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內卷
人，是要成長的。
以前馮標不知道的事情現在知道了，以前不懂的道理現在也懂了一些，不多，但確實是有了一些。
比如軍火買賣這種事情，很多時候不是想買就能買，想賣就能賣的。
有些武器，你出再多的錢人家不能賣，比如俄國的白楊導彈，圖160轟炸機這些，還有就是颱風級核潛艇，就這些東西，當年俄國窮成鬼了也沒賣。
這些國之重器是大國基石，如果擴散的全世界到處都是，那大國還是大國麼。
同樣的原因，美國到現在也沒有出售F-22戰鬥機，更不可能出售B-2轟炸機，至於什麼核潛艇同樣不可能賣。
要賣也是功能減弱的猴版武器，當年蘇聯對外出售的飛機坦克都是侯版，也就是比自己用的武器性能差一截子，看着像人而不是人，所以才叫猴版。
而作爲當年的兩超之一，美國在賣軍火的時候其實比蘇聯良心，他們的武器基本上保持了原性能，但價格也就比蘇式武器貴了很多。
這都扯遠了，要緊的是，軍火貿易顯然不只是買賣步槍和子彈還有手榴彈。
賣軍火，那是需要國家點頭同意才行的，敵對國家顯然不能賣，反過來，敵對國家也不肯買。
就那些戰略級的武器之下，也要看兩國關係才能買賣，盟友和友好國家樂意互相買賣，敵對國家禁止買賣，中立國家，視情況買賣一些不太重要或者過時落後了的武器。
東大現在不一樣了。
以前是武器輸入國，自己什麼都不能造，全靠買，別國有什麼先進裝備只能看着眼饞，自己造不了，買還買不到。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幾十年的時間，一幫人默默耕耘，不聲不響的就突然間什麼都有了，缺什麼補什麼就算了，關鍵是在某些領域還成了領頭羊。
現在不說那些特別高大上的地地導彈，更不說那些戰略導彈，就反艦導彈，防空導彈，還有空空導彈這一塊，東大突然間引領全球了。
別不服，還真就是領先了全世界。
最要命的是物美價廉的同時還量大管飽。
所以現在是東大開始挑選客戶了。
不友好的不能賣，免費援助的事情不肯幹，說是賣軍火，其實是輸出情緒價值去了。
現在呢，一個工廠副總，帶着明顯給漁民準備的民用反海盜導彈，找到了穆老師頭上，讓穆老師幫忙給賣出去。
這是賣軍火嗎？
這明明是買影響力。
不是賣，是買！
搞不清這買賣關係，就看不懂國際上那些事兒。
現在馮標略懂這裡面的一丟丟道理，所以他就明白這絕對不是什麼賣點民用火箭的事兒。
那麼問題來了。
爲什麼？憑什麼？
他馮標何德何能，他背後的高毅何德何能，憑什麼就被看上了呢？
這要是放以前，馮標還不會想太多，可是他回來之後受到的待遇太好，讓他有點兒受寵若驚，所以現在就感覺是他還有用。
要謹慎，不能急着答應，高毅讓他做主拍板，所以馮標更得小心一些，可不能給高毅惹了麻煩。
所以馮標沒有急着答應，而是隻說先問問。
隨後馮標口風一轉，卻是一臉好奇的道：“許總，我就好奇一件事兒啊，這集裝箱導彈……”
“不是導彈，是火箭，是民用探測火箭。”
不是馮標較真兒，而是他覺得這麼面對面的睜眼說胡話就沒意思了，非把導彈說成火箭幹什麼。
“探測什麼？”
“探測艦船，就跟探空氣球一樣，不具備任何攻擊性。”
“那探測到以後呢？”
“那就看用戶的需求了，我們這是民用產品，但是客戶非要往探測火箭裡裝上165公斤的高爆炸藥，那就不是我們能管得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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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標註視着許峰，眼睛一眨不眨，就直視。
許峰神態自如，但是被狙擊手這麼直勾勾的注視着，他一個搞技術的終究還是敗下了陣來，把視線挪到了一旁。
直到把許峰看得心虛了之後，馮標才終於道：“我覺得吧，我是可以幫忙問問，但是咱們最好打開天窗說亮話，就別說的雲裡霧裡的，我要是搞不清楚這裡面的門道，那我也不好張嘴。”
馮標看向了穆老師，他低聲道：“我不懂什麼民用火箭，我就知道，出口這種大型裝備，是不是得有啥許可才行？”
穆老師微笑道：“當然了！沒有出口許可怎麼能瞎賣呢。”
馮標立刻道：“那我就更不懂了，要是得到了出口許可，幹嘛找我呀？”
穆老師嘆了口氣，道：“你看，想多了吧，我不是早說了嘛，這是老朋友找上門來了，這個忙我是不得不幫啊，老許，你給解釋解釋。”
許峰一臉恍然道：“馮總想多了，你還以爲我們這是私下買賣啊？不是，不是那麼回事兒。”
馮標疑惑了，他不解道：“哦，那是怎麼回事呢？”
“嗨，這就是內卷啊！”
許峰一臉無奈的開始倒起了苦水。
“我們的產品呢，實話說，國內二流，都是成熟的技術，但是國家瞧不上啊，所以我們只能另闢蹊徑，進行了小型化和集成化之後瞄準了國際市場，可國際市場我們也競爭不過那些大廠啊。”
許峰嘆了口氣，道：“公司要生存，工人要吃飯，我們獲得了出口許可，而且出口也是走的正規貿易渠道，不是我們想賣就賣，也不是我們想賣誰就賣誰的，終究還得給了進出口公司，讓他們代銷代收款，所以想賣這個產品就有一個前提，得有客戶肯要想要才行啊。”
把雙手一攤，許峰繼續道：“論價格，我們的價格不太有優勢，因爲我們這只是一個剛定型的產品，目前根本就沒有用戶，沒有用戶我們就沒資金生產，即便有客戶，也是因爲產量低，採購零部件和原材料的時候這價格就壓不下去，所以我們各方面成本就比競爭對手高了很多。
再說客戶，我們這個廠經過軍轉民之後生產的是民用設備，我們沒有固定的客戶啊，最關鍵的是，我們沒有國內用戶給打廣告，那我們就更不好賣了。
所以啊，論性能，我們這產品不佔優勢，論價格，比同類產品要高百分之二十，這麼一來，實在是賣不動的。”
馮標點頭道：“哦，是這麼回事兒啊。”
許峰一臉誠懇的道：“我們而在找出路，但是國內現在太捲了，既然從成本和技術上拼不過，那就只好在客戶需求上下功夫，解決客戶的痛點問題，所以，我們才推出了這一款高度集成化小型化自動化的產品，但是這麼一來呢，我們的客戶羣體就更加狹窄了。”
馮標點頭，低聲道：“嗯，是想不到誰會買。”
“其實有客戶的。”
許峰看了看穆天文，然後他繼續道：“不一定非得把貨物交給用戶手上，而是可以給客戶，客戶決定怎麼用，再選擇用戶嘛！”
什麼客戶用戶的，馮標腦子一下沒轉過來。
還得是穆老師，他輕咳了一聲，道：“嗨，就是生產商賣給批發商，批發商決定誰來用嘛。”
馮標恍然大悟，但他馬上道：“哦，哦哦，明白了，那這個批發商，姓沙？”
“對了！就這個意思，這個批發商是老客戶，老朋友，他想怎麼用，那是他的事情嘛。”
馮標想了想，道：“所以這不是能不能賣的問題，而是讓你賣，但是賣不出去？”
“沒錯，我坦白說吧，就是老許他們的廠子競爭力不大行，所以纔想找關係，看看能不能直接聯繫客戶，好歹讓客戶看看產品，瞭解一下產品性能和特點，人家不要就算了，可是肯要的話，那不就……成了嘛！”
穆老師給出了最終答案。
就是內部競爭太激烈，太卷，所以纔想靠關係找路子。
馮標再無疑惑，他立刻道：“您要這樣說我不早明白了嘛，嗨，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許峰立刻道：“那不行！可不能，我們現在還是民用產品，就是……我們還在靠民用產品維持，這要是……反正就很麻煩，我們不能把民用產品這一塊的出口市場給丟了，所以現在我們只能賣民用品，不論怎麼說，都是民用！馮總，能不能得到第一筆訂單，能不能再民轉軍，這一步挺難的，但是隻要有了資金，成功轉型，那我們可就大有作爲了！”
許峰顯得雄心壯志。
也是，這第一步往往是最難的，現在馮標都不大瞧得起一兩億美元這點錢，但是一億美元，很可能就是一個廠的救命錢。
那許峰這路子算是找對了，別的都不說，看在穆老師的面子上，這事兒馮標拍板了。
“只是送資料是吧？您給我電子版的，我保證明天就能讓……讓沙總看到，人家肯不肯買我可不敢保證，但我保證沙總能親眼看到。”
買不買另說，就憑高毅的關係，發過去的東西沙曼一定看。
許峰激動萬分，他拿起白酒到了滿滿一分酒器，站起來端着分酒器，道：“那就全靠馮總了，感謝馮總伸出援手，也得謝謝老秦你仗義相助，我代表全所五十二人，感謝兩位，我幹了。”
馮標眨了眨眼，愕然道：“多少？五十二人？就五十二人？這……你們的廠子正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