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媽，蘇楊的眼淚又像珠串子一樣竄了下來。
林英才丟開了徐衛國的手，從懷裡掏出摺疊得齊整整的手帕，輕輕地給蘇楊拭淚。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生怕擦痛了蘇楊。
蘇楊慢慢地止住了眼淚，擡眼巴巴地看着徐衛國。
徐衛國知道她想問什麼，“媽，小滿要秘道里玩那機關呢，我上來的時候交待過她，沒有我的允許不能自己跑出來。您要想見她，一會兒我就帶她上來見您。”
蘇楊一個勁兒地點頭，然後把頭往後一靠，正好靠在林英才的胸膛上。
林英才用手撫着她的頭髮，眼裡滿是欣喜和愛憐。
蘭珂也總算想明白了爲什麼徐衛國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徐衛國是林小滿的丈夫，林小滿是林英才和蘇楊的女兒，林英才和林英樹是兩兄弟，而蘇蘭貞和林英樹已經結婚了。
蘇蘭貞是蘭心的女兒，是蘭家唯一的嫡系傳人。
這樣算起來，的確可以算是一家人。
議事廳裡血流成河，陸續有人嚥了氣。
陳虎深眼見着大好的局面，竟然突然反轉，所有謀劃轉瞬成空，就連自己的性命也即將不保時，竟好像瘋魔般地扯着嗓子笑了起來。
他一笑，中箭處的傷口就被帶得不斷震顫，血就流得更猛了。
沒一會兒工夫，陳虎深就變成了一個血人。
“先祖生而爲雄，開國爲陳，何等驍勇善戰，卻在意氣風發臨門一腳時被一箭射中着左眼，力透後顱，登時身死。
沒想到，歷史竟然真的是驚人的相似。
我陳家子孫謀劃近甲子，自問方方面面俱已算到，卻在摘得勝利之際被一夜逆轉！
時也，命也，運也。
蒼天何其不公，爲何就不多給我們姓陳的一點點運氣？
我不甘心哪，不甘心。
哪怕到了九泉之下，也閉不了這對眼！”
孔劍仁還剩下最後一口氣，他被五隻箭釘在了座位上，動彈不得。
他惜命，沒亂動，也不說話，就是想要活長久一點。
但是隨着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他自己也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活不了了。
聽到陳虎深悲愴的話語，孔劍仁第一次生出了後悔的念頭。
比起命來，再大的榮華富貴不過就是一場空。
可是他領悟得太遲了些，已經再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孔劍仁努力地直起脖子，慢慢地，緩緩地再看了一眼這個世界，眼帶留戀地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滿屋子的死人，血腥氣沖天，大家也呆不住，乾脆就集體去秘道里找林小滿去了。
臨走前，蘭珂仔細查看了陳虎深的傷勢，發現箭已經扎中他的肺葉，他就算想逃也逃不走之後，才關上了議事廳的門，並上了鎖。
秘道中，林小滿正等得發毛。
“臭徐衛國，這麼久也不回來。”
剛罵完，秘道里就響起了紛沓的腳步聲，林小滿怔了怔，傾耳細聽，然後數了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有七個不同的腳步聲。”
林小滿左右四顧，發現秘道里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她就偷了個懶，直接往青銅雕塑後一貓，然後透過雕塑的手指縫隙往外看。
接下來，就是一片兵荒馬亂的認親場面。
先是徐衛國伸手把林小滿從青銅雕塑後揪了出來，然後就是蘇楊奔了過來，緊緊地摟着她一通哭。
蘇楊抱完又是林英才抱，林英才抱完就是林爺爺抱。
徐衛國眉毛一直在亂跳。
他看了看在場的人，仔細想了想，都是長輩，他要在是這種時候吃乾醋，好像會減少不少印象分。
視線巡視一圈之後，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蘇瑪頭上。
“要讓小滿過來給您磕三個響頭麼？”
蘇瑪正冷眼看着熱鬧呢，至少表面上看着像是一點也不激動，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在旁觀這場相見歡。
可是徐衛國冷不丁一開口，還正對着她說話，她就吃了一驚，反應過來之後才啊了一聲，反問道：“磕頭幹什麼？”
“之前您不是對爸媽說，讓他倆給您磕三個響頭，您就承認他們的夫妻關係嗎？
那我和小滿也給您磕幾個響頭，您就不會爲難我們了吧？”
看着蘇瑪暗帶詢問的眼，徐衛國別扭地裝出了害怕的樣子，“您，您該不會想不受我們的禮，不承認我和小滿的關係吧？”
徐衛國裝害怕裝得彆扭，蘇瑪看着也彆扭。
一個人拿了倆槍，在還沒發現屋內屋外上百敵人有中藥反應的時候，就敢上來硬扛的人會怕這個？
蘇瑪反正是不相信的。
蘇瑪看了看膩在林爺爺懷裡的林小滿，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這是個醋缸子！
有了這樣的認識之後，蘇瑪突然有點喜歡徐衛國了。
之前看這小子一天到晚黑着一張臉，冷心冷腸霸道驕傲的樣子，蘇瑪就看他極爲不順眼。
畢竟蘇瑪自己就是一個更霸道更驕傲的人。
同樣霸道的人遇見了，自然是要拼一下氣勢的。
可蘇瑪沒拼贏過。
所以她就看徐衛國越來越不順眼。
現在嘛，這小子倒有點人樣了。
蘇瑪點了點頭，“去叫小滿來磕頭吧。”
徐衛國就屁顛顛地去林爺爺懷裡拉人了。
林爺爺剛開始還有點不樂意，徐衛國就低聲告訴他：“這是蘇瑪外婆的意思。”
林爺爺本能地就沉默了。
蘇瑪這人，能不惹就不惹。
以前就有這種明悟，現在雙方又成了親家，讓着一點又何妨？
磕完頭之後，蘇瑪就定定地看着林小滿。
林小滿默了默，又看了看蘇瑪的胸膛處，“還痛嗎？”
蘇瑪搖頭，“不痛了。你打得很準，擦着心臟打過去的，傷勢很嚇人，及時救治卻死不了人。我們算的時機剛剛好，我假裝逃出去的時候就正好遇上了陳虎深。
然後在我養傷的那段日子裡，他們也不敢把我扔下，就一直帶着我，行動極爲不方便。
因此也拖延了他們實施計劃的時間。
那會兒我就在想，我的外孫女比我還聰明，只要給你一點時間，你不需要我通風報信就能破除萬難，粉碎陳家人的計劃。
我果然沒期待錯。”
“您還是太高看我了，您要是給我透點風，我就不用找得這麼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