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有些詫異，當下對金啓凡說到：“我這也算是鞠躬盡瘁了，回頭你得想想怎麼謝我！”
金啓凡不屑一顧，甚至裝作沒聽見看向別處。
進了暗房，傑克輪打開了一盞鵝黃色的牀頭燈，李偉擔心的說道：
“老師，現在病人處於半昏迷狀態，算是不自願催眠，萬一他潛意識牴觸呢？”
李偉抱着膀子略帶擔憂的看着邱賀說道。
“浪費點兒時間而已！”傑克輪說着，他坐在了椅子上讓李偉開始，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
陳雙坐在病牀的對面，拖着下巴看着邱賀，哎……這人這輩子也算是被金啓凡那小子給毀的差不多了。
真是看不出來，金啓凡這張陰柔之氣十足的俊秀老臉，骨子裡卻隱藏着這般殘酷的靈魂，牛……
這邊，李偉整整試了五次，每一次問他問題都沒有任何反應，實在沒轍，傑克輪只能親自上陣。
即便是他，三次之後才從邱賀口中聽到他說話的聲音。
毫無意識的說話，陳雙不由得一陣抽抽，她被催眠的時候也是這逼樣？感覺被人捅了一刀都沒啥反應似的。
跟隨着李偉細細淺淺的指引，邱賀突然身子緊繃，不停的說着不要不要……
陳雙被這個狀態嚇了一跳。
“邱賀，你現在是不是看到了一位長相白皙容貌端莊的男孩在打你……”
李偉跟着他傳遞的訊息接話。
邱賀已經滿頭大汗，嘴裡不停地說道：“我不……我不叫……別打了……別打了……”
“你現在回頭，你會看到有個人在你身後……是不是這個人打斷了你的腿？”
“不……我不……我不想回頭……”
李偉不由得蹙眉，難道神經病患者的潛意識本身是零散崩潰的，可真的進入催眠的話，它的抵抗能力卻比意識清晰的正常人要強。
“你放鬆，站在你身後的未必就是金啓凡，你回頭……你的身後有你的母親，和你的未婚妻……她們都在等着你……你回頭……”
“不……不……”邱賀的頭毫無意識的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汗水都甩了出來。
“老師！他很牴觸！”
李偉有些爲難，他是腦神經科的高材生不錯，但是催眠也是後來纔跟着師傅學的，論臨牀經驗他確實達不到師傅的九牛一毛。
陳雙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模樣，心都緊了幾分，金啓凡的年少無知給這個八尺男兒竟帶來了如此深的陰影，以至於時時刻刻侵蝕着他的骨血。
因此，他會毫無徵兆的失去理智，崩斷心裡的那道防火牆，恐懼感一旦沒有了大壩防護，一旦絕地，神經和潛意識全部崩塌瓦解。
“換一個角度嘛！”傑克輪不疾不徐的小聲說道。
李偉已經跟了他小十來年了，對於老師的話他只需要結合曾經的配合和受教內容就可以下結論。
“邱賀，你冷靜，你冷靜……其實你的腿並不是被人打斷的……你想知道你的腿是怎麼斷的，你必須要先冷靜，然後聽我說……”
李偉雖然聲音很低，但是他已經因爲高度集中注意力，壓抑着心脈的原因，後背都被汗水打溼了。
邱賀暫時不掙扎了，李偉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看看你的右手邊，是不是有一道門……推開那道門，一切痛苦都消失……”
許久，李偉發現邱賀的呼吸均勻了，他再次說道：
“你是不是看到了一座山？還有很多牧牛？陽光很好，山谷內的草很綠……”
邱賀的潛意識似乎又開始牴觸了，說到這裡的時候，陳雙已經摸到了李偉大概想幹什麼。
他在努力的破開邱賀的記憶，企圖用另一種方式洗禮他原來的恐懼根源，說白了，更換記憶！
太神奇了，陳雙瞪大了眼睛！
“這個時候，你在牛羣裡看到了你母親，你高興的衝下山坡……山谷裡的風很柔和……草地上的野花很嬌豔……你的母親正在向你招手……”
邱賀像是活死人一樣躺在那兒，可是他臉上盪漾的和諧讓陳雙一下就明白了，他被李偉指引了。
“可是，你走近了才發現，有一頭髮瘋的公牛正在向你母親奔跑過來……速度很快……牛蹄的聲音在山谷裡迴盪……這個時候的你，很着急……”
陳雙屏住呼吸，細細的聆聽着，和眼看着邱賀毫無意識的喊了一聲不——快跑！
“你很害怕……你只能努力的衝過去，中途你被山石絆倒了……可你沒有放棄……你順手從竹籃裡摸了一把砍柴的刀……你要去殺了那頭牛！”
邱賀的身子再次抽搐，陳雙簡直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偉，催眠術，真的這麼嚇人嗎？
“可是，公牛體格龐大……你身材瘦小，根本不是它的對手，你眼看着就要被公牛蹄子踏上……你撲了過去……把母親推開……你一刀插進了公牛的脖子……你的腿發出骨骼斷裂的聲音……你很疼……很疼……”
邱賀的腿不受控制的抽搐，好像真的被牛蹄子踩斷了一樣，他的面容扭曲，可手還在暗房的空中揮舞。
“公牛終於被你砍死了……你的母親安然無恙，她嚇壞了，衝過去抱住你……你哭的昏天暗地……”
後來，這位大名鼎鼎的金啓凡同學，成了邱賀心裡的大恩人，家裡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
一切結束後，李偉已經虛脫了，陳雙原來以爲這是一件很輕鬆的活呢。
可看到李偉摘下眼鏡滿臉是汗的模樣，帶着濃郁的倦容，後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時，陳雙並不認爲這件事不費力了。
陳雙很想問李偉，那邱賀以後會不會看到牛犢子就嚇暈過去呢？
可李偉就知道她要問似的，提前打了個噤聲手勢，指了指門外壓低聲音說道：
“你讓你朋友進來，看看效果！”
陳雙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金啓凡依舊坐在輪椅上，就在門口，似乎動都沒動：
“你進來，小點聲！”
金啓凡不由得蹙眉，可等他進去的時候，邱賀醒來的那一刻，陳雙才知道，該看病的應該是金啓凡吧。
“邱賀，你認識他嗎？”邱賀已經微微睜開眼，李偉指着金啓凡問道。
金啓凡下意識的右手握緊了輪椅扶手，眼看就要掉頭離開。
“金啓凡！”邱賀說了這個人的名字。
金啓凡的嘴角突然抽搐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