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就是除夕了。
葉耀東是被林秀清叫醒的，喊他起來貼對聯。
大清早的外面已經人聲鼎沸，都是各種說話聲跟孩童的嬉笑聲。
“別睡了，太陽都要出來了，趕緊起來把對聯貼了。”
“好……”
他睡眼惺惺的應着，也就緩了一分鐘，就趕緊起來。
對聯是請村子裡的老先生提前寫的，紅底黑字。
他沒有先洗漱，而是先出去貼對聯，大門口去年的對聯早就褪色，撕下來燒了。
林秀清給紅紙背面刷上漿糊，就遞給他。
他個高，也不需要凳子，墊起腳尖就可以，按照去年對聯的印記比劃着，讓林秀清站遠了看一下高低。
印記邊緣總會有些模糊，不準確的。
他貼完正門又去貼後門。
完事了，纔去洗漱吃飯，順便把他爹叫進屋說話。
葉父一大早就過來幫忙殺雞殺鴨了，此時正忙得騰不出手。
“幹嘛？有啥事你自己出來，沒看我這忙的嗎？”
葉耀東只好端着稀飯蹲在他邊上，看他給雞拔毛。
葉小溪原本蹲在邊上看葉父幹活的，滿眼都是好奇，此時也挪動着小腳步，湊到葉耀東旁邊。
“爹……好吃嗎？”
葉耀東看着碗裡的紅薯絲稀飯，這個有什麼好不好吃的？
但是看她滿眼晶亮期待的看着他，他還是給她夾了一小塊子的蝦皮。
葉小溪吃到嘴裡後，一臉的滿足，“好吃，還要……”
“進去找你娘，讓她給你裝一把放口袋。”
她又看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左邊糖果，右邊豆子，感覺好難選擇啊，好糾結啊，都想要。
葉耀東也看明白了，“用手抓一把，放手上吃。”
“對哦。”
她高興的立即往家裡跑。
葉耀東也跟他爹說起了正事，“林叔那邊去過了嗎？”
“去了，說好了，但是前兩天你不在家，我就跟你林叔一起去他朋友家裡了，喝了一場酒……”
葉小溪突然間又跑出來，抓了一小撮的蝦皮往葉父嘴巴里塞。
葉父只好停頓，先吃進嘴裡。
“……也說定了，到時候你那條船跟人家一塊出海，等年後咱們再上門找人家說說，確定好什麼時候出海……”
葉小溪看他說話就不斷的投喂，害葉父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他本身也是跟自家的兄弟合夥，然後還有鎮上熟人的一條船，兩條船一起去的，你要一起去的話，也歡迎。”
那葉耀東就放心了。
這年頭，航海技術不發達，遠洋的船非常少，基本是國家的，或者是漁業公司，要麼就是去公海的走私船。
近海還能看得到船，深海幾個月都別想着能遇到。
他那條船算是頂配了，不懼一般的風浪，風險也比較低，但是能有熟悉的船也能有個照應。
不然茫茫大海，只要一想到只有自家一條船，心裡肯定會不由得恐懼。
能不能遇上其他船是一回事，有沒有又是另一回事了。
葉父滿臉笑容的看着葉小溪，“你吃，你吃。”
“掉地上了，吃，吃……”
葉小溪把手掌裡的都往葉父嘴裡塞。
葉父壓根沒法拒絕，他蹲在那裡，一隻抓着雞毛，一隻抓着雞，差點就要被嘴巴上的那隻小手掌給摁倒了。
還好腳趾頭彎曲，重重的加大引力，纔沒倒。
等把掉地上的給葉父投喂完，她才又往屋裡跑。
葉耀東在哪裡呵呵的直笑，“這是一點都不浪費啊。”
“這臭孩子……還以爲她多孝順……”葉父嘴裡嫌棄，但是嘴巴的動作可沒停，嚼吧嚼吧都嚥下去了。
“她不孝敬我，孝敬你，說明更喜歡你。”
“平常不喜歡的都喂狗的，今天倒是沒有喂狗，還知道給我吃。”
葉耀東忍俊不禁，差點沒憋住，他爹老是被他娘跟老太太欺負，是有原因的。
“那你殺你的雞吧，雞毛給幾個小的留起來。”
他笑着趕緊往外走，再跟他爹說兩句，他得笑死。
林秀清在屋裡頭呼喚，“你早點回來幫忙啊，等會還要殺馬鮫魚，打幾十斤魚丸的……”
“知道了。”葉耀東頭也沒回的應下。
他往村子裡走，家家戶戶不是殺雞殺鴨就是在殺魚，原本到處晾曬着的漁網魚乾也早就都收起來了，魚腥味倒是淡了許多。
主幹道上都被村委會安排掛起了小彩旗，跟電線穿插在一起，顯得很是喜慶。
一些孩子們都圍繞着電線杆底下，偷偷的拿垂落下來的小彩旗，五顏六色的，特別招小孩子喜歡。
整個村子都瀰漫着過年的氣息。
以往他走哪兒都有一堆人朝他熱情的打招呼，圍上來要跟他聊天說話，今天到處都是低頭忙碌的景象。
他是往阿正家裡去的，阿光家他現在壓根就不想去，有什麼事去問阿正也一樣。
這逼還是那麼的悠哉，家裡老爹老孃老婆都在那裡忙，不是殺雞就是殺魚，要麼炸東西，就他翹着腳坐門口曬太陽，還嗑瓜子。
葉耀東從他身後走近，抓住靠椅的靠背，然後往下一拉……
“哎呦呦……誰他孃的……”
葉耀東抓住靠椅沒鬆手，嚇了他一跳後就企穩了，然後又把椅子擺正落地。
“你踏馬的，幹嘛？嚇死老子了。”
“看你吃飽了撐着沒事幹，跟你玩一下。”
“玩幾把，你才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差點就摔了。”
“你還真TM爽，全家在那裡拼命幹，忙着過年，你在那裡嗑瓜子。”
“誰說的，我不是看着那個小不點？”
他指了指前面追着一羣大孩子後面跑的屁點大兒子。
“我看你才爽，到處逛，還好意思說我。”
葉耀東也搬了一張靠椅過來，在他邊上挨着坐下。
“剛忙完，昨天晚上天黑透了纔回來，今天才能徹底休息，忙的跟狗一樣，到處跑，爽個屁。”
“有錢賺還怕忙。”
“賺個屁，都在那裡瞎忙。我也有幾天不在家，你們那貸款的事做的怎麼樣了？”
“提交了資料，等審覈，說要是審覈通過的話，會打村委會電話通知我們去簽字放款。”
“多久了？”
“一個多禮拜吧？沒那麼快，大概得正月十五後了。”
“正好趕上過年了，可能效率還沒那麼快。”
葉耀東在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洪文樂的跟他們也差不了兩三天，而且他的金額更大，可能審覈的更慢，也得經過好幾道程序，更爲繁瑣。
正月十五前肯定是沒消息的，還是得耐心的等着。
“是啊，反正我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唄，今年上半年又不離家了。等放款下來，我們就可以再去定一條船了。”
“貸1萬還是2萬？”
“申請2萬，不知道批幾萬。”
“也行吧，羊毛不薅白不薅。”
“打會兒牌？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你是閒着，老子忙的很，還得回家幫忙。”葉耀東站了起來。
他就是過來問兩句的，問好了也要回家幫忙了。
“幫忙什麼？你家那麼多人，你爹你娘不是都跟着你過嗎？那麼多人，孩子那麼大了，也不用管。”
“我老婆叫我回家幫忙打魚丸，女人手勁小，她還說要多做一點，過年走親戚也能送人，我先走了。”
“這就走了？屁股都沒坐熱……”
葉耀東背對着他揮揮手，又往家裡走。
不過，半路上卻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轉頭一看竟然是林集上，驚訝了一下。
“哎？是你，你回來過年了？幾時回來的？”
“昨天夜裡開船到家的，帶了一份年禮，正準備送你家去了，剛好遇上你了。”
葉耀東看向他手裡的籃子，笑着接過，“這麼客氣啊，這大半年來去哪發財了？”
“也沒有去哪裡，都在省城還有粵省一帶，來來往往，賺點辛苦錢。”
“挺好的，運貨吧？”
“差不多。”
“看來要成爲海運大佬了。”
“什麼大佬不大佬的，就乾點運輸的活，餬口而已。”
“那可不一定，多搞幾條船，到時候接的活也多，那不就是專門運輸的船隊嗎？省城又大又廣，有需要兩地寄送東西的肯定很多，整一個辦事處接活更好。”
林集上皺着眉頭思考了一下。
葉耀東也沒有打攪他的思路，兩個人慢慢的往前走。
他也是想到林集上現在竟然說自己是開着船來回運貨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還是隻是說好聽的。
不過幫人運送貨物的同時，自己也能倒賣，算是正大光明的掩護。
他也只是隨口提了一句，本身他也懂得不多，半吊子而已，也不知道能不能給林集上悟出來點什麼。
反正他也不差錢，要是讓他搞一個海運出來，那就真的牛逼了。
“你說的這類辦事處倒是有，這海運運輸辦事處，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那你慢慢琢磨，我就隨口提一句，不清楚你在做什麼，你自己看。”
“嗯，多謝。”
“那我先走了”，葉耀東拎起籃子，“謝謝你的年禮，晚一點我讓孩子把籃子給你送還回去。”
“不要緊。”
葉耀東哼着歌，拎着籃子往家裡走，也沒去看籃子裡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