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華她突然來了，催洪顯然沒有料到，不過也馬上就將驚呀壓下去，“你先出去。”
他將小幹事支走了，又指了指牀邊的椅子，“坐下來說吧。”
李月華讓催盈在車裡等她，自己過來的。
催洪從牀頭櫃上拿了一個橘子遞給她，“他們去找你了？”
他們？
是指催老爺子他們吧？
李月華看着他，也是頭一次這麼近的打量他，細看之下他的眉很細，和自己的月牙眉一樣，那些深眸裡一片清明，乾淨的和雨後天后一般。
李月華彷彿是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或許是骨血的原因，心裡的某個地方輕輕的牽動了一下，對眼前的人，她也討厭不起來，多出來的感覺是什麼？很熟悉又很酸澀。
對，正是心疼。
她在心疼眼前的這個男人。
而這個男人正是她的親生父親，她的血液裡流淌着他的血，他給了她生命。
這幾年知道了身世，她一直在逃避，想着永遠不用面對這個男人，然後轉了一大圈才發現，有些東西永遠繞不開。
催洪也打量着眼前的女兒，這是他和趙繪的孩子，那個他一輩子忘記不了的女人留給他的禮物，他卻只能遠遠的看着，在別人眼裡是他因妻子離開而不喜歡這個女人，卻哪裡明白他是近鄉情怯。
自己心愛的女人生的孩子怎麼會不喜歡？又怎麼會不愛？
就是太愛了，所以纔不敢靠近，不敢面對。
以往那些甜美的回憶，怕都涌回腦子裡，再也逃離不出來。
“他們不管說了什麼，都不要去聽。”催洪的聲音透着關切，和擔心。
李月華點點頭，“你___還好嗎？”
催洪脣角邊扯了一抹笑，“挺好的。”
他這麼一笑，臉上眼裡都涌着慈愛，李月華還有些僵硬的身子慢慢的放鬆下來，也沒有開始時的不自在了，“你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你想我給你打電話嗎？”
李月華看着他含笑透着柔光的眼睛，竟生出一種自己問的問題很幼稚的想法來，又莫名的想笑，然後就真的笑了，清脆的笑聲，讓白色的病房裡，都有了生機。
催洪就想，他錯過了太多，女兒小的時候一定笑的很可愛吧？笑聲也是這樣，讓聽者心裡跟着舒服。
“你病了，怎麼不擔心自己？”收住笑聲，李月華悲從心來，他都生病了，她還在笑，他是不是會難受？
又暗暗後悔，自己也不是小孩子，怎麼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催洪看出她的擔心，“我不擔心自己，只是擔心你。雖然沒有照顧過你，可是一直看着你默默的成長，如今要離開了，以後你要是又傷心了怎麼辦？”
“以前傷心也沒有看到你啊。”李月華反駁。
又立馬閉了嘴，她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
催洪笑了，是真的很高興，他看到女兒在擔心他，也感受到女兒在關心他，如果早知道這場病能換來這些，他希望自己早一點病，也後悔自己生病之後沒有告訴女兒，而是一直讓人瞞着。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在關注着你？你和萬坤明跑到南方，你以爲真的那麼容易？是我偷偷把老李的人調開了，才讓你坐上車的，又幾次沒有查到你在哪。沒有相認，當時我就在想，這是我的女兒，她那麼傷心，想去尋自己的男人，我不能不幫她。”催洪回憶起來，聲音有些哽咽，“你說的也對，我爲你做的太少，有你李爸爸在，我沒有什麼不能放心的。這次我生病，他爲了我着想，也想給我和你相處的機會，所以就躲出去了，我都明白。只是我不能這麼做，他把你帶大，我沒有爲你做過什麼，又怎麼能讓你去爲我擔心。”
“我不擔心你。”李月華悲從心來，“我只有一個爸爸，只有一個親人，你只是一個外人。”
明明心裡就這麼想的，說出這些話時，鼻子卻酸了。
“嗯，你說的對，不管以後別人說什麼，你都要記住，你只有一個爸爸，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話。”催洪並不生氣。
他能感受到女兒在說氣話，這是個心軟的孩子，這些年看着她長大，他看的明白。
他活不了多久了，就是想看到她能一直開開心心的，而不是因爲被拖累了。
“嬌嬌，太晚了，你該回去了，以後也不要來了。”催洪拿過她手裡的橘子，幫着她撥開，又遞迴到她手裡，“吃吧，吃完了就回去。任何時候都要開開心心的，有不開心的事就和楊斌說，自己的男人不用用誰呢。”
這樣貼心的話，李月華聽的卻想落淚，橘子明明是甜的，到了嘴裡卻也變的苦澀難嚥起來。
吃過了橘子，李月華就離開了病房，自始至終兩個人再也沒有說過話，一路回到車上，李月華的腦子空空的，看到車上等着的催盈，對她笑了笑。
催盈一臉的擔心，“月華，你沒事吧？”
李月華啓動車子，“你看我有事嗎？晚上想吃什麼？楊斌應該是在部隊不回來，咱們倆出去吃吧，挑你愛吃的來。”
催盈哪裡吃得下，看她明顯是在轉移話題，又不想再說這個讓她心煩，想了想，“吃火鍋吧。”
兩個人都是心裡有事，到了火鍋店之後，也沒有什麼交流點了四盤的羊肉就開始涮，不喝酒只能吃，吃的熱火朝天，楊斌看到的時候，就是媳婦嘴裡塞的滿滿的都是肉，然後還在往裡塞，他在想這一嘴的肉要怎麼嚥下去，忍不住爲她擔心。
楊斌對身邊的人揮揮手讓他們先進單間，這才往媳婦跟前走去，李月華一擡頭，正大口的嚼肉，猛然看到突然出現在身邊的楊斌，差點把自己噎死。
楊斌遞了水給她，又幫她拍後背，“又不是餓了幾天，也沒有人和你搶。”
李月華噎的臉紅脖子粗的，要不是他突然出現，她怎麼會噎到？
現在反而還埋怨起她吃的多了。
催盈在一旁忍着笑，實在沒想到會這樣，莫名的，那種壓抑在她們周圍的沉悶氣氛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