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楊家慘案!朱橘勝過朱標的地方,就是會訓大臣!
楊府之內,一股難掩的臭味撲鼻而來。
只見府內有幾個仵作正在處理着屍體,聽到一聲‘陛下駕到’,皆是驚慌失措,一個個手裡還染着血污,也不知道往哪裡擦,就這麼跪在了路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仵作們誠惶誠恐的磕頭行禮。
“繼續做你們的事。”
朱元璋揮了揮手,朝着面前的一個仵作道,
“有什麼發現嗎?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
“看情形,像是中毒?”
此時,一衆文武大臣也都走了進來,看到楊府內這橫七豎八,面色猙獰恐怖的屍體,已經是有人嚇得喊出來了聲,都不敢進來了!
即便是那些見慣了死人的武將,此刻也都是皺起了眉頭,一臉的嫌惡之色。
戰場上的死人堆,也沒這般景象啊!
“回陛下,是有點像中毒,但看肚腸的情形,卻又不太像。”
那仵作老老實實的道,
“按理說,中毒應該會爛穿肚腸纔是,但這些人的肚腸卻是完好無損,看不出有中毒的跡象。”
“小的會細細的將屍體剖開,詳細的檢查……”
朱元璋微微頷首。
“楊憲在哪?”
樑甫走了上來,略有些猶豫的道:
“陛下,楊憲在他的書房……不過,他的死樣實在是有些悽慘和詭異,您要不……還是不要去看了?”
朱元璋聽到這話,卻是嗤笑一聲。
“你當咱是嚇大的?咱什麼場面沒見過?”
他擺了擺手,道,
“走,帶咱去!”
說着,他又朝着身後瞧了一眼,吩咐道:
“膽子小的就留下吧,咱也不勉強你們,膽子大的跟着咱去一看究竟!”
聽到這話,衆大臣皆是神色一凜。
這種時候,誰要是當了慫包,會被同僚笑話一輩子的!
武將不用說,哪怕是文官,這會兒也都咬了咬牙,跟在了朱元璋的屁股後頭。
一幫人穿過前廳,拐了兩個彎,便到了書房前。
樑甫的工作確實做的還算到位,已經是將這書房用封條貼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打開。”
朱元璋吩咐了一聲。
兩個鑾儀衛上前,將封條撕掉,順手推開了房門。
只聽吱呀一聲傳來,一股子腐臭味從屋裡噴了出來,噴的朱元璋都是變了臉色,迅速捂住了口鼻!
“什麼東西這麼臭!”
“呃!這該不會是楊憲的屍臭吧?這才一天不到!怎麼會臭成這樣?!”
“我……我還是躲遠點吧……”
“……”
大臣們此刻皆是有些叫苦不迭。
這味兒,太沖了!
朱元璋掩着口鼻,沉着臉走到了書房門口,朱橘緊隨其後。
徐達、湯和等武將也都紛紛跟上,而文官之中,最積極的當屬胡惟庸,他也是迅速上前,跟在了朱元璋的身後。
而後,衆人往書房內一看,皆是變了臉色!
只見那書桌之前,坐着一具已經僵硬的屍體,已經看不清他的臉是什麼模樣!因爲此刻,已有密密麻麻的黑色蠕蟲佈滿了他的臉,正在瘋狂的啃食着這一具殭屍!
殭屍的腳下,是一灘黑水,而那一股子腐臭的味道,顯然就是從那裡傳來。
就這些蟲子啃咬的速度,用不了多久,這具殭屍就會轟然倒塌,成爲累累白骨!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朱元璋神色有些震驚,忍不住質問道,
“怎麼會有這麼多噁心的蟲子?”
“是誰幹的?!”
然後,這一頓質問,卻是沒有人迴應。
此刻,就連朱橘都是倒吸一口冷氣,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也太狠了吧!
雖然知道老爹的手段厲害,但用這種詭異而又噁心的手法殺人,那也真是讓他開了眼了!
說實話……頭皮發麻!
“那人……到底是不是楊憲?”
“誰上去驗明正身?!”
朱元璋又問道。
這一問,就更加沒人敢接話了。
那黑色的蠕蟲,看上去就無比的噁心,誰願意上去打交道啊?
要是沾染上了一點,把自己也給啃了,咋辦?
“陛下,那就是楊憲,錯不了。”
樑甫一臉震驚的道,
“但是……微臣早上看他的時候,他還很正常!雖然人已經死了,臉色也是紫黑之色,但根本就沒有這種蟲子!”
“這蟲子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
“這,這……”
不光朱橘頭皮發麻,他的頭皮也發麻啊!
這楊憲,死的也太詭異了!
“陛下!”
正此時,一道聲音傳來,只見一個鑾儀衛上前稟報道,
“啓稟陛下,楊憲家裡發現了一口井,井裡面的水已經變成了漆黑之色!”
“那黑水已經打上來了一桶,經過試驗,畜生喝了以後,立馬就死亡,並且呈現出紫青色的死狀!”
“末將初步斷定,是水有問題!楊憲家裡的人,應該都是喝了這井水死亡的!”
朱元璋臉色一沉。
“那不對啊!如果看到井水有異樣,他怎麼還會喝?”
“這種黑色的水,一看就有問題!”
他發出了質疑。
“除非……這井水在喝之前是正常的,是後來突然變成毒水,把他們一干人等全都給毒死的?”
李善長蹙眉道,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剛纔仵作說了,沒見他們爛肚腸啊……”
衆大臣皆是面色凝重。
“楊憲,莫不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於被某一路神仙亦或是鬼怪施展邪法給誅殺了?”
“乖乖,全家上下幾十口人,全都死於非命!這可真狠!”
“楊憲可能是得罪誰了吧……得罪的絕對不是普通人,要麼就是精通邪法的人把他全家弄死的!我聽說藏地有一種咒術,施展出來之後,能把人直接咒殺!”
“啊?這麼恐怖?你別嚇我!”
詭異!
這件事情,透着邪啊!
一旦出現了邪祟之事,難免的,各種怪力亂神的猜測就都冒出來了……
“不好!”
胡惟庸忽的大叫道,
“陛下,這裡是不祥之地啊!”
“現在還不知道楊憲府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裡一定非常的兇險!井水能夠變成毒水,殺人於無形,那別的呢?”
“爲了安全起見,陛下咱們還是先撤離此地吧!”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毛骨悚然!
是啊!
這地兒實在是透着邪性,味道也那麼難聞……
只待了這麼一會兒,已然是感覺渾身難受了!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會出什麼問題!
那黑色的蠕蟲,看着就噁心!
要是爬到自己的腳上,那絕對能噁心的三天吃不下飯!
“走,護送陛下!”
徐達當機立斷,揮手喝令道,
“樑甫,這裡交給你了,你重新把這裡封鎖起來,不許別人靠近!”
樑甫神色一變。
這應天府尹,可真難當啊!
“……是!”
難當歸難當,此時此刻,他也只能硬着頭皮將差事接下。
咚咚咚!
一行人護送着朱元璋,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楊府。
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此刻跑的比兔子都還快,生怕沾染上晦氣的東西!
直到走到楊府之外,將那大門關上,衆人方纔鬆了一口氣。
“可憋死我了……在那裡頭我都不敢大喘氣。”
“是啊!聞着那味兒,我渾身都覺得發癢,要是再多待會兒,估計都得染病了!”
“你們說,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一夜之間,楊憲全家全都這麼暴斃了?”
“人家說天譴是遭雷劈,他這是家裡突然冒出來一個毒泉,難道是地罰?”
“誰知道呢,不好說……按理說,楊憲也不算是個罪大惡極之人吶……”
“……”
官員們衆說紛紜,驚惶的同時,卻也極愛談論這事兒。
這是人的天性。
“楊憲的事情,必須查清楚!不能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死了!”
朱元璋朝着樑甫下令道,
“若是人爲,就一定要把兇手是誰查出來!你好好查一查,看看他有沒有仇家。”
“若是別的什麼,也一定要把原因查清楚!尤其是那口冒黑水的井水,它下面是不是連通着地下暗河?若是連通,是不是會危急到老百姓的飲水,乃至整個應天的飲水?”
“樑甫,這件事情你必須要盡心盡責的去查清楚!這是你的職責所在!”
樑甫心中叫苦,但在朱元璋的面前,卻也只能連連點頭。
“微臣遵旨!”
“這幾天微臣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一定要把這事兒查個水落石出!”
朱元璋聞言,這才微微頷首。
他看向楊府的大門,輕嘆道:
“楊憲……是個能員幹吏啊!做事幹練,人品高潔,可以說是官員之楷模!”
“咱原本寄希望於他,想讓他把中書省的重擔給挑起來,可誰知道……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唉!真是天妒英才啊!”
老朱感慨着,捶胸頓足,扼腕嘆息,彷彿對於楊憲的離奇死亡感到無比的痛心。
“陛下,要說楊憲能幹,微臣沒有異議,但要說他人品高潔,乃官員之楷模,微臣卻是不敢苟同。”
忽然間,一道聲音從人羣中傳了出來。
只見一個身穿青色官服的御史走了出來,沉聲道:
“事實上,微臣原本打算在今日朝會彈劾楊憲,只因突然出現這樣的狀況,微臣纔沒有將彈劾的奏本拿出來。”
此言一出,衆文武皆是看了過去。
這個御史有意思,人家都暴斃了,你還要彈劾人家?
彈劾個鬼?
“哦?”
朱元璋皺眉道,
“你要彈劾楊憲?你叫什麼名字,彈劾他什麼?”
“說來聽聽。”
那御史低着頭,恭聲道:
“回陛下,微臣名叫張正,是御史臺的一名御史。”
“原本楊憲已經死了,這封彈劾的奏摺微臣也不想拿出來了,但聽到陛下如此讚揚他,微臣卻又覺得必須要站出來,揭露楊憲的真面目!”
“若不如此,他一個多行不法,劣跡斑斑的劣官,就成了陛下和百官眼中的官員楷模!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麼?”
朱元璋微微一怔。
“照你這麼說,楊憲還真幹了壞事,把咱都矇在鼓裡了?”
他擡手道,
“行,你說!”
“雖然楊憲已經死了,但他要是真做了惡劣之事,縱然是死,咱也不會饒過他!”
張正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本奏章來,遞了上去。
“陛下,楊憲在中書省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是人盡皆知的事兒,朝中諸多大臣都能作證,微臣也不多贅述,只說他的三條欺君之罪,五條僭越大罪!”
他朗聲道,
“還有,微臣還查證到,他在治理揚州期間,所上報的收成造假!”
“別的官員都往少了報,以求稅賦的減免,他卻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往多了報!爲的就是製造出開荒一年就豐收的假象,以此來造成朝廷對他的誤判,認爲他是優官!”
“事實上,揚州當年的收成,只有他報上來的一半!也就是說,他大幅度增加了百姓的稅賦,只爲了他的政績能夠漂亮一些!”
聽到這話,衆人皆是色變!
這是妥妥的欺君了啊!
“這楊憲,還真是個人才!通過這樣的方式,做出漂亮的政績來!”
“是啊……他這麼做,不就是爲了在吏部的考覈中,得到上等的評價嗎?此人心機真是深啊!”
“陛下!楊憲這是欺君啊!不但欺君,他還壓榨百姓!要知道當時揚州一片破敗,老百姓本就不堪重負,他竟然爲了政績不顧老百姓的死活!”
“……”
霎時間,衆文武皆是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
更有人直接開始告狀!
“陛下,楊憲此人驕縱無比,不但對同僚們態度惡劣,還操控選官!”
“陛下,楊憲私自留置奏疏,將合心意的奏疏上呈陛下,卻將那些對他不利的全都留下,以此來矇蔽聖聽,獨斷專權!”
“陛下,微臣也要告發楊憲!”
“陛下……”
彈劾和告狀之聲此起彼伏,尤其是淮西文武,此刻更是吹響了反攻的號角,反正死人不會說話,還不是他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朱元璋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肅靜!”
“你們想把我父皇吵死啊!在這跟潑婦罵街一樣!”
朱橘吼道,
“有要彈劾的,告狀的,全都按照流程來走,寫個奏本再說!”
他的脾氣可不比朱標,一聲吼來,頓時就把這幫聒噪的傢伙給震住了。
嘩啦。
朱元璋翻看着手中的彈劾奏本,陰着臉道:
“三條欺君之罪,五條僭越大罪,再加上揚州這一條驚天之罪!”
“張正,你搜羅的挺詳細啊!這裡頭的任何一條罪名,尤其是揚州那一條,只要你報上來,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咱都會立馬將楊憲法辦!”
“可你爲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報上來?等楊憲死了才彈劾?!”
“如果他沒死,而是堂而皇之的站在朝堂之上,你還會將這個彈劾奏本拿出來嗎?”
“你敢嗎!”
噗通!
一聲質問,嚇得張正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微臣,微臣……”
他額頭上冒着冷汗,顫顫巍巍的道,
“微臣的確是想要今天彈劾楊憲,之所以羅列了這麼多條罪名纔拿出來,是因爲,是因爲……”
砰!
朱元璋一腳跺在地上,喝令道:
“因爲什麼?”
“說!”
張正低着頭,低聲道:
“是因爲楊憲聖眷正隆,又執掌中書,微臣害怕……害怕就手裡那幾條罪狀告不倒他,反而,反而會……”
聽到這番話語,朱元璋卻是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哈……反而會引火燒身,讓你自己烏紗帽不保,對麼?”
他冷笑着問道。
張正跪伏在地,不敢言語。
“回答咱!”
朱元璋一瞬間提高了聲調。
“……是。”
張正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神色有些羞愧。
“哈哈哈,看看,看看……這就是咱大明的御史,這就是咱大明的御史哇!”
朱元璋一臉諷刺之色,指着跪在地上的張正哂笑道,
“咱設置御史做什麼?嗯?設置御史,就是讓你們風聞奏事的!哪怕是沒有確鑿證據,只有一點點苗頭,你們都可以直接給咱上奏摺彈劾!咱給了你們這份權力!”
“給了你們,你們卻不敢用!還畏首畏尾,瞻前顧後!今天怕這個官員權力大,明天怕那個官員手段狠,誰都不敢得罪!”
“那咱要你們這幫王八蛋幹什麼?吃乾飯啊?!”
“咱看你們這幫人,也該好好修理修理了!誰管着御史臺,站出來!”
人羣之中,劉伯溫心神一震,在朱元璋的逼視下,只能是緩緩走了出來。
“陛下,微臣現在管着御史臺……”
他低聲道。
“是你啊,劉基!”
朱元璋冷笑道,
“你看看你是怎麼管的!你的御史臺裡,就培養出這麼一些個軟骨頭,沒膽色的酒囊飯袋?!”
“真是爛,爛完了!”
“難怪歌舞昇平,難怪四海安樂!不上報,沒人彈劾,捂着嘴巴捂着眼睛,那自然是太平安樂了!這種粉飾出來的太平,你覺得是咱想要的嗎?”
“回答咱!”
劉伯溫臉色一苦。
“回陛下,御史臺風氣不良,這是微臣之罪。”
眼下,他只能是先把錯誤給承認了,旋即才道,
“微臣一定痛定思痛,好好整頓御史臺,扭轉不良風氣,剔除不良之人!”
朱元璋聞言,卻是冷哼一聲。
“說的倒是輕巧,也不知道你的心思還在不在朝廷裡。”
他道,
“看到你,咱忽然想起,這個楊憲他是你的學生吧?當年還是你舉薦的他治理揚州。”
“結果出了這檔子事兒……你是不是也有識人不明之責啊?”
該來的,總歸還是會來,躲也躲不掉。
劉伯溫緩緩跪下,拱手道:
“回陛下,微臣的確有失察之罪。”
“楊憲此人隱藏的太深,以至於當年微臣都沒有看出來他的問題,直到最近,微臣纔看出他品行不端,心術不正!”
“微臣在察覺之後,也是立馬就稟報了陛下,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朱元璋擺了擺手冷哼道:
“這事兒咱記得,你不用提醒咱。”
“你劉伯溫會這麼積極的跟咱說起楊憲的情況,恐怕也是怕他出事牽連到你吧!”
“咱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安安穩穩的告老還鄉麼?咱現在可以明確告訴你,不把御史臺整頓好,不讓大明的吏治恢復清明,你是甭想告老!”
“既然有這個才學,就該爲大明,爲天下萬民謀福祉!而不是躲起來當一個富家翁享清福!”
劉伯溫唯唯諾諾,應聲稱是。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皇帝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就意味着他的養老計劃徹底泡湯了。
其實,他是真的不想爲大明出一份力嗎?
非也。
實在是朝廷裡面各種掣肘太多,互相之間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傾軋來傾軋去,再加上皇帝心思不定,喜怒無常……在這樣的一個朝廷裡做事,到底是心累啊!
此次楊憲一倒臺,他可以肯定,絕對會有不少人以他和楊憲的師生關係來做文章,甚至對他發起審查!
“父皇說的對,劉師傅既然有才能,就別想着告老還鄉了,還是多多爲國家出力吧。”
朱橘忽的道,
“楊憲之事,與劉師傅你無關,你是無辜的!”
“況且你們之間也沒什麼師生關係,只是楊憲死皮賴臉而已一直喊你恩師而已,我知道,您一直和他保持距離!且從來都不收受他的禮物,所以這次楊憲的罪狀被揭露,也不能把髒水潑到你的頭上!”
聽到這番話語,衆大臣皆是一驚。
吳王殿下,這是要力保劉伯溫啊!
“殿下!”
劉伯溫猛地一擡頭,朝着朱橘躬身行禮,一臉感動的道,
“知我者,殿下也!”
朱橘這話,真是說到了他的心坎裡去了!
朱橘微微頷首,目光掃視了一衆大臣一番,沉聲道:
“其實朝廷裡的種種亂象,我也看了很久了,今天既然父皇叫我陪同,那就楊憲這件事,我也想和諸位臣工說幾句!”
“父皇,我可以說吧?”
他看向朱元璋。
“當然可以,你是親王,咱給你訓誡羣臣的權力。”
朱元璋自無不可,揮手道,
“別說是說兩句了,你就是想要罵他們一頓都可以!”
他一個人罵,有點累。
先前朱標又是比較仁厚的人,是絕對幹不出訓斥大臣的事情來的。
所以,對於朱橘這種行爲,朱元璋不但不反感,反而還挺驚喜。
嘿!
有個兒子可以跟自己並肩作戰了!
“我想說的是……楊憲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他靠着高超的欺騙手段,瞞過了所有人,甚至連父皇都被瞞了過去,還以爲他是可造之材,想委以重任,可結果呢?扒開他的皮囊一看,裡頭卻是敗絮其中!”
朱橘朗聲道,
“今天不管他是怎麼死的,是天譴地罰也好,仇人報復也罷!人已經死了,便到了蓋棺定論的時候了!如今他的劣跡竟一下子全都爆了出來,讓大家一覽無餘!那些謊言和欺瞞,一下就被扯破!”
“這說明什麼?一句話——你可以在短期內瞞過所有人,也可以永遠的瞞過部分人,但你不可能永遠的瞞過所有人!”
“所以,本王在這裡也奉勸大家一句,好好做人,好好做官!把心思放在建設大明上,而不是想着欺上瞞下,用鬼蜮伎倆上位!若如此,或許能得一時之風光!但將來一定會有事情敗露的一天!到了那一天,或許會死得比楊憲還難看!”
“我的話講完了!”
說罷,他便回到了朱元璋的身邊。
“好!”
朱元璋帶頭鼓掌,老懷大慰的道,
“說的真好啊!”
“你不可能永遠的瞞過所有人!人在做,天在看,咱也在看!”
“踏踏實實做人,老老實實做官,那麼就可以永葆榮華富貴,若是要動歪心思,那就要好好想想,能不能承受將來敗露的後果!”
朱橘的這番話語,算是徹底說到了老朱的心坎上去了!
楊憲這事兒的本質是什麼?
本質就是欺騙!他就是個膽大包天的騙子!
而朱元璋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騙子!這個主旨,自己還沒點出來,倒是被朱橘給點了出來!
此時,父子之間頗有幾分心有靈犀的感覺!倆人之間的配合,完美無缺!
“謹遵吳王殿下訓誡,謹遵陛下教誨!”
衆大臣皆是神色閃爍,恭聲拱手道。
一句‘你不可能永遠瞞過所有人’,對於場上的某些大臣,的確是具有一定的威懾力!
尤其是現在,皇帝不但要猛抓御史臺,還在大力發展鑾儀衛……
“你們最好是全都聽進去了,而不是嘴上說說。”
朱元璋揮了揮手,道,
“走吧,回宮去,該做什麼事,都做什麼去。”
“楊憲的事,在沒有出調查結果之前,咱不想聽到風言風語,尤其是怪力亂神一類的!”
……
龍輦之上。
父子倆屁股坐定,朱元璋方纔露出笑容,讚許道:
“臭小子,今天可以啊!”
“今天那番話,說的真好!比咱自己說的都深刻!”
“你的話語,估計能震懾不少人!嘿嘿……還真別說,要是你大哥,還真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他太仁厚了,性子比較像你娘,而你,像咱!”
朱橘撓了撓頭。
“是嗎?嘿嘿……其實我也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而已。”
平日裡被老爹罵的時候比較多,這會兒被誇,他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道,
“我就是覺得,想要把大明發展好,減少內耗纔是最重要的!”
“一眼看去,都是有才能的人,他們要是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那一定能讓國力蒸蒸日上,可人就是這樣,不願意安於現狀,不是想着欺上瞞下攫取權力,就是想着你鬥爭我,我構陷你,踩着別人上位。”
“如此一來,全都深陷在內鬥的泥潭之中了,國家還怎麼發展進步啊?”
“內鬥,往往伴隨着誣賴、欺瞞,用各種假消息把皇帝蒙的團團轉,以達成他們的目的!所以我那麼說,也算是一種警告吧!通過楊憲這件事來警告他們,一時欺瞞一時爽,到時清算火葬場!”
朱元璋連連點頭。
“對,對!你這個意思就很好!比咱想的都深遠!”
他撫掌大笑道,
“好啊!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樣的才能!你有想法,還有口才,這就很難得!”
“咱現在歷練你,看來的確是一個正確的決定!玉不琢不成器,你看你現在,就比以前有用多了!以前只知道淘氣,惹咱生氣!”
朱橘翻了個白眼。
“搞得好像你怎麼培養我了似的。”
他昂首道,
“我不用雕琢,也能成器!”
朱元璋頓時翻了個白眼。
“得得得,就不能誇你。”
他沒好氣的道,
“狐狸尾巴又翹起來了!”
“你說咱沒培養你是吧?接下來就有一場培養,咱傾注了不少心血在裡面,跟你老丈人也說過了,咱接下來打算再和他好好討論討論,定個章程出來,目的,就是要把你們兄弟幾個都錘鍊出來!”
朱橘聞言,微微一怔。
“什麼錘鍊?”
他莫名的覺得……這肯定不是啥好事兒,因爲老爹的表情,明顯有幾分怪怪的,似是有幾分……不懷好意。
“呵呵,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朱元璋嘿然一笑,神神秘秘的道,
“你就再好好享受幾天安生日子吧。”
“哦對了,這幾天好好保養身體,不要搞得太累了,不然到時候咱怕你頂不住。”
說罷,他便閉上了眼睛打起了盹。
“啥玩意兒啊……”
朱橘嘴裡嘀咕道,
“肯定沒憋啥好屁。”
……
楊憲的死,無疑給樑甫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可連續幾天幾夜的偵查,卻依舊找不到絲毫的頭緒。
唯一的好消息是,楊府那一口冒着黑水的井並沒有污染地下河,甚至連周邊鄰居家的飲水都很正常,一時間,左丞楊憲的離奇死亡,成了一樁懸案。
那黑水,究竟從何而來?
若真是有毒,又爲何沒有爛穿肚腸,反而是七竅流血?
到底是人爲,還是關乎怪力亂神?
這些疑問,都無法得到解決,可以說是沒有一絲頭緒!
好在,皇帝似乎也沒對這樁懸案極力督促,或許是因爲楊憲那九條大罪被一一坐實,讓他成了皇帝深惡痛絕的反面教材,從一個位高權重的中書左丞,變成了罪大惡極的該死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