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工業園工廠的員工們意外地收到了休假通知，但卻不是自主休假，而是公司組織的郊遊。
昏黃的夕陽在天邊綻放出如血的光芒，幾輛大巴車紛紛停在了南山山腳下，塑料工廠的工人們下車以後暫時被安排在山下自主活動，兩三百名工人浩浩蕩蕩，場面煞是壯觀，不瞭解情況的人看來，還真有些震懾的意思。
……
當衛笙來到南山腳下的別墅時，已經是下午五點。
在三月初李顯宗倒臺後，袁春波忙碌於收購李顯宗的產業，那時他還經常聯繫自己參與南山車隊的重新整治，以及李顯宗產業的一些規劃。
但後來的一段時間，直到現在，他都似乎陷入了十分忙碌的狀態，幾乎不怎麼與自己聯繫。
這就像是你借給了別人錢，但別人借走錢後沒有明確的還款日期，衛笙心裡多少有些猜測，但因爲百貨商圈等公司和學業都在同步進行，她亦是有她的忙碌，這件事就被暫時擱置。
她在等袁春波的打算。
同時也相信袁春波會是個聰明人。
緊接着她就被閆柏清綁架，然後順利介入了致維黨，這件事她已經知會過袁春波，而在沉寂了一段時間後，袁春波今日首次對她發出了邀約。
衛笙進入別墅時，袁春波正坐在茶几旁的沙發上，見她進門，袁春波就笑着站起身來。
猶記得第一次見面，這個敦實肥胖的男人周身雄厚氣場，在她進門時動也不動地杵坐在原位。
雖然後來二人歷經了種種，甚至有了些革命情誼，但今次見面，衛笙心底依舊泛出一絲難以言喻地陌生感。
她露出笑容，“老袁，你倒是會挑時間，這大下午的沒了太陽倒是方便。”說罷又坐在了袁春波對面的沙發上。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一語雙關，袁春波心下一緊，兀自笑道，“方便什麼？”
“方便我出門，白天太熱了。”衛笙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地笑道。
袁春波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含笑落座。
不得不說，越是陪着衛笙歷經這種種，他對眼前這個小姑娘就越發地有些畏懼。
直到現在他依然記得她在汪河村的平房中，面對李顯宗手下七八隻槍口屹然不動地身姿，以及那悠然而笑地模樣。
衛笙的目光轉向茶几上的菸灰缸，然後眸光閃爍了一下擡目看向袁春波。
這時，袁春波緩緩將手伸入茶几下方，衛笙眼眸微眯，神色依舊從容地靠坐在沙發上。
而後，就見袁春波從茶几下方抽出了一疊厚厚本子，對衛笙道，“本來就是打算將李顯宗那些產業的賬目徹底清算以後再交到你手裡的，這些都是他賭場以及夜總會近半年的賬目。”
衛笙身體前傾接過，原來是個賬本。
她只是隨手翻閱了兩章，就將賬本放在桌面，扯開嘴角笑道，“想好了？”
袁春波一怔，吃驚地看着她，隨即搖頭而笑，想來自己這段時間的猶豫並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我老袁自打跟了你那天就是你的人了，沒什麼可想的。”袁春波說完這話，又從兜裡掏出一根香菸點燃。
人們總說‘明人不說暗話’，但說出這句話的大多也都是‘明人’，只是這個世界未必適合每一個‘明人’，所以某些特定情況下，暗話更適用於交流。
衛笙就扯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這本賬目即是袁春波放權的表態，她沉吟了一下，將那本賬目推回到袁春波身前，“賬目還交給你，我過段時間可能要去S海了，朝南的這些產業就由你打理，盈利你我三七開。”
袁春波一怔，三成相當於乾股顯然是一筆不小的數字，而讓他感到驚訝的是衛笙打算離開朝南了？
他這樣想着，也就這樣問了。
衛笙頷首，“S海那邊成立公司，我需要從你手裡調走一批人手，就揚帆和光頭錢斌吧，讓他們帶一批兄弟跟我到S海去做安保工作。”
袁春波猶豫了一下，點頭應下，心裡多少有些被砍了左右手的感覺，因爲眼下他的心腹也只有揚帆和錢斌等早期的車隊隊長，這羣人在他收攏李顯宗勢力時出力不小，而他們原本也都是羣敢於拼殺的血性漢子，所以衛笙需要人，調走他們也在常理。
既然已經徹底跟了衛笙，袁春波也就不再作他想，“眼下還有些問題需要解決，李顯宗以前在社會上混，手下盡收些退伍兵，他那批兄弟的數目，遠比他麾下產業能提供的崗位要龐大，原本李顯宗有錢供養這批人，但咱們現在平白養着這些人實在沒什麼必要。”
衛笙想了想，沉吟道，“手下兄弟在精不在多，馬上進入二十世紀了，也不像前些年還要靠着他們到社會上拼殺。你篩選些，這些夜總會和賭場還需要他們鎮場，剩下的到我廠裡提供工作，願意往外發展的跟我到S海去，不會虧待他們，咱們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
即便在二十一世紀，黑勢力份子也是一直有之，雖然面上都已經洗白，但某些特定時刻還是需要有這些人出面效力。
往大了說，致維黨是洪門前身，外國各致維黨一直都是此種勢力，她前世就是敗在此道。
往小了說，例如她前世看到的一則報道，某溫州老闆想賣自己的夜總會，兩位大人物同時想要收購，溫州老闆答應了價高者，便被另外一方拘禁起來長達兩週，妻兒亦是跟着受盡欺辱，最終不得不以低價答應轉讓。
此種事情時時刻刻都發生在人們身邊，只是有些人看不到，有些人裝作看不到。
這也是她開始打算介入致維黨的原因所在。
衛笙想過，自己到了S海那邊發展公司，還不知道會碰到什麼對頭，帶着些能用上的人手總是好的。
在衛笙離開後，大門外又匆匆行進一名漢子，“袁哥，山腳底下那幫人也散了。”
袁春波聞言緩緩掐滅菸頭，長嘆一聲搖頭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