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妞縮在了牆角，她把自己貼在了牆上，一動都不敢動。
醫生去衛生間洗了洗手，用腳踢開半掩的廁所門，舉着手來到了牀前，看着衣服都被剪開，赤條條被扔在了牀上的高毅。
“心跳。“
“36.”
“血壓。“
“60/40。”
說話間，護士送上了橡膠手套，醫生用固體酒精清理過雙手之後，自己戴上了橡膠手套。
“手術準備，麻醉。”
高毅左右手上都紮上了留置針，護士在往針管裡推了麻醉劑，然後她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簡易血型測紙，快速道：“B型血。”
“調配血液製品。”
新鮮血漿是沒有的，也不可能有，這種急救只能使用血液製品現場調配。
護士將存放在了拉桿箱裡的生理鹽水取了出來，然後她開始調配血漿，把紅蛋白和血小板之類的血液製品調配成血漿。
而醫生沒等護士輸上血，他直接拿起手術刀，沿着兩個間隔不到兩釐米的槍口直接一刀劃了下去。
柴火妞緊緊的閉上了眼。
這次醫生沒有再說什麼，他直接用手拿下了被子彈打斷的一根肋骨順手丟在了旁邊的托盤裡，然後開始用鑷子沿着傷口下探，在快速尋找彈頭的同時尋找出血點。
“子彈留滯體內，壞消息，開花彈。”
醫生捏出了一個嚴重變形的彈頭，彈頭已經成扁平狀，更糟糕的消息是這枚子彈是鉛芯開花彈，也就是說醫生需要把散落在高毅體內的一個個小鉛塊全都取出來。
醫生把嚴重變形的彈頭丟在了搪瓷托盤裡，發出了鐺的一聲輕響。
柴火妞又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護士正在把血漿掛在一個簡易掛架上。
醫生快速用止血夾夾住了他找到的出血點，然後他沿着第二個槍口探傷往裡尋找，很快，他夾住了第二枚彈頭。
“好消息，被甲鋼芯彈，壞消息是子彈嚴重偏轉翻滾。”
第二枚子彈也被丟進了托盤裡，這次發出的聲音更加響亮一些，也更加清脆一些。
柴火妞有些嘔吐的衝動，她趕快捂住了嘴巴，並重新閉上了眼睛。
護士很輕鬆的道：“心跳25，我第一次見到鏡像人。”
“我也是，需要再取下一根肋骨。”
“他怎麼堅持到現在還沒死的？”
“我不知道，或許大人物都不容易死。”
兩人一邊手術，一邊聊天，而且聽上去不怎麼緊張，不知道怎麼的，柴火妞似乎也沒那麼緊張了。
柴火妞忍不住又睜開了眼睛，但是看着血淋淋如同屠宰場一般的景象後，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乾嘔。
醫生沒動，但護士用警告的眼神瞥了柴火妞一眼，於是柴火妞在恐懼之下，選擇了轉身面對牆角。
“他不是第一次中槍了。”
“是嗎，那麼他該算是幸運還是倒黴？”
“當然是幸運，正常人早死了，鏡像人，百萬分之一的機率，我填補了生涯空白。”
“我也是。”
“我知道，止血鉗。”
護士遞上止血鉗，斜眼瞥了一下便攜的簡易心肺檢測儀，道：“心跳16，血壓0，血壓計壞了。”
“太低檢測不到，強心，血管收縮。”
現在兩人對話還是比較輕鬆的，只是加快了語速，而且更多使用了柴火妞聽不到的術語。
護士離開，她去到牀的另一邊，在攤放的拉桿箱裡拿出藥物開始調製。
醫生突然道：“心肺功能太強大了，這樣竟然還沒死。”
“會死嗎？”
“不知道。”
護士起身往輸液器裡注射了藥物，用一針生理鹽水簡單沖洗之後，往裡面推了第二針藥劑。
“如果是設施齊全的手術室比較有把握，但是這裡，我沒有信心。”
醫生又開口了，護士低聲道：“沒關係，盡力就好。”
“看一下新聞，觀察一下事態。”
一邊做手術，一邊還得關注外面的動態，免得把自己也陷在這裡。
護士本來打算自己做的，但她看到了牆角的柴火妞之後改了主意，於是她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對着柴火妞道：“你，打開電視。”
“這裡沒有電視……”
柴火妞小心翼翼的回答了要求，然後她馬上道：“我可以用手機。”
“網絡電視，福克斯新聞頻道。”
醫生突然道：“我覺得這時候看CNN比較好。”
“CNN。”
醫生和護士都不再理會柴火妞，柴火妞拿出手機開始播放新聞，並且把音量稍稍調大了些。
手機上開始播放緊急新聞，看畫面，就是離這裡不太遠的地方。
但是醫生和護士沒有理會柴火妞，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到。突然，柴火妞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因爲她看到的新聞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而主持人所說的內容讓她駭然欲絕。
“他……總統……”
柴火妞驚愕出聲，醫生沒有擡頭，也沒有動，但護士再次看向了柴火妞，冷聲道：“再出聲就殺了你。”
柴火妞猛然閉嘴。
“心跳停止！”
護士突然說了一句，然後醫生和護士猛然忙亂了起來，但他們卻什麼都不說了，醫生放下手術刀開始按壓高毅的右胸，而護士則是手忙腳亂的往輸液管裡注射了好幾種藥物。
這次護士沒有衝管。
起碼得有幾分鐘，醫生突然長長的舒了口氣，而護士隨後顫聲道：“心跳20.”
“擦汗。“
護士拿起一塊紗布細心的在醫生額頭上擦了幾下，而醫生再次拿起了手術刀。
“大出血點都找到了，不該停跳。”
“太嚴重了，死了很正常。”
“唔。”
就在這時，新聞裡的畫面突然再次被打斷，伴隨着字幕，主持人用略顯驚慌的語氣道：“剛剛收到的緊急新聞，本子京都再次發生核爆，現在還沒有現場畫面，但據可靠消息稱，本子至少發生兩次核爆。”
柴火妞對這個新聞倒是不怎麼有感，但是醫生卻停了下來，然後怔怔的看向了柴火妞。
柴火妞有些不安，她貼在牆角忍不住扭動了一下身子。
護士低聲道：“哦，不，他們真敢啊。”
醫生再次低下了頭，他放下了手術刀，一手拿着止血鉗，一手伸出道：“血管縫合。”
兩人再次低頭手術，柴火妞繼續保持沉默。
時間過得很慢，但也過得很快，猛然間，柴火妞發現手機的電量開始報警，然後她關注了一下屏幕角落的時間，發現手術已經持續了三個小時。
看上去手術遠遠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護士已經換了三次血漿了。
手機耗光了電量關機了，醫生沒有擡頭，護士卻是看向了柴火妞，微微聳肩，做了個詢問的表情。
柴火妞帶着哭腔道：“沒電了。”
“充電，繼續放。”
護士就說了一句，而柴火妞不得不離開了站立的牆角，她從自己的小包裡拿出了充電器，把手機充上電之後放在了遠離兩人的那一端牀頭上，開機重新打開新聞後，再次主動的站到了牆角。
新聞稍微中斷了片刻，現在又換了。
又換了個新聞發言人，然後這個新聞發言人用急促而緊迫的語氣道：“嫌疑人已經成功抓捕，我們目前沒有更多信息可以透露，但是經過初步調查，國土安全部部長確信這次暗殺行動是受人指使的。”
“你是說這是正治暗殺嗎？”
發言人沉默了片刻，然後他很嚴肅的道：“我認爲用武裝叛亂一詞更加合適，部長已經提請副總統宣佈進入國家緊急狀態，下一位。”
醫生再次擡頭，護士皺眉道：“事態越來越嚴重了是嗎？”
醫生低頭，他思索了片刻，低聲道：“與我們無關。”
護士不再說話。
柴火妞聽不太懂他們的對話，她現在只想去近在咫尺的洗手間尿個尿。
但是柴火妞想說的時候，她發現醫生的褲襠已經溼了一大片。
看上去醫生好像是尿褲子了。
柴火妞看向了那個護士，然後她發現護士穿着的牛仔褲溼到了褲腿上。
柴火妞猶豫了，她想了想，決定還是閉嘴比較好。
確實是憋了很久，也確實是緊張而恐懼，當柴火妞放棄了提出上廁所的請求後，她再也忍不住尿意，終於也要尿出來的時候，那個護士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擡頭對着她道：“去廁所！”
柴火妞穿的是超短褲和絲襪，她會尿在地上的，可能這就是護士大發慈悲的原因。
柴火妞忙不迭的去了廁所，但她不敢多待，上完廁所後，強忍着恐懼回到了自己站立的牆角。
“巧克力。”
醫生再次開口，護士拿起巧克力，剝開包裝，站在醫生旁邊，一口一口喂他吃了下去。
也是，六個多小時了，柴火妞突然覺得自己也有些餓了。
“水。”
護士拿起一袋葡萄糖插了根管子送到了醫生嘴邊，醫生咬住管子很快將一袋葡萄糖喝完後，把頭扭到了一邊，道：“血壓。”
“55/30。”
“很好。”
兩人又開始聊天了，醫生淡淡的道：“他的身體素質是真的強，我一度都懷疑他是超人了。”
“這都不死，或許他真的是。”
外面天都發亮了。
手術持續了一夜，現在，他們終於又開始聊天了。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兩人聊天，柴火妞突然覺得情況可能是穩了。
那個能實現她願望的神或許不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