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吸了吸鼻子，悄悄地衝張福比劃了一下，喉嚨裡骨碌了一下，吞了口口水。
他也餓極了，一聞到肉香味兒，就怎麼忍也忍不住的饞了。
張福貓着腰，大着膽子衝着廚房裡看了一眼，然後又快速地趴了下來。
就剛剛這匆忙的一眼，他就看到了燈火通明的大廚房裡至少有十來個人。竈間，案板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有人在看火，有人在揉麪，還有掌勺的人正站在竈臺前，拿了大鐵鏟子鏟着鍋裡的菜，發出查查查的聲音。
這麼多人，他們兩個人根本沒有機會去拿吃的，只能貓在窗臺下面，等待合適的時機。
廚房裡的人一邊幹活，一邊在閒聊。
炒菜的胖子脖子上掛着一條灰撲撲的毛巾，他一手鏟着鍋裡的雞肉，一手拿起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擦一下又會換手拿鍋鏟再鏟幾下，空出來的那隻手就不停地在甩來甩去。
“胖哥，今天你炒了一天的菜了，手都酸了吧？”正在往竈間填柴的小胖子大約十一二歲，塞完柴之後就擡頭看了胖廚師一眼，然後止不住的搖了搖頭。
胖廚師無奈地回答道：“手不是酸，是擡一下就痛一下了。上百個人的伙食全讓我一個人來炒，我現還能站着沒被累癱軟在地都算是體力驚人了。”
菜炒好之後，胖廚師就取了盤子裝了滿滿的四五盤，然後讓候在一邊的兩個黑衣男人趕緊送過去。
兩個黑衣人端着菜走了，胖廚師又走到另一口鍋旁邊揭開蒸籠的蓋子瞧了瞧。
蓋子一揭開，一股白騰騰的氣就衝了出來，薰得胖廚師閉了一下眼，睜眼之後他吹了一下，又聽了聽，然後就蓋上了蓋子，讓小胖子退柴關火。
“飯熟了。”
又有三個人走過來，一人手裡拿了張帕子，擡着這上百斤重的蒸籠往外走。
胖廚師鬆了口氣捏着痠痛不已的胳膊，慢慢地坐到了竈邊上的一張木頭扶手椅上。
“好了，菜也弄得差不多了，飯也擡走了，我先歇一會兒。小胖，接下來，就輪到你來幹。先把鍋洗乾淨，燒一大鍋水，等水開了，你就把大壯揉好的麪糰拿過來，削成薄面片，我們今天晚上就吃刀削麪了。”
小胖眉開眼笑地朝着案板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壓低聲問胖廚師：“下面要有豬油纔好吃，那些人吃肉，我們弄點肥肉煉出來的油拌麪總行吧？”
胖廚師扭頭看了看廚房裡剩下的幾個人，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
“今天晚上他們應該不會再過來了，這肉是有數的，可是肥肉煉出來的油倒沒稱過，一會兒每人往碗裡舀點，然後再把油渣也弄點去吃解個饞。小心些，別弄多了，把明天炒菜的油得給我剩下。”
廚房裡剩下的人立馬樂呵呵地直點頭，一口一個還是胖哥的叫着，各種不要錢的好話一串兒一串兒的往外迸。
胖廚師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情緒突然就低落了起來。
小胖子拱了他一下，“胖哥，你是不是又想到她們？”
胖廚師繼續嘆氣，“想又有什麼用？蘭家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過了今夜，蘭這個姓氏，可能就要從島上消失了。以後，我們可能就得在姓陳姓孔的人手裡討生活了。”
小胖天真地道：“不過就是換個主子而已，跟誰討生活不是討？反正我們在這裡也是沒有自由的，管他們牛打死馬，馬打死牛，都跟我們沒多大關係。”
胖廚師頓了一下，似乎有點不忍心，猶豫了一會兒，他又咬牙道：“小胖，你知道黑三兒今天晚上爲什麼沒來廚房幫忙嗎？”
小胖搖頭，“胖哥你之前不是說黑三去太液宮侍候他們吃飯去了嗎？”
“黑三死了。”胖廚師目露驚恐。
小胖呆住了，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死了……
“怎麼會？中午我還看到過黑三哥呢。胖哥，你是開玩笑的吧？”小胖子顫着聲音問。
胖廚師搖頭，“沒開玩笑。黑三中午給他們送飯過去的時候打爛了一個盤子，然後就被弄死了，屍體直接扔了。”
小胖縮了縮脖子，半天沒敢再說話。
比起沒有自由，蘭家人至少說話做事都按規矩，性命是有保障的。
過了很久，小胖子才心存僥倖地道：“蘭家那麼厲害，聽我爸他們說，三十年前就打贏了，這一次會不會能反敗爲勝？
其實仔細想想，我們在這裡還算是有吃有喝，幹得好的還發工錢，給婚配，除了不許出島之外，好像一切都還挺好的。”
胖廚師可沒小胖子這麼天真。
陳家人的狠絕，他是見識過的。三十年前，他還是個小孩，他親眼見過陳家人在城外是如何把島上的人不當人當雞仔一樣殺的。
接下來，胖廚師不說話，小胖了嚇到了，屋子裡另外三個沉默寡言的人也只顧弄刀削麪，各自端了一大湯碗哧溜哧溜地吃着。
幾個人剛吃了一半，就看到兩個黑衣人擡着一筐鮮魚走了進來，把筐子往地上一扔，黑衣人趾高氣揚地吩咐道：“上頭的人說讓你們再弄鍋魚湯備着，一會兒半夜島上可能要來客人，到時候弄魚湯下點面或者泡點飯待客。”
胖廚師立馬道：“我們吃完了馬上開始殺魚熬魚湯。”
一個黑衣人走過來，直接把胖廚師手裡的碗奪過來摔到地上，惡狠狠地說：“這麼多魚殺都殺一個小時，熬魚湯時間短了根本不香，你們們還想吃完了再弄，你當你們是誰？誰給你這個臉？”
黑衣人說完，看胖廚師還愣着，立馬就動手了，按着胖廚師的頭往那剛撈過面的滾水鍋裡按。
小胖子過來拉了一把，旁邊那個黑衣人直接把小胖子直接整個人抱了起來丟進了滾水鍋裡。
小胖被滾燙的水燙得不住慘叫，胡亂撲騰着喊救命。
胖廚師被按着動彈不得，剩下那幾個打雜的人立馬扔下了碗想過來撈人。
丟了小胖在鍋裡的黑衣人卻大喊：“只不過請他洗個熱水澡，你們急什麼？誰過來誰就是想一起下鍋。”
窗外的張福聽着小胖子的慘叫，立馬掏出槍並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