都已康健,本王甚悅。”陳沂笑道。他的眼波勾人,有種說不出的魅惑。 “…王爺有心了。”張黧道,堪堪移開眼睛,不再與他對視。
“娘娘,稍後本王有禮物送上,還望娘娘喜歡。”
禮物?什麼禮物?綢緞?珠寶?珍貴藥材?張黧腦中天馬行空,猜不透陳沂意思。
“那…就謝謝王爺了。”
正不知該說什麼時,一道聲音傳入,解救了張黧的窘迫,“皇上駕到!”
陳沂聽此微微一笑示意張黧,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今日的主角登場了!張黧凝神,望向亭邊。
遠遠便望見陳煜俊朗的身影,修長的身軀每一步都踩的很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這異世只見過陳煜一個人,他一來,她的心便是穩上一分。
今日他着了一身月色錦袍,手裡拿着一把白玉摺扇,腰間一根金色腰帶,細細的腰帶上竟繡着一條盤旋天際的龍,同時又繫着一個鏤空的精緻玉如意,君臨天下的帝王之勢又伴隨着溫文爾雅,完美才是對他最好的詮釋。他的身後跟着三個身穿白衣的少年,筆直的站立着,表情恭敬卻又不呆滯。
“臣妾、臣、臣弟,參加皇上!”
“平身吧。”清澈的聲音從他脣邊溢出,彷彿是悶熱天氣裡吹進了一絲涼風。
張黧擡頭,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自然也望見了這三個少年。
這三個人是誰?長的這樣出衆,莫不是皇親國戚?可她記得,先皇只得子。一個是陳沂,一個便是當今皇上,陳煜。正這樣想着,便聽見蘇杭與凌厲陽的對話:
“國公爺,不愧是幻影衛!皇上的安危都由幻影衛守護,我等也可放心了。”
凌厲陽雙手抱拳向天微舉,“守護皇上乃幻影衛的使命,也是做臣子之幸!聖影與皇上一同出席賞荷,也算是沾了皇上的光啊!”
張黧聽聞擡頭望向三名少年,果然風華絕代,完全不輸在場皇室的人。拼湊了下已知信息,上次見陳煜,他身邊並未帶着聖影,這聖影,想必是皇室重大場合時在皇上身側保衛皇上安全的吧?
“皓辰、皓隱、皓遠,你們也入座吧。”陳煜道。
哈?!你們也入座吧?
雖然知道幻影衛地位在宮中極好,不以奴才相稱,可這,這,這地位,也太高了吧?放眼中國歷史,有哪個朝代侍衛奴才可上桌的?就是在現代,哪個領導人一起聚會,也沒見過司機能上桌的。原來剩了這麼多空桌子,竟是有三個是留給他們的,現下亭中只剩下兩個空桌,那麼剩下的最後兩個,又是留給誰的呢?
又捏起一顆葡萄,眼睛轉了轉。看見陳煜朝一旁像是侍女姑姑的人點了點頭。
接着便是聽到一曲蕩人心魄的簫聲輕揚而起,百名舞女隨樂曲入內,長袖漫舞,無數嬌豔的花瓣輕輕翻飛於天地之間,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百名美女有若綻開的花蕾,向四周散開。周圍又有侍女向空中潑灑花瓣,漫天花雨中,一個美若天仙的青衣少女,如空谷幽蘭般出現,隨著她輕盈優美、飄忽若仙的舞姿,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襯托出她儀態萬千的絕美姿容。
這是何等曼妙的舞姿,?涼亭裡有短暫的靜寂,接着是漫天的掌聲,就連是陳煜也都不由得點點頭。張黧則是心中默默爲她估價,若是她生在現代,出場費要多少呢?
“青微見過皇上。”青微柔柔一福。
青微?是誰啊?
“青微縣主,這邊請。”舞畢,一旁侍女將她引向桌前。
她的座位,在丁香旁邊。
只陳煜道,“青微舞姿妖嬈,朕心甚慰,賞玉騶稠兩匹,回頭做成舞衣再舞與朕看。”
“青微謝過皇上!”又是一福,接着便中規中矩跪坐了下來。
玉騶稠?不就正是陳煜今日所着錦服的衣料?這麼看來想必青微日後也不必再做什麼縣主了,必是後宮主子了。張黧點點頭,自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猜錯了一次郡主,這次不會錯了吧?
又是方纔被稱爲郡主的女子開口,“皇兄你偏心!”
陳煜被這一句問的一愣,但很快便又是溫文爾雅,“丁香妹妹,朕何來偏心之說?”
張黧眼神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閃了一下,哦…原來如此…她竟然是丁香。方纔只知道她是郡主又飛揚跋扈,怎麼就沒往丁香身上想呢?
早就聽聞丁香乃先皇陳聖兄長之女,與陳煜那乃是青梅竹馬,陳聖無女,這丁香,便從小就像嫡生公主一般榮寵。
“皇兄只看青微舞,卻不聞丁香琴!”丁香說着搶過侍女手中琵琶,“丁香要給皇兄彈琴!”
不由分說的丁香便小跑至陳煜面前,坐定,抱起琵琶來。
只見她右手一挑,中弦稍顫,一個玄音激盪開去,音趨和緩,律緩而上,自成一氣,復左手綽弦,沉音縈繞耳側。
原是有些不耐她驕縱的人們臉上的神色慢慢變爲讚許,驚歎,甚至有些人已閉目跟着韻律搖晃。
張黧心中也一驚,雖在現代見過不少的優秀音樂人,但丁香自成一氣的彈法確實是驚人的卓越,風華絕代的眼眸不由望向丁香方向,卻瞧見陳煜脣邊微微笑着,眼睛卻是朝她自己看着。四目相對,張黧竟亂了陣腳,急忙低頭,胡亂端起桌上酒水一飲而下。
丁香的琵琶還在繼續,她每次撫摸琴身,纖細的十指撥弄,泉水般圓潤的聲音便溢出,婉轉低沉,時如高山流水,又似黃鸝低鳴,使人聽了眼前似乎開出一片花來。
終是傾手翻覆,手停,琴終。
涼亭裡有片刻的靜寂,接着是如雷貫耳的掌聲經久不絕。
“皇兄說丁香的琴好不好?”丁香頑皮一笑,竟跑到陳煜身邊,跪坐下去,牽起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搖着。
皓辰欲起身上前推開丁香,卻見陳煜手一擡,制止他。說來也奇怪,蘇嫣然也一樣的驕縱,使他甚是厭煩,這麼久以來對她都能避則避,而丁香他卻不厭,就像是愛撒嬌的小妹妹吵着要糖一般,讓人沒法子生氣。
陳煜修長的手指朝丁香額上一彈,“青微的舞伴着漫天花瓣,使人眼前一亮,而你的琴卻使人心裡開出花,閉上眼睛也是一片花海,甚好。”
“真的嗎?謝謝皇兄!”丁香的脣角咧的大大的,笑的天真爛漫。
如此天真的少女,又讓人怎厭煩的起來?
“丁香想要什麼賞賜?”陳煜問。
“丁香什麼都不缺,只想進宮玩上一陣子,皇兄許是不許?”
“朕許了。”陳煜點點頭,“入座吧,莫纏着朕了。”語氣裡竟有些寵溺。
席坐間的蘇嫣然此刻一臉陰霾,從宴席開始到現在,陳煜竟是未看她一眼!她是皇后,可她卻是被冷落到現在。她坐在離陳煜最近的地方,可是,不在他眼中,又有何用?
春日狩獵陳煜捨身救張黧,回來後便像是變了一個人。叫她好生氣!
縱使她比不了青微與丁香,她也不要張黧好看!想着想着,脣角便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接着便柔柔開口,“皇上。”
蘇嫣然?陳煜眉頭一皺,就像是現在才發現她坐在他的身側,“皇后有何事?”
陳煜的語氣惹得蘇嫣然更是委屈,“皇上,您瞧,今日黧妹妹穿的衣服甚是應景。”
陳煜點點頭,又看向張黧,是啊,今日一進涼亭他的目光便被她吸引了,她的着裝確實應景,又總是自成一系,在多少紅顏中她也不會遜色。
“皇上!”見陳煜望向張黧的眼神那樣含情脈脈,蘇嫣然氣的更甚,“既然黧妹妹今日穿的這樣應景,那天人一色舞起來豈不是更美?皇上說是也不是?”
陳煜聽出蘇嫣然故意刁難張黧,後宮女人小心機,從古至今都不難看出。可是,怎麼心中有些想看她的舞姿呢?一絲玩味浮上心頭,“黧妃,能否爲朕舞上一曲?”
呵,想看她跳舞?蘇嫣然啊蘇嫣然,虧了她剛纔還被她無害面孔稍稍矇蔽,以爲她是史上第一對妃子無害的純良皇后呢!繞了這麼大一圈,難道不知自己臉上清晰的幾個大字:我想看你出醜嗎?
想看她出醜?她偏不讓!
雖說穿越小說中多有才藝展示,一般女主都會跳些現代的舞,或者唱些現代的歌,可那畢竟是小說,都是沒穿越過的人寫的。現在難道要她穿着這古裝演繹現代技藝?
腦子裡,突然閃現一個穿着旗袍跳街舞的女子身影,讓她差點憋不住笑出聲。
除了她的腦子進了水泥,否則怎麼可能會如此呢?
只見張黧緩緩起身,一福,“皇上恕罪,丁香與青微的技藝已是登峰造極,臣妾不敢獻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