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忠孝雖然感覺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有問題。
柴家是有個祠堂。
荒廢很多年了。
就在村子最東邊,挨着村裡的小廟旁邊。也就半畝地,三間草房,也快塌了……
可以說,啥也沒有。
畢竟裡邊的排位多數爛了,家譜其實也就剩下一半了,另外一半讓羊給吃了……
那地方土質不好,種地是不太行的。
再說了,祠堂就是祠堂,也不能種地。
柴米要這個呀,無非就是想找個理由,讓自己晚還錢,畢竟這次鄉里領導來,是看在女兒女婿的面子呀……
她柴米,怕了……
想到這裡,柴忠孝就暗爽無比:我生了個讓自己爭氣的閨女。
不過很顯然,柴米並不知道柴忠孝有這麼多心理活動。
待柴忠孝進了屋子,宋秋水一臉狐疑的看着柴米,甚至摸了摸柴米的腦門:“姐妹,你沒問題吧……你上次不是說,趁着這個機會,好好磕磣磕磣柴忠孝嗎?”
柴米笑了笑:“以前是這麼想的,但是剛剛我改主意了。我覺得……可以讓柴有德替我和柴忠孝打一架……”
“啊……”
柴米淡淡的說道:“讓老頭老太太成爲孤家寡人,現在已經完成了一半了。我二叔二嬸和柴忠孝兩口子不說勢同水火,但是沒個十年八載的是好不了了……柴春芳估摸現在也和柴忠孝鬧掰了。不過柴有德還沒有……我的加把火。”
“不懂……”宋秋水感覺柴米說的多少有點驢脣不對馬嘴了:“我堂姐宋秋萍名聲是讓你禍害完了,你二叔現在人緣也不咋地。你大姑徹底廢廢了……你大姑父嘛,我也沒拿神棍當人。你三叔和老頭能反目成仇?我覺得很難呀……”
“所以我要加把火……偷偷和你說:那個祠堂裡邊有寶貝。”柴米對這個其實也是聽說的。
前世的時候,過了好多年,大家有錢了之後,翻新祠堂的時候,竟然在牆壁發現了夾縫,裡邊有一些銀元,雖然不多,但是確實夠讓人直接脫貧致富奔小康了。
至於爲什麼一直沒人發現,主要就是誰沒事拆祠堂呀……
那玩意一蓋就是幾百年不動,一般不拆的時候,根本發現不了。
“嘶……”宋秋水突然就精神起來了:“哎呀,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去挖我們老宋家祖墳了……”
柴米臉色一尬:“別介……祖墳還是別刨了……”
“問題我家沒祠堂……”
“那也犯不上刨祖墳呀……你還能找到個挪祖墳的藉口?”
宋秋水呵呵一笑:“我就和我爹說:我找不着對象,是我老祖宗妨的……”
柴米默默伸出大拇指,讚歎宋秋水:你是真牛逼,找不到對象都開始怪幾百年前的老祖宗了……你咋不怪秦始皇皇陵地方不對,影響你找對象了……那宋秋水不就有藉口,挖秦始皇陵了……
“別鬧,你爹不能同意的。你爹的權限只能把你爺爺墳給刨了……”
“額……那我奶奶容易把我爹撕了。”宋秋水陷入了惆悵:“那我咋發財呢……”
柴米撇撇嘴,進了屋裡,拿了紙筆,找到柴忠孝,讓柴忠孝簽字畫押。
柴忠孝沒有什麼猶豫的,還以爲自己撿了大便宜。
柴忠孝一來,立刻就發揮:我是柴家家長,我要說話算的態度……到處指揮別人幹活。
甚至因爲這個和老六頭在外邊掰扯呢,一個說桌子應該放六桌,一個說應該擺八桌……
柴米懶得搭理這兩個活寶,轉而把柴忠孝簽字畫押的東西拿到了西屋,讓母親蘇婉藏起來。
蘇婉不怎麼認識字,便問道:“這啥?”
“我讓我爺爺把咱們老柴家祠堂的繼承權,給我了。”
蘇婉蹙眉不解:“你要這玩意幹啥?他自己個都不去管,你去管這個幹啥?你還是個女孩子,這玩意應該男的管。就算是要管,也是你爸爸管。不過……”
蘇婉自然知道柴家祠堂早就年久失修了不說,還是個受累不討好的活。
柴忠孝就一直被柴家本家的人埋怨,說什麼:嘴裡喊着孝順,自己管祠堂,祠堂都特麼塌了,他就孝順他自己個……
“那不得逢年過節修修嗎?多費事。”
柴米沒有和母親說太多,怕母親瞞不住事,便說道:“正好沒活幹,到時候修修也行。反正修祠堂叫人,也不用管飯。”
修祠堂這活,年年都幹幾次,但是年年都是糊弄人的幹法,導致那祠堂,基本上快房倒屋塌了。
蘇婉便不怎麼反對了,反而有些疑惑的看着外邊這麼多人問道:“我聽外邊亂糟糟的,咱家這麼多親戚?我琢磨也就十來桌,現在……lao忙人都有十桌了……這可咋整……”
柴米預備的伙食,最多是十三桌,她也沒想到這麼多人,不由得也是一陣頭疼:“後來不行,lao忙人就隨便吃點,過後找補找補吧,沒法……今天估摸人多,坐席的人,伙食都夠嗆夠。先買指定不太趕趟了,沒那麼多現成的……不行,後邊就給他們燉個大菜吃得了。反正也都個人家,不能說啥。”
“也只能如此了。”
柴米從母親這屋出來,院裡人來人往的,柴米特意囑咐母親還是在屋呆着,不要隨意出去好一些,省的人多手雜的,碰着孩子。
隨後柴米就找到了正在擱外邊鍋臺燒火的柴有慶,柴有慶還是那副子打扮,柴米是越看越不得勁:“爸,你去換身衣服……今天這麼多人呢。還有,別犟嘴。”
柴有慶本來想說話,卻直接被柴米給封死了。
柴米早就預判了柴有慶的預判。
“燒火的活,讓別人幹就行。你就穿乾淨立正的,去門口接人。”柴米吩咐道:“我聽村長說,好像鄉里有人要來,也不知道啥情況,你到時候甭管誰來,先接進來,他們願意隨禮就隨禮,不願意隨禮,哪怕不認識的,想吃飯也讓進來,不吃飯你也讓一下……”
先把禮儀到了,再說。
正說着,門口有一輛轎車停了下來。
周舫穿着乾淨的黑色短襯衫,長褲皮鞋,還夾着一個公文包,就下車了。
柴米不由得愣了一下,對身旁的宋秋水揶揄道:“這傢伙打扮的人模狗樣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領導呢……”
“嘿嘿嘿嘿……還別說,確實像那麼回事,他這個人長的還不錯……不過呢……”宋秋水撇撇嘴:“我感覺好像缺那麼點意思,就是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還是大志看着順眼,耐看,還憨憨……”
柴米也覺得劉志敬挺老實,甚至有點憨憨,和他的老父親劉長貴一點都不像。
劉長貴那是巧嘴和稀泥的好手,和誰都和的來。但是他兒子大志,就略顯嘴笨的不行,啥都不會說……
“那你今個可得別讓那個憨憨喝多了,你昨天使勁灌他,他睡到下午四點,聽說回家接着睡,劉長貴說好懸沒過去……”柴米笑道:“今個要再給他灌多了,那就不太好了,這麼多人他鑽桌子底下,也怪丟人的。”
村裡的人倒是都知道周舫,所以也沒人拿他當回事。
當然了,也沒拿他當人……
就比如老六頭,看見周舫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訓:你特麼穿這個逼樣,你還好意思來?你穿這麼幹淨,咋幹活?你是lao忙的,你得幹活,穿這副德行,你特麼幹不了活……
隨後也甭管周舫怎麼想,老六頭決定:周舫,你呢也老大不小了,咱們一個村住着,老爺子我心眼好,今個讓你見見世面,你去端盤子吧……
這倒不是老六頭故意整週舫,而是實實在在的爲周舫着想。
在北方農村,這個年代,誰家有事,都搶着端盤子。
特別是小夥子。
端盤子這個活,其實是個體力活,又髒又累,但是可以“現世”。
讓更多的人看見,其實也是對於年輕的男孩子的一種推廣。
這個年代可沒有什麼別的通信手段來增加好友,最終認識其他女孩子,主要靠的就是村裡老頭老太太口口相傳的風評。
這老頭老太太或者誰誰誰跑到哪家隨禮或者串親戚,看見一干淨立正的小夥,相中了……沒準回頭就介紹個對象。
所以,老六頭是爲了周舫好。
周舫於是就定下來中午端盤子。
片刻之後,周舫走過去準備和柴米說句話,結果宋秋水瞥了一眼:“呵呵。這誰家小夥,整這麼立正。嘖嘖嘖……你這小襯衫小皮鞋,還整個包……挺有派呀。你要再戴個小帽子,整的和電影裡那意大利型男有一拼了。咋了,跑這準備混個對象呀。”
周舫無語:“沒什麼穿的,就簡單穿了點。”
“呵呵。”
柴米卻笑着指着老六頭說道:“老六頭安排你端盤子,你整過沒?別給我扣了……”
“放心,那不能。”
“那就等會端盤子去。手腳利索點。”柴米說着又低聲問了一句:“鄉里領導來,不會和你有關吧。”
柴米兩世爲人,自然知道自己家就沒有那扛勁的親戚。至於柴忠孝說的什麼老姑之類的,柴米壓根不信。
柴米知道柴春維和耿彥峰在市裡,那就是個小科員、小司機,到家裡好像一尊大佛,在外邊甚至都沒有村長官大……
那想來想去,也就是隻有唯一熟悉又略顯陌生的周舫,可能有這個能力了。
不過柴米並未過多糾結這個問題,只是提醒周舫:“人家畢竟是領導,不管怎麼說,你可別亂了禮數,不知道天高地厚。”
臨近十點,隨禮的人陸陸續續的來了。
院子擺了八張桌子,由於天氣太熱,上邊用防水的布遮着的,不用被太陽直接曬到,不過仍舊很熱。
不過人們都琢磨先吃,便都不太怕熱,在棚子裡邊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
桌子上是有瓜子花生和一些喜糖作爲飯前吃的,茶也是一壺接着一壺倒的。
幫忙的人多,倒也不至於缺了誰一口。
由於劉長貴還沒回來,宋青山便幫着給大夥發發煙。
要說吃席,最費的就是煙了,多數農村人,平常都是抽旱菸。這會好不容易隨禮了,有捲菸,自然會抽捲菸,還有一些人直接往兜裡裝,所以宋青山則忙夠嗆,一會煙就沒了,一會煙就沒了,他就沒辦法一直髮着。
“叔,你別忙這個了。村長忙着接人去了,你該寫禮賬去寫禮賬。讓那個誰……”柴米朝着周舫一比劃。
周舫便過來了。
“你跟着會計去記賬,認識吧……”柴米指着宋青山說道。
周舫點點頭。
“識字是不?”
周舫再次點頭。
隨後周舫便被柴米安排和宋青山去記禮賬了。
這會兒宋秋水卻跑過來告訴柴米:“柴米呀,那誰……你二叔整了兩盒禮炮,抱着過來了。還有那誰……也過來了。”
柴米擡頭看去,柴有福捧着兩盒禮炮,還挺大的那種走在前邊,後邊一個姑娘穿着潔白的連衣裙,長髮飄飄,一步三晃……
柴米差點嗆着:臥槽!病秧子病情越來越嚴重了,這麼弱不禁風的嗎?你說她走路都哆哆嗦嗦的了,還出門幹啥……
病秧子自然說的就是柴米的“好堂妹”柴敏了。
柴米和二叔前世有一些矛盾,但是也有一些共通之處,就是兩家其實都不太受柴忠孝待見。
所以這會看見柴有福來了,柴米倒也不覺得太意外,一般來說,柴有福今天也會來的。
“二叔,來了呀。”柴米一副很熱情的招呼着,隨後轉而關心起來柴敏了:“堂妹呀,你看看,你看看……出落成大姑娘了,越來越帶勁了。”
“堂姐說笑了呢~”
“那你今天是放假了?都要高三了,課程緊不緊?成績怎麼樣?老師同學對你好不好?跟上課了不?有沒有早戀?作業做完了嗎……”
柴敏的臉本來還笑着,卻慢慢變得僵硬起來……
本來今天柴敏回家,是想找柴米算賬的,她就剛剛不在家幾天,她母親就被柴米忽悠的把老婆婆打了,丟人現眼到了姥姥家。
結果興師問罪還沒開始,就被柴米懟的一堆問題給柴敏自己幹麻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