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有光看着時望月喪氣的樣子說,“那我們先說好,接下來我們所有的爭論都是爲了,我們以後能更好的在一起,而不是爲了別的。”
“當然。”時望月點頭,“也不可能有別的。”
寧有光說,“斯坦福大學的Albert教授, 正在研究一個新的項目,需要新的人員加入,他和老師關係好,所以……”
時望月呼吸一滯。
斯坦福大學的Albert教授。
他知道,當今國際心理學領域的領軍人物。
自從那年在波士頓舉行的國際心理學峰會,寧有光和他相識, 他就一直很欣賞她。
兩人也時常有郵件往來。
“於教授推薦了你去他的實驗室?”
寧有光搖頭, “不是,是因爲Albert教授的推薦, 斯坦福大學想要邀請我的加入。”
時望月的心有一瞬間飛速的往下沉,同時,他的腦子也驟然一片混沌。
他知道國內大學大部分教授出國任職必然要接受“打折出售”,但這絕不包括寧有光。
先不說,她在國內從上大學開始就跟着於院士一直努力在搞心理學方向的研究,其次,因爲她優秀的語言能力,這些年來,她的學術論文也一直都發表在外文頂級期刊上。
因此,可以說寧有光在國外學術圈的知名度一點也不低於國內,並且, 她個人也和國外許多的高校保持着深度的合作。
並且, 她還能夠洞察全球心理學專業的發展方向。
可以說,不管華國心理學專業現在落後於歐美多少。
國科大心理學教授寧有光在現今全球心理學學術領域都是高手級別的,她要是想出去,將不受任何區別, 如雲中鶴般中外遊走。
如果真如她所說那般, 去斯坦福也能拿到平級教授的待遇,對她的事業發展來說,也算是上了一個臺階。
等她出國再歷練幾年回來,到時候不管是想獨立帶科研團隊,還是成爲科學家,都會水到渠成,不缺資源也不缺人脈。
時望月知道這個機會於她而言有多好,可是——
他明知故問,“平級?”
寧有光自信一笑,“如果我去,我就一定能拿到平級。”
並且,還有把握不用多久,就能拿到終生教授的資格。
但這不是她的目的。
時望月的腦子一片空白,但心卻漸漸平靜。
他早知憑她的能力,必當如此。
“你……”去還是不去?
他突然就不敢問了。
但寧有光知道他想知道什麼。
“我不去。”
“是因爲我嗎?”時望月低下頭,放緩了語速問。
“你是一部分很大的因素。”寧有光選擇實話實說。
她的心理學啓蒙是從斯坦福大學開始的,再加之外婆和外曾祖母曾經都在斯坦福留過學。
因此,她對去斯坦福不管是求學,還是求職都有一份不一樣的感情。
如果這一生,她還是和上輩子一樣, 是一個人, 保不準這次會接過Albert教授遞過來的橄欖枝,去了。
誠然,她哪怕去,也不是一直不會來,去,只是爲了變成專業性能力更強的自己回來。
但人生沒有如果。
“這豈不是有些可惜了?”
哪怕知道寧有光不去斯坦福任職,不是全部因爲自己,時望月也覺得很開心。
但開心的同時,又覺得這麼好的機會,如果放棄了很可惜。
畢竟斯坦福大學的心理學科研學術氛圍,一直是她欣賞的。
“我不去那裡任職。”寧有光當然知道時望月的意思,於是坦誠道,“但我覺得可以加入Albert教授的實驗室,跟他一起把這個項目完成,你覺得怎麼樣?”
時望月的心又開始不平靜了,“這種事情……我沒有辦法給你建議,你或許問下於老師,或者其他能給你更專業建議的朋友。”
寧有光說,“老師建議我去,她覺得 Albert教授的那個項目雖然過於前沿,但很適合我,不管成不成功,我去了,總能收到很多東西。”
時望月感覺自己的開心弱了。
他微微垂眸,“你的決定呢?”
“望月,我知道之前那次爲了工作和事業,讓你搬去家裡,我們短暫的分開,已經讓你很難受了,如果這次我又提出要出去,還是去那麼遠的地方,你肯定更難受。”
時望月抿了抿脣,啞聲道,“你說的對,異國他鄉,咫尺天涯,兩地相思的苦,我吃的夠多了。”
“望月。”寧有光心微微揪緊。
時望月擡頭,清雋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姐姐,你從來沒有經歷過像我那麼刻苦銘心的暗戀,大抵是不懂的。”
“我……”寧有光確實不懂,也沒辦法感同身受,但她能從他曾經發過的微博內容上揣摩出一二。
時望月輕輕擱下手裡的筷子,緩緩問,“你的決定呢?”
寧有光無法立即做出回答。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服務生就在這時候端着一盤咖喱蝦和一盤泰北烤羊排過來上菜了。
把兩盤菜放下,服務生的目光落在寧有光面前已經沒剩多少水的杯子上,“美女,需要給你加點水嗎?”
他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向寧有光身上瞥。
時望月立即冷聲道,“不用了。”
短短的三個字,聽的服務生背脊一寒,“好的,兩位請繼續,有需要可以隨時叫我。”
等服務生端着餐盤走後。
時望月拿起手邊的茶壺,緩緩給寧有光的杯子裡注入水,“我們先吃飯吧。”
放下茶壺,他就先拿起手邊的公筷,給寧有光夾了一個咖喱大蝦。
隨後,又給自己則夾了一塊烤羊排。
這家泰國菜,因爲離家近,味道也還不錯。
兩人來過好幾次,口味什麼的彼此都很熟悉了,不存在踩坑。
寧有光卻沒有急着吃菜。
她知道有些事情,如果沒有及時說清楚,會給人徒增很多煩惱。
“望月,我想去Albert教授的實驗室,跟他一起去完成這個科研項目,我知道這很自私,爲了自己的事業,一再的委屈你。”
而且,Albert教授這次邀請她的這個項目,上輩子她並沒有看到有相關的科研成果發出,或者相關的消息傳出。
所以她猜測,這個項目要麼是失敗了,要麼是中途夭折了。
但這個項目真的是很契合她未來要研究的方向,以及致力發展的領域。
如果這一生,因爲她的參與,可以讓 Albert教授實驗室的這個項目有不一樣的結果。
她覺得,不管是對於她還是對於更多人來說,都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
“你沒有自私。”時望月臉色平靜的吃羊排,“你只是沒有爲了我而放棄自我。”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或者說,你是沒有爲了自己的使命而向我妥協。”
“你說的對。”寧有光點頭。
她確實沒有爲了他放棄自我。
並且,她也曾經和莊亦景討論過這個問題:“有沒有那一天,你會爲了愛情或者婚姻而放棄自我?”
她給對方的回答是——
“我可以爲了望月放棄自我,但不會爲了任何去放棄自己的使命。”
莊亦景有些不能理解的問,“爲什麼?”
寧有光說,“因爲自我只關乎自己,但使命關乎更多人,我沒有理由爲了自己,而捨棄這一生我來到地球的目的。”
莊亦景又問,“如果有一天,你家那位要你在他和使命之間做選擇呢?”
寧有光當時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雖然會很難過,大抵也是願意忍痛支持我的。”
“爲什麼?”
“因爲他是一個有大格局的人。”
時望月看着寧有光沉靜的面容,“吃吧,等了這麼久,餓了。”
今晚商場人多,這家餐廳的人也多。
兩人剛剛忙着說話,一時忘了時間。
時望月等服務生上菜後,才特意看了手上腕錶指針指向的時間,已經八點多了。
寧有光剛剛吃了烤串墊底,其實並不餓。
但她知道時望月讓她吃東西,也是爲了緩解彼此的情緒。
兩人相處,時望月一直是那個在避免彼此產生情緒衝突的人。
或者說,他一直有注意讓自己在她面前維持一個良好的情緒狀態。
他不是沒有壞情緒,只是他的壞情緒從來都是給別人,從不給自己。
而自己呢,因爲修持過,可以做到真正的情緒穩定。
反而有少許情緒不穩定的時候,是在時望月這裡。
經常有朋友問她,“爲什麼我總是喜歡把最壞的情緒給到家裡人,或者身邊親密的人?”
寧有光答,“因爲你知道他們一定會包容你,哪怕你把壞情緒給到他們,他們也不會真的責怪你,遠離你,在他們面前,你是安全的,是可以被原諒被理解被愛的。”
她自我覺察的能力不算非常厲害,也算可以了。
她每次對時望月有情緒的時候,基本上在內心升起來就已經觀照到,然後自我消化了。
倒也不會說特別明顯的向他展露出來。
但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她在別人眼前和時望月面前是不同的。
很多時候,她知道自己也在包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