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零年四月四日，新澤西。
“哈！APLUS，怎麼？那邊談得還順利嗎？”
前天宣佈退選的布拉德利剛剛返回老巢，按他的退選演說，應該是要先和妻兒一同去渡假散散心的，但仍在出發前抽時間見了宋亞。
“還行？我感覺談判快接近尾聲了參議員先生。”
宋亞回答，這次能見上布拉德利，他走了好兄弟喬丹的路子，前芝加哥公牛功勳教練菲爾傑克遜是布拉德利前隊友，鐵桿，今年初選喬丹等NBA名宿跟着菲爾傑克遜一道爲布拉德利搖旗吶喊，非常賣力。
“那就好。”
前NBA名人堂球星布拉德利身高一米九六，兩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在各自隨員簇擁之中握上手，布拉德利故意暗中用勁，這是個強敵，宋亞手掌兩側被捏得生疼。
“哈哈哈……都請坐。”
兩人大笑着分開，布拉德利又問給宋亞帶路的喬丹經紀人大衛法爾克，“聽說邁克爾要離開芝加哥？”
“是的，我們在尋找願意接納我們的球隊。”
被老闆忽悠、羞辱，喬丹不可再留在芝加哥了，大衛法爾克笑着試探：“新澤西籃網有機會嗎？”
“我幫你問問，等他們打完常規賽吧。”
布拉德利非常瞭解NBA，今年籃網處境不佳，大概率進不了季後賽。
這是宋亞第一次近距離和這位參議員打交道，身爲一任長達六年的米國百位元老之一，有些參議員說話做事非常直接乃至近乎於無所顧忌，比如在紡織品配額中幫過忙的前海軍部長約翰沃納，布拉德利的風格也近似。
這種人喜歡聽恭維，禮節性寒暄過後，宋亞坐下，擡起右手，掌心向外側推，用抒情式的語調復讀對方宣佈退選時的演說辭：“當一個國家處於最關鍵的十字路口時，需要一個強大的心臟把握方向盤，帶領我們全體人民駛上那條正確的道路……您的演講非常棒參議員先生，我只聽一遍就牢牢記住了，我真心認爲您同樣配得上駕駛座的位置。”
“哈哈哈！”
布拉德利和辦公室裡的其他人再次大笑，“不提這個了APLUS，選舉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
這次初選中對戈爾造成最大威脅和麻煩的一直是他，如果沒有彼得攪局，他落敗之後或許會失去很多，但正因爲有了吸引仇恨的彼得，他早一步退選的舉動應該從戈爾和驢黨黨團那撈到了不少利益和許諾，媒體和驢黨各方面都對他識時務的行爲大唱讚歌。
所以布拉德利眼下心情正好，也更有政治資本來極限施壓，“彼得弗洛克要堅持到六月份嗎？還是八月？我很佩服他的勇氣，不像我，當了逃兵。”
六月份是初選辯論的時間，八月份是驢黨全國大會暨超級代表們投票正式推出大選候選人的時間，布拉德利心裡當然清楚彼得想幹什麼。
“我不太清楚。”
宋亞不想話題被扯到彼得那去，回答：“州長先生應該有自己的考慮。”
“OK，那我們不多說廢話了APLUS。”
布拉德利問：“新澤西第一銀行那邊告訴我，你們針對收購協議的具體內容還有分歧？”
此時的他十指交叉在身前，屁股靠着辦公桌，宋亞坐在靠近他的沙發近端，身邊是大衛法爾克，再過去是斯隆女士和北方信託的奧格雷迪以及CNA保險的人，雙方其他隨員在房間裡或坐或站。
“是的。”宋亞看向斯隆。
“第一銀行的人要求出售的股份不含投票權，這個條件我們完全無法接受布拉德利參議員，我們雙方在之前的談判中本來都對此沒有疑問。”斯隆女士說。
“爲什麼？是什麼事情發生了變化嗎？”布拉德利明知故問。
他退選後沒有了拖累，必定不肯像以前那般就範，所以新澤西第一銀行也同步反悔了。
本方當然不好指出事實，斯隆聳肩示意不知道。
“那麼這個條件你願意讓步嗎APLUS。”布拉德利看向宋亞。
怎麼可能，那種類似內城廣播公司的泥潭型企業，沒投票權就沒董事會席位，一點二億投進去轉手就能被坑光，“這不是筆小數目參議員先生。”宋亞表情很誠懇的搖頭。
“當然，我理解。”布拉德利點頭，然後就不說話了。
“第一銀行的部分股東願意同意我們的條件，他們內部似乎也有分歧。”斯隆又說。
也和內城廣播公司一樣，新澤西第一銀行的股份結構非常複雜，部分個人小股東當然巴不得接受救命錢，但以機構、政府早年通過援助進來的持股、各類慈善及其他基金等新澤西當地政客能影響到的股東會聽從王者歸來的布拉德利，而不是以公司利益爲優先考慮，所以反悔了。
“噢？”
布拉德利臉上笑意褪去，饒有意味地盯住宋亞，“你知道的APLUS，這件事上我幫不了太多忙，我可不想被外界詬病干擾私人公司經營事務。”
都怪彼得，拖到現在，自己當初神來一筆利用抓布拉德利痛腳威脅小戴利的籌碼沒了，還得直面布拉德利的報復。
“那我們減少一些投資額，只和第一銀行合作啓動新投資銀行項目呢？”
但自己在新澤西也沒什麼利益，布拉德利歸根到底又能對一位全球百大富豪怎麼樣呢？宋亞開出新的價碼，雙方各退一步，日後好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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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應該不會同意。”布拉德利直接做主了，“他們需要你的一點二億救命，去趕時髦鋪新攤子對他們沒什麼太大意義。”
這就是獅子大開口了，宋亞扭頭和斯隆他們對視，小聲商量了會兒，“我明白了。”起身伸出手：“那就先讓他們繼續談着吧。”
“別再犯傻APLUS，我不會坐視你繼續在第一銀行內部搞事。”
布拉德利沒有響應握手，而是指指自己的眼睛，“我在盯着你。”
他不放行，收購新澤西第一銀行只能通過他們內部董事會博弈拿好條件了，斯隆他們計算過，不是沒有機會，畢竟饞一點二億救命錢的股東爲數不少，但這樣會徹底和以布拉德利爲首的本地政客鬧翻。
這也是麻桿打狼兩頭怕，布拉德利那邊應該不清楚自己掌握了多少他們的內部痛腳，否則爲何偏偏那麼準對一家新澤西小銀行發收購要約呢？
雖然那其實是斯隆擔任國會說客時無意掌握的情報，但布拉德利他們可不知道。
“理解。”
話不投機半句多，宋亞把手順勢塞進褲子口袋裡，與對方警告意味濃厚的目光對視，“那我們告辭了參議員先生。”
“請便。”
宋亞手就這麼插在褲兜裡，帶着手下們魚貫離開。
“APLUS！”還不太搞得清楚狀況的大衛法爾克疾步跟上，“你們這筆生意有問題嗎？”
“分歧太大，好像談不攏了。”
宋亞拍拍他胳膊笑道：“不過今天仍非常感謝你的幫忙，大衛。”
“小問題。呃……”大衛法爾克又小聲耳語，“今年納斯達克似乎情況不太好，你在麥道夫先生那邊的錢……”
“麥道夫基金又不是隻能做多……我問過，他們那邊承諾今年的投資分紅就算不如去年，也差不到哪去。”
存在麥道夫基金那的錢可是享有穩定收益，現在這市場行情……宋亞還後悔沒早增加投入呢，“當然選擇權在喬丹自己手裡，你們自己看吧，我只是個接引人，不是你們的基金經理。”
“OK，OK……我瞭解了。”大衛法爾克頻頻點頭。
“往好的地方想，我們省了一點二億。”在停車場和大衛法爾克分道揚鑣，宋亞拉開車門，又對奧格雷迪和CNA保險兩個收購合作方笑道：“爲這破銀行的事麻煩你們了。”
“哈，沒關係，做生意總會面臨這種情況，又不是每次都能順順利利。”
CNA保險的人笑着坐進他公司的車。
“那我們……”知道更多的奧格雷迪鑽進宋亞的車裡。
“只能啓動B計劃了，你和斯隆聯繫南岸銀行和老虎基金吧。”
短時間內拿不到好投資銀行殼子，宋亞只好去拜託黑人銀行以及大基金公司幫忙，南岸銀行CEO米爾頓戴維斯和自己在支持米歇爾丈夫競選過程中結識，關係不錯，老虎基金在九八年前最風光時管理的資產甚至超過狩羅斯的量子基金，但亞洲金融危期間在日元、盧布和米國航空等幾個關鍵戰役都鉅虧，九九年賭互聯網泡沫破滅做空又鉅虧，兩千年初一百八十度調頭轉而追科技業卻正好追到高點……
在米國如此大牛市的背景下，兩年折騰下來他們的資金盤子只剩下幾十億刀，已淪落爲華爾街笑柄了，他們的老闆朱利安羅伯遜眼下正急需自己這種風口飛豬伸出援助之手。
就是對環球發起復仇後麻煩會多一些，老虎基金需要發年報的，到二零零一年上半年就很難再完全保密了。
“好的。”
奧格雷迪本來就對把錢砸進遠在新澤西的一家破銀行有疑慮，B計劃正合他意。
“就怕布拉德利那種政客沾上就甩不掉，如果他一定要拿我們的錢而又不肯給投票權呢？”奧格雷迪問。
“那就開戰唄。”宋亞語調輕鬆寫意，但看向車窗外的目光變得霸氣起來。
“我們可不能把他小子放跑了。”其實剛纔布拉德利的辦公室裡就有新澤西第一銀行的人，他看着宋亞一行人離開的背影，想到那一點二億又有些不捨得，於是向布拉德利進言。
“我可不想讓他看到我們的賬本。”另一位新澤西州政府的高級事務官僚表示反對。
“不是說不給他們投票權嗎？賬本的事我們會有辦法的。”第一銀行的人繼續慫恿。
布拉德利左看看又看看，一言不發的拿起座機話筒，“幫我接小戴利……”他對外面的秘書說。
房間裡其他人安靜等待。
“戴利市長，是我，嗯……我剛和那小子見了面，嗯……嗯……”
他嗯了幾聲，掛掉電話又打，“再接安德伍德……哪個安德伍德？我們的前黨鞭先生……嘿！安德伍德，是我，布拉德利。我剛和那小子見了面，沒有投票權他不肯出錢……嗯，是的，你能幫個忙嗎？嗯……好的，我知道你們關係不錯，嗯……嗯……當然……OK，那就這樣？好的，華盛頓見哈……到時我們好好聊聊。”
他放下電話先咂了下嘴踱步沉思，許久之後才擡頭迎上滿屋子期待的目光，“算了，安德伍德不希望看到我和那小子開戰，他明年可能擔任戈爾政府的實權部長，今年缺了他，我們那些廢物衆議員的選情也不太好。”
“但安德伍德目前還不算什麼難搞定的人物。”第一銀行的人仍不肯放棄：“他和我們之間多年合作得很融洽，他這是在犯規，幫助外人……”
“但安德伍德和剛纔那小子私交有十年了，他們之間關係也很深，記得以前那個鬧得沸沸揚揚的巴恩案嗎？”
布拉德利反駁的話說到一半也不想多費口舌解釋了，“算了，就這樣吧，算了……只要那小子今天之後乖乖的，不再在我們新澤西搞風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