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打了安痛定的董佳慧因爲藥效過時再一次痛醒,忍不住就哇哇的喊着:“雨薇,我好痛啊,雨薇,你在哪裡啊?雨薇,我要上廁所了,雨薇……”
隔壁牀的聽不下去了,當即就大聲的罵着:“你就不能小聲點啊?之前你那牀睡的病人,人家臨死都沒有大聲的呼喊過,哪像你這般沒素質?”
董佳慧被人這一通訓斥當即就不高興了,整個頭都包裹着紗布的她只能透過一條細細的縫隙看到外邊是世界,而那世界顯然極小,也就一條縫隙那麼大。
“你是誰?”董佳慧驚詫的喊叫起來:“你怎麼會在我的病房裡?”
“你的病房?”那人聽了這話明顯的不高興了,忍不住就譏諷的說:“你咋不說這是你家醫院呢?這樣豈不是顯得你更加的了不起?”
“這就是我的病房!”原本小腿截肢後此時痛得難受的她還被人用如此鄙夷的語氣嘲諷當即就不高興了,忍不住憤憤的說:“如果不是我的病房我怎麼會住在這裡?如果不是我的病房醫生和護士怎麼會來護理我?”
“對,你昨晚沒少折騰醫生和護士,”隔壁牀的病患冷冰冰的說:“也沒少折騰我,你那像鬼樣的叫聲嚇得我一整晚都睡不着……”
“什麼,你昨晚居然睡在我的房間?”董佳慧再次尖叫起來,聲音瞬間提高八度的喊着:“你憑什麼睡到我的房間來,你……”
“啊……”
因爲太用力,憤怒中的董佳慧忘記自己整張臉都縫了針,平時正常說話還行,這會兒大聲的講話,嘴巴張大扯得臉上的傷口,痛得她不得不降低聲音下來。
“你叫啊,你怎麼不大聲的叫了呢?”隔壁牀的病患幸災樂禍的開口:“也不看看你現在哪個樣子,整個頭包裹着跟豬八戒一樣,醜八怪一個,居然還在這裡耀武揚威。”
“你……你說誰醜八怪呢?”因爲有前車之鑑,董佳慧這句話雖然是憤怒的質問,不過已經是有氣無力了,再也不敢張大嘴巴大聲的怒吼。
“就說你,怎麼了?”隔壁牀的顯然因爲昨晚沒睡好把怒氣全都撒在董佳慧的身上了:“醜八怪,醜八怪,聽說你整張臉都縫針了,那得醜成啥樣?我一定要在你取掉紗布前出院,否則看你一眼一定會做十晚惡夢的,我纔不要被你嚇的睡不着覺呢。”
“你……”董佳慧當即氣得差點吐血,這人居然……
等等,這人剛剛說什麼?出院?難不成這人也是住在這個房間的——病人?
那這麼說來,她住的這個病房不是單人病房?她董佳慧居然跟別的病人合住一間病房?這怎麼可以?
“雨薇,雨薇,”董佳慧再次喊着自己的侄女:“雨薇,你在哪裡?雨薇……你跑哪去了?”
隔壁牀的中年婦女就冷冷的說:“別叫了,那年輕女孩子估計去別的病房了,聽說她父親也住院了呢,她是兩個房間的跑,也夠累的了,你如果要找護士我可以幫你按呼叫器。”
董佳慧雖然非常生氣,但是也沒有辦法,她小腿截肢,雙臂骨折打着石膏,整個頭又被包裹着紗布,眼睛處才留一條縫隙,連看個人的臉都看不完,她自己除了使喚侄女也沒別的辦法。
隔壁病牀的人雖然非常討厭董佳慧,但是爲了不聽她繼續在那鬼叫還是做了一件舉手之勞的事情,那就是幫她按下了呼叫器。
市一醫院到底是三甲優等醫院,護士也都非常敬業,聽見呼叫器沒幾分鐘就跑進來了,然後看着董佳慧非常職業的問:“請問有什麼事?”
董佳慧就冷冷的質問着護士:“爲什麼讓我住到這兩個人的病房裡來?我要住單人病房,現在馬上給我換一間上等的單人病房。”
護士聽她這樣一說即刻非常盡職的說:“最近兩天傷員多,外科牀位非常的緊,有牀位就非常不錯了,外邊走廊上還住了好多的加牀呢。”
“別人住加牀我不管,總之我要住單人病房,”董佳慧非常強勢的開口:“你馬上去把你們護士長找來,讓她給我換到單人病房裡去。”
“我們外科已經沒單人病房了,”護士依然耐着性子跟她說:“整個外科單人病房就兩間,而那兩間單人病房現在都住着病人……”
“那就把別人換出來,”董佳慧依然非常強勢的說:“去把你們護士長叫過來,就說我一定要轉到單人病房去,錢我有的是。”
護士楞了楞,或許平時也見多了各種混不講理的人,所以並沒有跟董佳慧發怒,只是淡淡的道:“行,我現在去幫你把護士長叫來,看她能不能想辦法給你變一間單人病房出來。”
護士出去了,隔壁牀的阿姨就用嘲諷的語氣說:“祝你好遠,希望你馬上就能換到單人病房,即刻滾出這間病房,我也好睡個安穩覺。”
董佳慧聽了這話氣得只差沒吐血,凌雨薇卻在這時進來了,看見躺在牀上雙手握成拳頭的董佳慧趕緊問:“姨媽,你醒了?”
董佳慧就非常不高興的道:“我痛死了,剛剛你跑哪去了?爲什麼都不管我?”
“我去看我爸了,”凌雨薇趕緊說:“我幫我爸請了名看護,否則我一個人照顧你們兩個人還不得累死啊?”
“你昨晚爲什麼不幫我要一間單人病房?”董佳慧即刻又因爲這件事情質問着自己的侄女:“你不知道我不喜歡跟人共用一個房間麼?這房間裡臭死了,肯定是隔壁牀的人發出來的臭味。”
隔壁牀的阿姨聽了董佳慧的話當即就不高興了,迅速的回罵回來:“靠之,你哪隻狗鼻子聞到是我發出的臭味了?明明是你自己臭的要死,褲子上現在還有屎尿,居然還有臉說別人臭?真是讓人噁心的女人。”
隔壁牀的阿姨罵完,不待董佳慧回答又對凌雨薇說:“小姑娘你趕緊想辦法把你這姨媽轉到別的病房去,不要在這房間裡臭我了,我都快被她的臭氣給薰暈了。”
凌雨薇還沒來接的回話,病房門就被推開了,護士長走進來,當即就問:“是誰說要轉到單人病房來着?”
“我,”董佳慧即刻搶着回答:“我不習慣跟別人一個房間,趕緊把我轉到單人病房去吧。”
“我們外科目前沒有單人病房了,”護士長非常負責的告訴董佳慧:“不過我剛剛打聽了一下,精神病科那邊有單人病房,如果你願意去,我現在讓你的主治醫師和精神病那邊的醫生聯繫,看精神病那邊的醫生和護士願不願意接手?”
“你……”董佳慧當即氣得差點直接暈了過去,擡了擡打着石膏的手憤憤的道:“你不會把單人病房裡的病人轉出來啊?給我對調也可以啊?”
“現在外科單人病房住着的一個是八十歲的老人,當年打過抗美援朝的老戰士,另外一個是退休的首長,董女士你覺得讓誰和你對換好呢?”
董佳慧當即一句話都回答不上來了,她如果是易旭山的老婆還能把易旭山給擡出來,可她只是易旭山見不得光的小情兒,自然是不好意思把易旭山擡出來的。
護士長見董佳慧不說話了,於是就又冷冷的道:“還有,外科最近兩天人滿爲患,董女士不要總在這要求這要求那的,如果對我們醫院不滿,我們不介意你轉院去別的醫院,沒準別的醫院有單人病房空着等你呢。”
凌雨薇聽護士長這麼說,趕緊一臉歉意的對護士長說:“沒事,沒事,就在這挺好的,我姨媽是因爲痛得厲害心情不好,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護士長看了眼董佳慧轉身就走了,而躺在牀上的董佳慧此時又痛得呻吟起來,待護士長走了才忍不住又問:“現在幾點了?”
凌雨薇看了看錶:“上午九點多,”
“易旭山今天沒來麼?”董佳慧又問。
凌雨薇搖完頭纔想起董佳慧現在看不見太多,於是又趕緊應了聲:“沒。”
“那水寒呢?”董佳慧的聲音明顯的帶着煩躁:“水寒他當真如此的無情麼?我這個當媽的傷成這樣他也不來看我?”
“姨媽,顧安瀾也受傷了,現在等血緣救命呢,水寒他哪裡還有時間來啊?”凌雨薇低聲的說。
“顧安瀾……等血緣救命?”董佳慧好半響才低聲的問:“她……沒死麼?”
“姨媽,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凌雨薇忍不住低聲的喊着。
董佳慧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病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然後有人在說:“老婆,我剛見有人在出院,好像是單人病房的人,你要不要轉到單人病房去?”
“我要轉單人病房去,”董佳慧搶在隔壁牀的女人前面回答,然後又對自己的侄女說:“雨薇,你趕緊按下呼叫器,就說我要轉單人病房。”
凌雨薇稍微遲疑一下,不過最終還是按下了呼叫器,她知道姨媽愛乾淨,而她也不願意呆在人多的房間照顧人,覺得有損自己的形象。
護士很快就進來了,看見董佳慧忍不住就問:“又有什麼事?掛點滴人多,等會兒就輪到你們這個房間了。”
“我要轉單人病房去,”董佳慧迅速的說,不待護士回答又趕緊說:“聽說單人病房有人出院了,那現在可以幫我轉單人病房了吧。”
“不好意思啊,單人病房已經有人住了,”護士非常職業化的回答着:“是有人辦理出院,但是剛剛辦理入院手續的人就要了單人病房了。”
“那你不會把剛入院的人安排到我這個病牀來啊?”董佳慧非常不高興的喊着:“我早就說要單人病房的啊,你們有單人病房也不給轉,太欺負人了。”
“我幫你問問人家願不願意換給你,”護士見董佳慧那包裹着紗布的頭搖晃着,非常盡職的走了出去,不過五分鐘後就又返回來了。
“不好意思,單人病房被安娜入住了,”護士非常公式化的對董佳慧說:“安娜的家屬不願意和你換牀位,所以,你還是繼續住這吧,等以後有機會再給你轉。”
護士說完這句轉身就走了,而病牀上的董佳慧卻氣得差點吐血,安娜,說來說去,不就是顧安瀾麼?憑什麼她可以住單人病房而她這個當婆婆的不可以?
安瀾的確是入住的單人病房,她在觀察兩個小時之後才入住進去的,而她的一條腿因爲骨折打着石膏,另外一隻手臂因爲被尖銳的石塊劃傷了很深一條口子縫了二十幾針纏着厚厚的紗布。
安瀾被推出手術室時人是清醒的,只是因爲做了手術的緣故人極其虛弱,又因爲失血過多即使輸了血臉色也還是蒼白如紙。
人多,大家一起把她送到病房,醫生看着走進來一羣人即刻就說:“都出去吧,病人需要流通的空氣,人多空氣不好,留一兩個在病房裡照顧她就可以了。”
“那我們都先出去吧,”邵含煙即刻就對女兒和安欣安瑜說:“就讓水寒在病房裡照顧安瀾就可以了。”
而秦沁一卻說:“水寒,你也出去吧,我在這照顧安瀾就可以了。”
易水寒眉頭微微一皺,忍不住就低聲的道:“媽,你身體不好,現在都需要爸照顧呢,你怎麼能照顧安瀾?還是我來照顧安瀾吧。”
“你不是已經不做顧家人了麼?”秦沁一冷着一張臉說:“既然你都不是顧家人了,而安瀾肯定還是顧家人,那你和她什麼關係都沒有,又憑什麼來照顧她呢?”
易水寒的臉當即就羞得面紅耳赤,忍不住低聲的道:“媽,這是安瀾的病房呢,現在她需要休息,我們先不說這些好嗎?這一次我知道我做的很不好,等安瀾的傷好些了,我會給你們請罪的。”
秦沁一還想再說什麼,顧雲博拉了她的手臂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安瀾並沒有沉睡,她好像是醒着的,而且她咬緊牙關,看樣子很痛苦。
“安瀾,你是不是很痛?”秦沁一的注意力即刻就轉移到女兒身上去了,看着女兒那痛得咬緊牙關額頭冒汗的神情忍不住就着急起來。
“怎麼會這樣?”易水寒也跟着着急起來:“她剛做了手術纔多久啊?麻醉藥應該都沒過啊,怎麼就痛成這樣了呢?”
“趕緊叫醫生,”秦沁一也慌了起來,而顧雲博迅速的跑出去找了醫生,卻是把守在病房門外的邵含煙等人嚇了一跳。
“怎麼了?”醫生推門進來,快步的走到病牀邊看着易水寒問。
易水寒一邊用毛巾幫安瀾擦拭額頭上的汗一邊說:“醫生,她好像痛得很厲害,一直咬緊牙齒連話都不敢說,是不是……”
“她當然是很痛了,”醫生非常淡定的說:“她爲了腹中的胎兒做手術連麻醉藥都不肯用,一直就是咬着一塊厚厚的布,做了手術後也不能用鎮痛泵,能不痛嗎?”
什麼?衆人都大吃一驚,看了醫生一眼後又都看着安瀾,卻見她依然死死的咬着牙齒忍着痛,一聲不吭。
秦沁一稍微愣神一下才反應過來,略微有幾分驚喜的望着醫生用顫抖的聲音問:“那……她的孩子保住了是嗎?”
“這個……目前看來是保住了,”醫生猶豫一下說出這句話,然後又對易水寒說:“易先生,你到我診室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