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應聘的半大孩子
“轟轟轟……”
幾臺黑乎乎的已經看不清本來顏色，彷彿從二次世界大戰戰場裡面翻出來的機械加工設備轟鳴的聲音讓這個五十平米不到的小作坊顯的無比的忙碌。
“師傅，麻煩您一下，請問你們老闆在嗎？”一個孩子洪亮的聲音，在車牀齒輪箱中傳出的轟鳴聲中傳到了正專注着幹活的周建國耳中，待把一刀走完，按下操縱桿停下車牀之後擡起頭來，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十五六歲，穿着破爛的花襯衣，肥大的短褲以及破爛的網球鞋的半大孩子站在了自己車牀旁邊給自己遞煙。
接過煙一看，好傢伙，居然是十多塊錢一包的紅塔山。
“小夥子，你找老闆有什麼事？”車牀停了下來，整個小作坊裡面的噪音一點也不見減少。
接過煙的周建國很好奇，穿着破爛，卻能夠抽得起紅塔山的半大孩子，估計不可能是有業務要給自己老闆，更不可能是看到外面牆上貼的招聘啓事來應聘的。當初他周建國，在國營廠裡面，都跟着自己的師傅學了三年纔出徒呢！
“你們這裡不是招聘車工跟銑工麼？我是來應聘的。”孩子給周建國點上煙，然後自己也點上一支，吐出一個菸圈之後纔回答着一臉好奇的周建國。
半大孩子的話讓周建國一愣。含着煙仔細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想要從孩子的身上看出一點端倪，卻失望了，破爛衣服裡面的半大孩子，以一種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成熟一邊抽菸，一邊等待着周建國的回答。
或許是這個孩子是想要來當個學徒吧。周建國如是想到。
這個只有三臺老舊車牀，兩臺銑牀以及一臺鑽牀的小作坊，最近業務量猛增，老闆不得不到處貼招聘啓事想要招聘熟練技工。
不過在深圳這地方，以作坊的各種條件，幾乎招不到技術好的技術工人。他周建國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一般普通的零件加工沒有問題，精度稍微高一點，結構稍微複雜一點的圖紙都看不明白，更不要說加工了。
不然，已經四十多的周建國也不至於下崗了。
熟練工人不願意來，年輕人又覺得幹機械工人又髒又累，又掙不了什麼錢，再加上學徒期又長，根本就不願意來。所以，老闆貼了十多天的招聘，一個工人也沒有來，要不是有幾個老夥計幫忙，或許這作坊就開不下去了。
對於眼前的孩子，如果真能夠在這裡幹個學徒工，幹些打雜搬運的活，也能夠讓自己這些人輕鬆不少。如果這孩子天賦好，學會一門手藝，將來也能有個一技之長。
“老闆到外面跑業務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先等一會兒吧。”周建國一支菸抽完，又開始幹起活來。
半大孩子見到周建國忙碌起來，自己開始大量起這作坊的環境起來。
幾臺破舊的機牀凌亂地安放在狹小的空間裡面，各種原材料凌亂地堆在地上，鐵屑到處都是，滿地的油污，整個一個髒亂差！
看得半大孩子不停地搖頭。
作坊裡面的環境，站在門口一眼就能夠看完。看完環境之後，半大孩子開始饒有興致地看起作坊裡面的幾名工人加工工件，不到五分鐘，就搖着頭，跑到門外開始一邊抽菸一邊等待着老闆的到來。
“王老闆，這是我們工廠，您別看規模不大，設備老舊，不過我們的加工實力在整個龍華，估計都沒有幾家小廠技術實力會比我們強。”
不大一會兒，一輛桑塔納就停在了作坊門口。下車之後，一個跟周建國差不多年齡，穿着藍色工作服的中年人跟另外一個大腹便便，穿着西裝，脖子上帶着一條拇指粗的金項鍊的中年人，以及一個打扮得妖冶無比抱着一個黑色皮包的年輕女人從車上下來，一邊走，一邊介紹着情況。
“老劉，你這可有點吹牛了！我可聽說你們兄弟機械加工廠可是有好多零件照着樣件都做不出來喲！”年輕女人的話，嗲得周建國直髮麻。
“張秘書，人家那些配件都是數控做出來的，我們普通設備怎麼做得了嘛。”雖然劉於水很討厭年輕女人，卻不得不陪笑着解釋。
“先把圖紙拿去給師傅們看看吧。先看了圖再說。”王老闆如是說道。
幾人說完之後就進入了大門，都沒有人在意等在門邊的半大孩子。
半大孩子對沒有人在意自己，也不在意，跟着幾人進入了又髒又亂的作坊裡面。
在老闆劉於水的招呼下，車間裡面刺耳的轟鳴聲停了下來，等年輕女人從皮包裡面掏出一張圖紙之後，幾個四十多歲的工人都圍在了一起，不一會兒就低聲討論了起來。
沒有五分鐘，幾人就停止了討論，把圖紙遞給劉於水之後，齊齊地搖了搖頭。
見到自己所有的工人都搖頭，劉於水滿臉的期待被失望所代替。雖說自己跟幾個同樣下崗的工友一起辦起了這個小加工廠，表面看業務量很大，卻沒有太大的利潤，自己不停地跑業務，期待找點利潤高的業務，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幹不了。
這就好比一個數月沒有吃到肉的人，前面擺着慢慢一大盤子的肉，卻無法吃到嘴裡。
在見到幾個工人都搖頭，王老闆的神色也黯然了。他並沒有告訴劉於水，這其實是一張外貿單，如果把這張單子做下來，以後的業務可以不用愁了。然而，他同劉於水一樣，苦於沒有技術強悍的大師傅，雖然他的規模比劉於水的大了十倍，主要業務是做配件，對於精度要求都不太高，同樣，也沒有多大的利潤。
這批活，他幾乎把深圳能夠跑的地方都跑了，卻沒有找到能夠加工的工廠。外資企業倒是能夠加工，他們開出的價格，卻不是王老闆能夠接受得起的。今天劉於水找到他，他也僅僅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來的。如果劉於水他們同樣做不了，那麼他就得只能放棄這張數萬元的加工訂單。
“圖紙能夠讓我看看麼？”在幾人都沉默的時候，站在一邊的半大孩子忍不住出聲道。
圍在一起沉默的幾人齊齊地向着聲音的來源看去。
劉於水看了看圖紙，然後又看了看王老闆。
“就讓他看看吧，年輕人，多看點，長點見識也不錯。”王老闆的爲人並不像他的外表那樣一副暴發戶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很和藹。
在徵得了同意之後，半大孩子才走上前去，接過劉於水遞過來的圖紙，鋪在鉗工的工作臺上把圖紙展了開來。
剛一展開圖的時候，半大孩子臉上就微笑了起來，這讓王老闆的想法又活躍了起來。
不到一分鐘，半大孩子臉上的微笑就消散開去，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
“這個零件雖然複雜，也不是很難做，如果有數控車牀，那是最好，實在沒有，普車做也沒有問題，就是有點麻煩。有沒有藍圖，把藍圖給我看看。”看了好一會兒，半大孩子才擡起頭來，對着劉於水跟王老闆兩人嚴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