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送來用幾種熱帶水果製成的甜品時，預示着晚宴即將結束。
這道甜品，在楚天疆看來並不特殊，因爲那幾種水果在熱帶地區很常見，可是在莫斯科就很不一般了。莫斯科當局實際控制的，僅僅是莫斯科周邊地區，即便是俄羅斯國土最南端離熱帶也有幾千公里。大災難後，八成以上的商船與九成以上的飛機損毀，從熱帶把水果運到莫斯科，而且保持新鮮，那就很不簡單了。如果是空運，而且最近才運到，這盤沙拉的耗費恐怕相當於幾十噸麪粉。
“約瑟夫先生，我只顧着跟阿列克謝‘交’談，還不知道你的過去呢。”
“我的過去？”楚天疆勉強笑了笑，說道，“我的過去沒有什麼好談的，而且也不適合這種高雅場合。”
克拉拉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雙眼放光。“你這麼說的話，我就更有興趣了。聽說，你的過去很不平常呢。”
張小剛踢了楚天疆一下，讓他不要推託。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講個故事吧。”楚天疆知道，即便他故做深沉，仍然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克拉拉的興趣。楚天疆腦筋迅速一轉，說道：“你們知道，我在很小的時候，被一羣狼收養，跟狼生活在一起，直到阿列克謝的父親找到我，並且把我帶回家，我纔跟狼羣脫離了關係。”
“你是狼孩？”克拉拉顯得很驚訝，但是楚天疆敢肯定，那是裝出來的。
“我要講的故事，就與狼羣有關。”楚天疆長出口氣，神‘色’顯得非常深沉。“收養我的是一頭剛剛失去了幼崽的母狼，雖然科學家認爲，哺‘乳’期的母狼收養人類嬰兒，是因爲嬰兒能夠‘吮’吸‘乳’汁，讓母狼感到舒服，但是我覺得並不是如此，因爲那頭母狼，完全把我當成了它的狼崽。”
“這是一個與母愛有關的故事？”克拉拉有點失望。
“不，與母愛沒有關係。”張小剛早就說過，克拉拉沒有生育能力，而且很有可能是後天做的絕育手術，因此與“母愛”有關的話題，在她那裡肯定不受歡迎。“五年後，我才能跟隨狼羣活動。與很多人知道的不同，狼羣其實很少聚在一起。一年中的大部分時候，都是由一頭公狼與一頭母狼組成家庭，捕食一些小型動物哺育幼狼。只有在冬季，在條件最爲惡劣的時候，狼羣纔在頭狼的召集下聚到一起，一同捕殺大型獵物，比如馴鹿，通過相互協作度過難關。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隨着能夠輕易捕殺到的小型動物四出活動，狼羣將再次以家庭分開。”
“與家庭有關嗎？”克拉拉又問了一句，這次似乎有了點興趣。
“也不是。”楚天疆笑了笑，說道，“我第一次參加狼羣集體捕獵，那是一個比往年還要寒冷的冬天。馴鹿早已南下，而南面是人類聚居的地方，雖然有很多馴養的馴鹿，但是有獵人保護。”
“你們遇到了獵人？”
“沒有。頭狼是一頭經驗豐富的老狼，知道獵槍的威力，也知道絕對不能招惹人類。即便成功捕殺了馴養的馴鹿，狼羣也享受不了。如果惹怒了人類，遭到人類追殺，狼羣將遭受滅頂之災。”
“那……”克拉拉不但來了興趣，還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狼羣在森林裡徘徊了好幾天，只捕獲了一些野鼠與野兔。大家都餓着肚皮，而且天體越來越冷。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捕不到大型獵物，恐怕所有狼都會餓死。這個時候，其他狼開始懷疑頭狼，有幾頭十分強壯的公狼開始挑釁頭狼，想要取代頭狼的位置，然後帶領狼羣南下尋找食物。”
“頭狼怎麼樣了？”
“頭狼不是最強壯的，卻是最聰明的，也是最有經驗的。其他公狼的挑戰，都被頭狼擊敗了。”
“這……”
“又過了三天，所有狼都餓得走不動了，幾頭比較虛弱的狼，甚至無法站起來，而鋪天蓋地的大雪從來沒有停止過，連野鼠與野兔都藏了起來，狼羣只能靠苔蘚充飢，所有的狼都絕望了。”
“你們就這麼等死？”
“不是在等死，而是在等待機會。頭狼非常清楚，需要食物的不僅僅是狼，還有其他猛獸，比如棕熊與西伯利亞虎。嚴寒與暴風雪，同樣會影響這片森林裡的其他猛獸。在所有大型捕食動物裡面，狼的忍耐能力是最強的。一匹強壯的狼，能餓半個月，而一頭西伯利亞虎最多能忍耐五天。”
“這……”
“頭狼知道，在食物匱乏的時候，猛獸會相互攻擊，捕殺其他猛獸，而這正是頭狼等待的機會。”
“你們等到這個機會了？”
楚天疆點了點頭，說道：“那天晚上，頭狼最先覺醒，隨後其他狼也醒了過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原本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的狼全都爬了起來，跟隨頭狼，以最快的速度衝向打鬥的地點。”
“打鬥，什麼跟什麼打鬥？”
“一頭西伯利亞虎與一頭棕熊。”
“什麼！？”
“那頭棕熊肯定在冬眠，但是熊窩埋得太淺，被路過的西伯利亞虎發現了，隨後西伯利亞虎襲擊了棕熊。如果不是偷襲，已經餓得皮包骨的西伯利亞虎絕對不是在冬眠前已經長得膘‘肥’體胖的棕熊的對手。此外，棕熊從冬眠中醒過來的時候有點遲鈍，不像西伯利亞虎那樣靈巧。狼羣趕到的時候，西伯利亞虎已經咬穿了棕熊的脖子。雖然棕熊還沒死，但是要不了多久，就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
“你們……你們襲擊了西伯利亞虎？”
楚天疆笑了笑，說道：“這是最愚蠢的做法。雖然以當時的情況，西伯利亞虎已經耗費了大量體力，絕對不是狼羣的對手，但是自然界的第一法則是保護好自己，而不是爲集體犧牲，狼羣也不例外。西伯利亞虎的體形是最強壯的公狼的五倍，即便‘精’疲力盡，也能輕而易舉的咬殘、甚至咬死一頭公狼。此外，西伯利亞虎還有利爪，而狼的武器只是牙齒，爪子派不上用場。”
“這……”
“其實，狼羣只需要耐心等待，而且頭狼也是這麼想的。棕熊重達三百公斤，而那頭成年西伯利亞雄虎最多隻能吃下四十公斤‘肉’，而且要不了多久，剩下的熊‘肉’就會凍結，西伯利亞虎不會吃凍‘肉’，至少不會在捱餓之前吃凍‘肉’，因此只要狼羣耐心等待，等到西伯利亞虎吃飽之後離去，就能享受到一頓熊‘肉’大餐。”
“哦！”聽到這，克拉拉似乎沒有了興趣。
“可惜的是，狼羣沒有等待。”
“什麼！？”克拉拉立即瞪大了眼睛。
“就在棕熊倒下的時候，最強壯的三頭公狼從藏身的樹叢裡衝了出去，襲擊了正準備吞食熊‘肉’的西伯利亞虎。”
“它們瘋了嗎？”
“它們不但沒瘋，還非常聰明。”楚天疆長出口氣，說道，“‘激’怒西伯利亞虎之後，那三頭公狼立即掉頭逃跑，徑直衝向一頭年輕母狼藏身的樹叢，把西伯利亞虎引了過去，而那頭母狼是頭狼的‘女’兒！”
“什麼！？”
“在狼羣裡，只要服從頭狼，所有後代都可以留下來，成爲狼羣的一部分，而很多狼羣其實都是一對夫‘婦’的後代。”
“這……後來怎麼樣了？”
“年輕母狼很虛弱，而且嚴重缺乏戰鬥經驗，根本不是西伯利亞虎的對手，甚至不知道立即逃走。”
“然……然後呢？”
“頭狼衝了上去，咬住了西伯利亞虎的後‘腿’，跟西伯利亞虎拼命。”
“可……可是，它根本不是西伯利亞虎的對手。”
“對，沒有任何一頭狼能夠單獨戰勝西伯利亞虎，哪怕是一頭耗盡了體力，虛弱不堪的西伯利亞虎。也就在這個時候，那三頭公狼轉身殺了回來。只是，西伯利亞虎已經回頭咬住了頭狼的脖子。”
“頭……頭狼死了？”
“沒有死，仍然拼命咬住西伯利亞虎的後‘腿’，而那三頭公狼趁此機會，分別咬住了西伯利亞虎的咽喉與兩隻前爪。當時，空氣中全是血腥味，其他狼也衝了上去，拼命撕咬西伯利亞虎。”
“這……這……”
“西伯利亞虎被活活咬死了，在斷氣之前就被咬破了肚皮。狼羣不但吃到了熊‘肉’，還吃到了虎‘肉’。”
“沒有了？”
“我也飽餐了一頓，不過熊‘肉’比虎‘肉’好吃，大概是棕熊身上的脂肪更多吧。”楚天疆笑了笑，又說道，“幾個小時後，頭狼死了。咬住西伯利亞虎咽喉的那頭公狼成了新頭狼，而它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趕走另外兩頭強壯的公狼，然後霸佔了頭狼的妻子。只是，那頭母狼沒有順從。在狼羣離開的時候，它留下來守着頭狼的屍體。無天后，狼羣回來時，它已經活活餓死了。棕熊與西伯利亞虎的屍體就在它身邊，它卻一口沒有吃，它用絕食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克拉拉沉默了，神‘色’顯得很複雜。
張小剛的眉頭跳了幾下，說道：“那頭小母狼呢？”
“被新的頭狼霸佔，在第二年‘春’天產下了第一窩狼崽。”
“它……它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則。”
最後這句話，楚天疆的語氣冷冰冰的，沒有任何加入任何感情‘色’彩，而克拉拉也再次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