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書神色怠倦,連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些,許是今日沒有達成心願,所以便生了些頹廢之意。“咱們能改日去嗎?我實在是身子乏了。”
知書右手扶額,容千憶也知道她身子不適,但是有些事趁熱打鐵說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他本來心軟了,想開口說讓她好好休息,可是轉念一想,如今她這副模樣也是自己間接造成的。自己難辭其咎,只能硬下心說:“只這一處,今日咱們只去這一處。就當散心吧,今晚街上有雜耍,只要你肯去,我就陪你玩兒一晚。如此,就當成全我麼?”
知書見他也是萬般爲難,也不好拒絕,“好吧。只這一次,唯這一次。那今晚你什麼都要依我。”
容千憶笑道:“是,遵命。”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好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難怪有那麼多女子傾心於他。世間唯容千憶能集齊男子所有長處,顯赫的家室、溫潤如玉的樣貌,難能可貴的是世家公子有的縱情任性在他身上竟從未出現過。如此,此人的確是作爲夫婿的上乘之選。
容千憶見她一直盯着他,疑惑的問:“我的臉上可是有什麼污穢竟讓你看的如此用心?”
知書回過神來,“倒也不是什麼,只覺得你這副皮囊竟也有些看頭。”
“是麼?”容千憶見她願意跟自己打趣,便知道她低沉的情緒就已經去了大半了,“那還真是在下的福氣。竟得到顧府四小姐的青睞。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跟你插科打諢,你也這般一本正經,無趣的很。”知書擡頭,昂首挺胸越過他,“走吧。小憶子。”
“嗻。”容千憶附和她,緩緩跟上前去。
二人並肩穿過亭臺樓榭,途中有不少丫鬟奴才向知書和容千憶問安,知書還自顧自的直走,留下兩個丫鬟面面相覷,因爲府中的規矩,她們沒有主子的命令也不敢起身,低着頭。
容千憶小聲說:“知書,丫鬟們向你問安呢。你瞧。”容千憶示意,知書擡頭看,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們起身吧。”
丫鬟們才忙不迭地地走了,不敢回頭。
容千憶見她又恍惚,“府裡的規矩如此,你早晚也會適應的。若是你不喜這些繁文縟節,在平時的請安上便可以免了。不用感到困擾。”
知書知道他在寬慰自己,“嗯,我只是還不熟悉這些事。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就這麼糊塗進了顧府。我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只覺得自己像一顆無根的浮萍,隨波逐流。”
容千憶語氣溫和的說:“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你在這出生、成長、生活,這是你閨中美好的所在。”容千憶不想談及太多,怕她心緒不寧,所以話鋒一轉,“我們還是去外面瞧瞧熱鬧吧。說不準有雜耍、小吃。保不準咱們還可以去聽戲。”
“嗯。”知書點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如你所願。”容千憶爽快的答道。
知書和容千憶穿過顧府花園就出了朱漆大門,二人緩緩向街市走去。
此時已是夕陽時分,容千憶脫口而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此刻應景最適合不過了,知書,你覺得呢?”
“我覺着吧,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黃昏雖美,但歷來文人墨客寫夕陽多惆悵,平添了幾絲黯然。我卻不以爲意,夜晚的夕陽和晨曦的朝露都是時間的更替,無所謂唏噓,也不要多讚揚。安穩嫺靜的人生也是人之嚮往。”知書的幾句話倒讓容千憶豁然開朗,“不成想你竟有不一樣的風采。世人都道夕陽的殘缺美,你倒反其道而行。有別樣的韻味。”
“不過是拙見了,讓你見笑了。”知書莞爾一笑,明媚的笑容閃進容千憶的心裡了。
“不,你這是謙虛。”容千憶讚許的看着知書,“你果真是奇女子。”
知書不說話,只一味的直走,容千憶知道她面子薄,也不再感慨。
二人不時走走停停,很快天色漸漸暗下來。
容千憶提議去一家酒樓吃飯,知書點頭同意。二人便來到聽風樓。
“這裡的飯菜別有一番風味,你吃過一次便能體會了。”容千憶的提議想來不會錯,知書點頭。
二人一進酒樓,只見大堂內喧鬧非凡,食客們吃的津津有味。小二忙迎過來,“貴客到來,有失遠迎。樓上的雅座還有一間,二位請。”
小二帶着二人去了雅座,約莫過了一刻鐘,小二端上精美的餐盤就上來佈菜。
知書看着細緻精美的菜餚,知他也是這裡的常客,便大膽的用餐,毫無顧忌。而容千憶就有涵養得多。
知書也不客氣,很快二人便用餐結束。
容千憶帶着知書下樓,走到街道上,又走到一條偏僻的小道。只見木門脫漆,屋檐上掛着兩隻紅燈籠,知書滿肚子的狐疑,但也沒有明說。二人走進院內,推開房門,房內人聲鼎沸,居然是賭徒在賭錢。
有小廝迎上來,請二人去了內室。房內的裝飾和外面截然不同,屋內燈火通明,幾張梨香木雕花椅子擺在堂內,桌上放着徽窯青瓷茶具,茶壺裡還冒着熱氣。左邊還放着一座翡翠屏風,一張軟塌上隨意放着一牀水色蘇錦被。與外面的嘈雜聲隔絕開來,此時靜謐無聲。
知書知道這屋內的擺設沒有上萬兩銀子是不可能的。
忽然,房中走出兩個人,二人見到容千憶,先是作揖,後又看到知書,其中一位竟然越過規矩扯着知書的衣袖,眼中似有淚光,喃喃道:“姑娘可算是回來了。我們真是掛念得緊啊。”
知書嚇了一跳,忙放開他緊拉的手,容千憶也眉頭微皺,“知書受了創傷,許多的前塵往事統統忘記了,你們切勿嚇着她了。”
這人聽聞才放開自己的手,“是在下逾矩了,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不要責怪在下。”
容千憶看出了知書的疑惑,慢慢向她解釋道:“這二人原是你的得力屬下,因你昔年有恩與他們。他們便一心一意在你身邊爲你出謀劃策。你的商業天下也少不了他們的幫助。”
二人紛紛向前,介紹自己,其中一位頭戴綸巾,書生氣濃重,他也作揖,“在下因知曉許多密史,得江湖人稱‘萬事通’,自知有愧,便也漸漸無人再喚真名。”
另一位青衫長袍,身形削瘦,“在下喚爲溫潯,不才,只能略盡綿薄之力不讓姑娘有後顧之憂罷了。”
“姑娘遠道而來,想必口乾舌燥,先喝杯茶潤潤喉吧。”萬事通端來一杯雪頂含翠遞與知書,知書接下,“謝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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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樣說便是折煞屬下了,二位可休息片刻,過會咱二人帶着二位去看看咱們的成果。也不枉我們二人等着姑娘。”
知書心有感觸,不曾想世間竟有如此忠心的人,她捧着茶杯,細細打量着二人。此二人跟容千憶小聲交談,知書努力聽竟然也聽不到幾人說些什麼。只憑幾人的口型,隱約跟她有關,僅此而已。
片刻之後,二人帶着他們走進內室,又轉過幾間房,萬事通敲了一下牆壁,不一會兒,牆上出現了一道暗門,幾個人走進狹小的暗門,步行十幾米,便豁然開朗,知書眼前出現了一個可容納幾千人的大廳,幾個人站在木欄前,底下有幾百個侍女穿戴整齊有條不紊地幹活,看起來訓練的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