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 目標
周圍其實並不安靜。風聲呼嘯，海浪撞擊在岩石上，密集的雨點敲打着甲板，船身在每一次搖晃中吱嘎作響……保持着安靜的只有平常很難靜下來的海盜們——在九趾強調了何謂“銷聲匿跡”之後，他們唯一的娛樂大概也只有悶頭大睡。
萊弗利原本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安靜，這會兒卻忽然覺得心裡空了一塊。隱約的不安讓他坐立不定，但當他在船艙裡來來回回地走個不停，自己的腳步聲卻讓他更加煩躁。
他猛地拉開門，疾風裹着冰冷的雨點劈頭蓋臉砸過來，讓他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向後退了好幾步。門外巡邏的海盜縮着脖子回頭，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遮在油布斗篷下的臉有掩飾不住的鬱悶和不滿，卻也沒有失去應有的警惕。
萊弗利定了定神，繃着臉關上門，爲自己的疑神疑鬼而生出幾分惱怒。
也許是無憂無慮所向無敵的日子過得太久了……他幾乎有點不習慣面對危險，即使一切明明都掌握在他手中。
帶着手下離開的斷鋸的確削弱了船上的防衛，那些討厭的法師也大半離開去找那條龍……但他擁有的船隻和戰士，就算面對尼奧城的戰艦，也未必會輸。
而今晚這樣的天氣，那些戰艦根本不會冒險出航。
他安慰着自己，坐回椅子上，視線無意識地落向地板。
地面溼了一大片，那是他開門的時候撲進來的雨。他能清楚地看見從那片水漬裡走出來的自己的腳印……可腳印不止兩行。
一瞬間他渾身發冷，緊縮的喉頭竟一時發不出聲音。當他回過神來，頸間的皮膚已經在驟然出現的利刃下冒出一層寒慄。
“多謝開門。”
耳邊男人的聲音裡帶着嘲弄般的笑意，“沒想到你這麼熱情。”
萊弗利緊閉雙脣，臉色鐵青，卻在這一刻迅速地冷靜下來——既然這個人沒有在第一時間切開他的喉嚨……那就還有一線生機。
“你想要什麼？”他直截了當地問。
“不在他身上。”另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持刀壓在萊弗利脖子上的男人嘆了口氣，轉到了他的面前，隨意地半坐在長桌上。刀刃因爲他的移動劃出一道血絲，讓萊弗裡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肌肉。
他不敢轉頭，但另一個男人也已經顯露出身形。一個瘦削的高個兒，眼角下垂，似乎總有點愁眉苦臉的樣子，但那雙讓人無法直視的、銳利的灰色眼睛，卻讓那份愁苦變成了憂鬱和沉穩。
他沒穿法袍，卻也足夠讓萊弗利一眼認出。
“……尼克·斯托貝爾。”海盜呲了呲牙，僵硬的脣角要笑不笑，“沒想到尊敬的法師大人也會做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
那稱呼不倫不類，語氣諷刺十足，斯托貝爾卻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出身富商之家的法師知道該如何與官員和貴族們打交道，但面對海盜，有人比他更合適。
“讓我們給彼此都節省一點時間。”靠在長桌上的男人開口道，“你不是問我‘想要什麼’嗎？很簡單——裡弗·辛格爾的靈魂，你們藏在哪裡？”
萊弗利的眼神閃了閃。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至少有一點我們可以肯定……它就在這條船上。”男人朝斯托貝爾擡了擡下巴，“看來你是聽說過這位‘法師大人’的。用法術來判斷你是否撒謊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難事——用法術把你腦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挖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如果他真的不得不這麼做了，你這個黑乎乎的殼子裡還能剩下什麼東西，可就難說了。”
斯托貝爾臉上的肌肉微微抽了一下——聽起來他簡直像個邪惡的死靈法師！
但他沒有否認。某種意義上，他也的確能夠做到。
“……如果我告訴你，”萊弗利無奈地開口，“我能得到什麼？”
短刀在男人手中飛快地一轉——快得萊弗利根本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已經重新壓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回答清楚明白。萊弗利的臉更加陰沉，卻也只能悻悻地垂下雙眼。
“下面第二層船艙有個藏寶室。”他說，“進門左邊第一層架子上放了個鑲了寶石的黑盒子……”
片刻的沉默之後，男人低笑了一聲。
“你在撒謊。”他說，“你根本不知道那東西在哪兒。”
萊弗利的心重重地撞在肋骨上，瞬間亂了節奏。
他其實不太相信法師那些神神秘秘的花招……而且斯托貝爾根本連一句咒語都沒念！難道他真有那麼厲害？
他的確不知道他們要的東西在哪兒，就連裡弗·辛格爾的靈魂被那個白頭髮的老頭兒抽了出來他也只是聽說，並沒有親眼目睹……他甚至不知道他們爲什麼就認定那玩意兒就一定在他的船上，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有一小會兒他甚至痛恨起九趾。如果他真的信任他，至少該告訴他點兒什麼，讓他能夠在這種情況下交換自己的小命……
他低着頭，飛快地轉動着眼珠，所以並沒能看見，斯托貝爾有些驚訝地看了他的同伴一眼。他沒有施法，在他看來，這個地位不低的海盜或許沒說實話，但多少也該知道點什麼……眼前這個男人，克萊·加文，到底是憑什麼斷定他一無所知？
但他沒有發出任何質疑。萊弗利的沉默和額角滲出的汗已經給了他答案……加文的判斷並沒有錯。
法師打開羅盤看了一眼。距離越近，羅盤能起到的作用反而越低。這東西畢竟只是埃德倉促之間做出來的。指針現在已經顫動得太厲害，始終轉來轉去地指不明方向。
那就只剩了一個辦法——他得拿着羅盤，將自己的力量灌注其中，一步步走過這條船的每一個角落。
可即使對他最大的威脅已經被加文的同伴引出了這條船，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船上還有其他海盜，只要有一點消息泄露回來，或者有誰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們的任務就會變得更加困難。
他無聲地向加文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也只有抓緊時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