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上吃過早餐，上寧家來拜年的人絡繹不絕。
寧有光和時望月跟這些人不熟，也不喜歡應酬，就跟家裡長輩們說要去出去轉轉。
這一轉他們就轉到了城郊的墓地。
大年初一，城郊墓地有很多人過來祭祀。
寧有光和時望月兩個人抱着花，拿着紙錢，提着果籃子走在山間，倒也不覺得突兀。
就是這天，陰沉沉的，着實冷。
“待會兒也不知道會不會下雪。”寧有光擡頭看了看在陰沉的天空下，更顯得陰森的墓地。
“我們速度快點。”時望月兩手提滿了東西。
今天，他們二人親自開了家裡的車過來，東西也是前兩天準備好的，就裝在車裡，所以祭祀用品就準備的特別豐富。
“不着急。”寧有光說，“下雪也不怕。”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時爸爸的墳墓前。
寒冬臘月，時爸爸的墳墓周圍沒有什麼雜草需要除。
兩人卻還是細細的把時爸爸墳前的荒草以及枯樹枝收拾成高高的一摞，點燃後，火就開始噼裡啪啦的燒了起來。
之後，又把祭祀品擺好，再把帶來的紙錢堆在燃燒起的小火堆上。
堆的高高的紙錢，很快就燃燒起高高的火焰。
兩人也跟着聞到了有點嗆人的紙錢煙，卻誰也沒有躲開。
他們看着眼前熊熊燃燒的火焰和煙塵。
不知爲什麼都感覺有點安心。
可能是因爲藉由這些煙塵，他們的思念能有所抵達。
兩人帶來的紙錢着實多，燃燒就需要一會兒，就一起靜靜的守着火堆。
寧有光見中間的紙堆厚實，還從旁邊撿了兩根木棍，分了一根給時望月，之後跟着他一起扒火。
時望月扒着扒着，突然就想到從前一些事兒。
“我以前小時候特別害怕鬼，一個人都不敢走夜路，總感覺後面有什麼東西跟着我，等爸爸離開後，我就發現自己再也不怕鬼了。”
“你小時候相信有鬼的存在嗎？”
“開始信，會識字後又不信了，再後來又信了。”
“再後來是什麼時候？”
“爸爸死後。”時望月擡頭看着時亭鬆的墓碑，目光幽遠而深邃，“我曾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後來卻希望這個世界真的有鬼怪和神佛的存在。”
從墓地回城時，天空開始飄着細細的雪。
時望月在開着車，寧有光坐在副駕駛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說着話，順便看着細雪落在車窗上，在眼前濺起一粒粒的冰晶。
突然，她看到了窗外不遠處的半山露出的寺廟屋頂。
“普陀寺。”她歡喜的指着寺廟的方向。
時望月放緩了車速，沿着她的目光看向普陀寺方向，其實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想去看看嗎？”
“可以。”寧有光點頭。
時望月就加速開車繞過一個高架橋，再下了橋把車開到了普陀寺門口。
大年初一，多的是過來燒香祈福的香客。
兩人把車停好後，就冒着風雪手牽手走到了寺廟門前。
他們很多年沒來過普陀寺了。
這次來，發現寺院門前，除了路修的更寬了些，其他倒是沒什麼變化。
門口的青銅爐鼎裡插滿了前來祈福的香客供的香。
寧有光和時望月走到旁邊一人拿着三支香點燃，拜了拜後，齊齊把香插在了香爐裡。
“我們進去吧。”時望月提議。
寧有光點點頭，正打算跟他一起進寺廟，卻不經意間擡頭，看到了頭頂那顆巨大的，掛滿了紅絲帶的菩提樹。
她突然就想起那年時望月出國前，也曾在這顆菩提樹上掛了一根紅絲帶。
十多年過去了，樹上的紅絲帶多了一匝又一匝。
寧有光已然分不清這滿樹隨着風雪飄揚的紅色絲帶，到底哪根是時望月掛的那根了。
但大致的位置，她還是記得的。
目光就一直落在那片枝椏上，“你之前在這裡許的願，實現了嗎？”
時望月聽到她這麼問，立即笑了，“實現了。”
他擡頭，目光和她落在同一處。
“這裡是不是很靈？”寧有光仰頭，目光從菩提樹上收回，落在身旁青年俊美的面容上。
後者感覺到了她的凝望，就轉頭看向她，“嗯，很靈。”
說完，時望月又轉頭看向菩提樹他當年掛紅絲帶的地方繼續笑。
寧有光看着他的臉，總感覺他笑的別有深意，於是繼續好奇的問：“既然願望都實現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當初許了什麼願嗎？”
“可以。”
時望月雙手合十，朝菩提樹虔誠的拜了三拜。
“是什麼？”
寧有光站在一旁看着他拜。
他轉身，目光落在她如畫的眉心處，“你。”
“嗯？”
“我求，如果菩薩真的顯靈，就讓我能夠永遠和你在一起。”
“……”
“你看，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了嗎？”
“也是，可是這個永遠有點兒……”寧有光被他看的低下頭去看地上一層薄薄的細雪。
時望月伸手，捧住她戴着帽子的腦袋，“難道你還想離婚？”
他的眼眸中流淌出幾絲危險和受傷。
寧有光覺得對方可能又戲精附體了，“呃，那倒沒有。”
“那就好。”時望月眼底的危險解除，卻仍是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們兩個之間只有死別，沒有生離。”
寧有光這會兒心倒沒多少波動，主要是和時望月在一起後，她就沒想過別的，不管是分開也好不分開也好，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會和他真的分開。
當然，死亡除外。
這份底氣，是時望月給的，也是兩人攜手走過的無數時光給的。
時望月見她沒說話，就牽起她的手繼續往院內去，“這裡的菩薩確實很靈，我看這門前種的菩提樹就好，等下去功德堂問下，寺裡是否還需要種些菩提樹。”
種的話，他就多做些功德。
寧有光輕笑出聲，“可以啊。”
時望月繼續說，“等下我們到了大雄寶殿，再許個新年願望。”
寧有光就好奇了，“你想許什麼願望啊？”
“不告訴你。”時望月賣關子。
寧有光就笑，“行行行，我就等着，總有一天你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