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敗在這邊自倒自飲,自顧自想,丹尼爾他們那廂默無言,丹尼爾一回來就坐下不一言,他知道總有人會忍不住問,不說別的,這件事跟他們怎麼說也算有點關聯。
果然,格林森最先忍不住,開口問道:“他有沒有說怎麼辦?”各人都知道格林森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他們都明白,不管東方不敗來找丹尼爾問些什麼,丹尼爾卻總不會對那件事不聞不問,因而都想知道那個總是一身淡漠的黑少年,心裡是否有了打算,有沒有什麼應對之道。
果然是格林森最先忍不住了,丹尼爾心裡暗自想道。他原本就估計應該是格林森最先問,這裡的人之中,就格林森最沉不住氣,其次是菲綺曼,梅麗爾是溫雅清幽的性子,最是不急躁,而亞瑟他雖然還是有些摸不準,卻總非是沉不住氣的人。
“他不打算迴避,應該是想去做什麼,還是就去做什麼吧。”丹尼爾輕聲說道,同時把他提議東方不敗去光明聖城暫避被拒絕的事說了一下。
聽得東方不敗如此打算,衆人都沒有太多的意外,這個倨傲自我的人,連梵天院長一樣不放在眼裡,劍聖也自是不會例外,只是心底下都不自禁的嘆息。
“既然他不肯去光明聖城,看來是決心已定,我們也不能多做什麼了。”梅麗爾溫言說道。即使她有心要爲他找一個老師做靠山,好暫借那人的關係阻擊一下魯德斯,看來也是不必多提了。
“我們院長好像很欣賞他,若是他肯進我們學院做院長的學生。。。。。..楚她的言下之意,她自己也明白,東方不敗豈是那種肯假借別人地助力以迴避的人。
“他讓瑪勒格的算計落了空,我們院長好像對他也是大有好感,對他是讚不絕口,說起那次新生大賽中他的表現,都是笑容滿臉,好像是她的學生一樣,若他肯求一下也未必沒有一點機會。”亞瑟也是苦笑了一下,他知道這也是不可能的事。他連丹尼爾的主動提議都回絕,又豈肯去求人。
格林森不知道這幾人的話有幾分真心,一路走來,他覺得自己始終看不透這幾個人。他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想東方不敗平安無事,但於他而言,卻是真的不願看到那個月下按管地少年就這樣消失不見,那樣的清音,那樣的風華,實不應該就這樣逝去人間。
雖則他還是對東方不敗拒絕他的舞會邀約猶有些忿,雖則他還是對東方不敗拒絕他的誠心交好還有些怒。但他真的對東方不敗是心有敬服。
雖然見到東方不敗舉止從容的接下了弗雷納德那一招,接下了自己絕不可能那般容易甚至不可能接下的一招。讓他心裡不自禁的黯然。
雖然見到東方不敗在最後的決賽上,淡然寫意地擊敗了那個曾經打敗自己的伊圖,把他羞慚嫉妒得欲怒欲狂,把之前地一干參賽者的光采全部壓了下去,讓自己這個同爲梵天的參賽者也被比得黯然失色,因而心有暗恨,但他真的還是不願意看到那樣一個黑少年就這樣沒了色彩。
雖然他的心胸算不上海納百川,但還不至於心胸狹窄到去希望比自己出色的人都遭遇不幸,去慶幸一個風華遠勝自己的人就這樣的失去生命。
而且如果這樣一個這樣遠勝自己的人物就從此沒有了,自己是不是永遠都沒有追上他甚至越他的機會了?格林森忍不住一再地問自己
他對自己說。如果要想真正越一個對手,那就不應該希望對方出什麼事好讓自己贏得勝利,因爲那樣的勝利毫無榮耀可言,要想真的戰勝一個對手。只應從自身越,而不是企圖靠歪門左道取勝。
格林森看了那幾人一眼,說道:“我再去勸勸他吧。”說着不管幾人反應如何。直站起來向東方不敗那邊走去。亞瑟幾人對視一眼,均是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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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與梵天副院長的一招相較,自己當時看似輕描淡寫之間接下了弗雷納德地一招,但實則卻已是盡了能力,若然對方再緊接着出一招自己可能要狼狽閃躲而無有半
之力了,而且弗雷納德卻是並沒有使出全力。在絕之前,再多的技巧也只是芶延殘喘地垂死掙扎而已。
雖則當時以他的眼力見識,轉瞬之間心中就有十幾種破解弗雷納德那一招的方法,但大部分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若然他還有前世鼎盛時期的身手,要打敗弗雷納德並非什麼不可能之事,只是空知道制敵之法卻沒有實力辦到,一切盡皆鏡花水月般的空談罷了。實力,纔是擊敗對手的基礎,空談許多卻是無用。
一個高級大劍師已然不能取勝,對上一個更強許多的劍聖,自己更是沒有半點贏的機會,但那便又如何,看似最聰明的做法是立時遠遁他處,待練好武功到能與劍聖一爭長短時再出來。
但且先不說能否避過,自己卻是早已不願,早已不願,不願意有一絲一毫的忍氣吞聲,早已不願,早已不願,不願意有半星半點的違逆性情,即使只是片刻暫時,即使只是爲了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即使有更多的千百篇理由。
我不願意便是不願意,無人可以勉強,只因我的心對我說,我不願意。東方不敗不急不慢地啜飲着酒壺中的瓊漿玉液,一邊漫無邊際的想着。自己曾爲了一塊饅頭學會違心的謊言,那時他對自己說,這只是爲了生活。
後來,他爲了生活學會了違心的笑容與讚美,他爲了生活學會了忍讓與退縮。他學會了可以任意控制面部的表情,對什麼樣的人在什麼時候該露出什麼樣的神色,該說什麼話,不管是不是真心。甚至可以對自己最討厭的人說最噁心的讚美話,笑容完美得無懈可擊。他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爲了更好的生存。
但我爲什麼不夠快樂,在終於贏得最後的勝利之後,在短暫的滿足之後,爲什麼只覺得空虛得可怕,厭煩得可怕,這一切,爲什麼都沒有讓我感到原本以爲該有的愉悅?那時他迷茫的問着自己,苦思不解,是不是因爲這些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僅僅是情勢所迫呢,那時的他這樣對自己說。
於是他開始追求自己喜歡的武道,他不想再管日月神教的事,他厭倦了永遠的口不隨心,永遠的神不由己,他不是不知道應該怎樣才能籠絡得了教衆的人心,但他已經懶得再虛假作態,爲了後顧無憂於是搗弄出所謂的“三尸腦神丸”控制教衆,雖然他也知道這樣只是令人口服心不服,貽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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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後來修習葵花殘本之後,找回全文卻又得知無法修習,終至心灰意冷之極,萬事不管,諸物不縈,甚至荒唐意縱,放浪形骸之處不一而足,雖則知道自己終被殘篇功法影響,蒙了心性,迷了魂魄,竟從未自思抵抗,索性便順其而行,穿豔衣,置閨房,盡須敷面,輕點胭脂,如墮魔道。
但他卻還是全然避世不出,只閒時養花看書,池邊調鶴,有時臨窗聽雨,甚至或拿起繡針穿刺幾下,只因已經有些厭倦了那個軟紅萬丈,凡塵俗世。
於是他把自己困於那一小方世界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佈置他的那一方天地。他本就是極爲聰明的人,只隨意看了些雜書,也於園林之藝深有所得,把那個小花園佈置得極具匠心,紅梅綠竹,青松翠柏,麗絕塵世,惹得令狐沖與任盈盈一見之下,也不自禁爲之心折。
他也不是把殺人當成樂趣的殺戮狂魔,所以連任我行都懶得殺掉,僅僅是囚禁於西湖之底,甚至連任盈盈也從不加迫害,反而待其極好。
以他的機智,不是不知道這樣純屬養虎遺患,但他不想殺,便也懶得殺了,因而後來任我行殺進密院來,他也無有半點驚訝,只因他早料到過會有這麼一天。
既然前世如此,說是爲了生存做了這許多他違心之事,終果並不快樂如意,那麼今生這世,他更是不會再違了本心,背了性情,去求來一個他並不喜歡的結局。他,早已厭倦了做一個不是真性情的自己;他,早已不願意做些自己不喜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