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妹兒的小胳膊, 緊緊摟住葉老子脖子, 把頭埋在他結實的背上, 一顛一顛的, 舒服溫暖且安全。
她揉揉黑亮大眼睛, 開始四處亂瞅,時不時還回頭瞧一眼, 跟在身後的白老爺子與臭老頭師父。
“好多寶藏, 楊婆婆會不會誇我?”
一路上, 甜妹兒強忍住睏意, 美滋滋地想。
擡着破舊大木箱的夏老爺子,忍不住皺皺眉,嫌棄斜她一眼,心底卻無端生起一兩分的擔憂。
這三歲奶娃娃跟楊神婆,能有什麼關係?
據他所知,現在的年輕小輩們, 很多根本就不知道有楊神婆這個人。
和神婆牽扯上關係,很少有啥好事兒。
但看葉老爺子鎮定的死人臉神情,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事兒。
“爺爺, 還有多久,才能到楊婆婆的小木屋?”
一顛一顛實在太舒坦, 享受的甜妹兒,情不自禁打了個呵欠,眼角有些溼潤,翹睫毛微微顫動。
“咳咳, 約莫半刻鐘。”
有些沙啞蒼老的女音,忽然在右邊響起。
衆人擡頭一看,穿越藍衣藍褲的楊婆婆,拄着黑木柺杖,立在一棵大樹下,一雙深邃的眼眸,盯着他們。
“楊婆婆,我有好多好多東西還給你哩!”
甜妹兒脆聲聲叫道,右邊小胳膊,往她方向伸去求抱。
夏老爺子與葉老爺子,忙停下腳步,恭敬問候。
白老爺子問候後,心裡止不住驚訝。
原來娘娘廟神婆,長得不是跟自家老伴一樣,慈眉善目,和善親切。相反,枯瘦的她,外貌令大人也心生恐懼,也不知道甜妹兒與她,有和淵源。
“你們跟我來吧!”
楊婆婆接過暖暖暖的一坨。
吧唧吧唧吧唧——
甜妹兒美滋滋送上連續三個香吻。
楊婆婆右手牽着她,左手駐拐,顫顫巍巍走入雜草叢生的樹林,彷彿隨時可能倒下去,但她的腳步卻一點聲音也沒。
練過點功夫、依舊走路走聲的夏老爺子:……有些難以判斷。
穿過一座一座墳堆,越過一個被藤蔓遮掩的黑漆漆山洞,洞裡頭還有一盞桐油燈,不到半刻鐘,他們就來到小木屋裡頭,用三個珍貴的影青瓷碗,喝上暖身暖心的花茶。
從來不知道此山洞的葉老爺子:逢年過節,從沒見過楊婆婆來接,也沒喝過一口水,果然是自家小仙女的魅力太大?
“幸苦你們,多謝你們。”
“楊婆婆不用客氣,身爲碧山村人,我們做這點事是應該的。”
眼睛微溼的楊婆婆,用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從紅布里,取出那尊小沉香木觀音像,將它恭恭敬敬請上香案,立即上兩柱香,再磕三個響頭。
起身後,她再回屋取出一個深紅色木匣子,將之打開,裡頭有一串沉香木念珠,上頭正好缺少娘娘廟木匣子裡頭的四顆珠。
多出一顆沉香木念珠,此外,她又取出一本藍皮古醫書,一把生鏽的鐵劍,一個黃紙包裹的未知符。
楊婆婆看向三老一小,張開缺牙的癟嘴,不容置疑道:“挑走屬於你們的。”
白老爺子神情一頓,謝過之後,拿起明顯屬於他的醫書。夏老爺子手在鐵劍上停頓一下,瞅一眼楊神婆,他拿起旁邊的黃符。
葉老爺子正要取走鐵劍,把念珠留給甜妹兒,卻被楊神婆抓住衣角,再念一句‘取走你應得的’,最後他拿走沉香木念珠。
夏老爺子垂眸深思。
果然他們拿什麼無所謂,鐵劍一定要是甜妹兒的。
迷迷糊糊的甜妹兒,得到一把生鏽的鐵劍。
莫非以後她會成爲武林高手,大殺四方?
楊婆婆揉揉她的頭,指着破舊木箱子道:
“除去觀音像,這些你們都搬走吧!當我送給小丫頭的。”
“謝謝楊婆婆!”
甜妹兒心裡美滋滋,小臉頓時樂開了花。她得到好多好多寶貝!
在其他人一頭霧水時,他們連同破木箱、瓷碗等,一同被攆出小木屋,並且給他們重新指了那個洞,通向的一條新山路。
路短一些,墳堆也多一些。
然後,只聽見遠處又一句似是而非的提醒:
“盡力存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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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山路,甜妹兒唧唧呱呱,鬧騰不停:“爺爺,我要把玉佩給奶奶,牛角銅鏡給爸爸媽媽,銅鎖剪刀給二叔二嬸,此瓶給大哥五弟,小瓷碗給二姐三姐……”
她扒拉扒拉出箱子裡的東西,一一做安排。
還拉着三個老爺子,一起挑選,那麼多寶貝,管夠!
“傻兔崽子!這些東西都是娘娘廟的,說不定村裡有人見到過。它們送出去就是送禍,笨蛋丫頭!”哪怕接收着葉老爺子的眼刀,夏老爺子也毫不客氣訓斥道。
寵娃要不得!
啥東西都得講清楚好!
葉老爺子再甩飛刀。
不過想回去,拉着老伴一起教導,以爲他不懂此事重要性?
白老爺子一臉笑呵呵。
他算是看出來啦,這倆老頭子不過經歷不同,其實個性,有那麼三五分相似,但看這死人臉,一樣樣的。
“這破木箱咱們從西邊小樹林擡出去,那邊除去逮蟬的娃娃,很少有人,最近連娃娃也不見……”快到山腳下,最熟悉地勢的葉老爺子,開始部署安排。
經歷此晚,三個老頭子間,建立起更密切的亂七八糟友誼。
“什麼破木箱,它是紅酸枝木,搗鼓一下,它比那些爛木頭好千百倍。”夏老頭習慣性插刀,指着舊木箱道,“木箱的紋理清晰,變化多端,平潤光滑,仍走光澤。它本身是深紅色,回去打磨髹漆兩下,再過幾百年,也跟新的一樣。”
甜妹兒面露崇拜之情。
原來這個破木箱,竟然也是個寶貝,以後得多讀書多認點東西,省的稀裡糊塗,就錯過太寶貝兒。
葉老爺子重咳一聲,認真道:
“你媽媽的嫁妝箱就是酸枝木。以後爺爺盡力幫你找樹。”
甜妹兒趕緊抱大腿,“爺爺最厲害!”
他不是不知道酸枝木,只是沒看出來木箱子,誰叫它變了個模樣,跟山裡頭的樹木,差別好大。
夏老爺子還想拆臺,酸枝木有好多種,被白老爺子一巴掌拍到肩膀上。
一行人繼續前行,越靠近村裡,大傢伙儘量把腳步放輕。
這時,耳朵靈敏的夏老爺子,拎着甜妹兒,走在最前面小心翼翼探路。
正當幾人欲偷摸摸穿過小樹林時,夏老爺子指了指他們的東南方向。
豎起耳朵一聽,果然那裡傳來,細細微微的動靜聲響,有挖土、麻袋蹭地、木箱磕磕碰碰等小聲音。
這裡頭,時不時夾雜着一些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音,其中有一個刻意壓低的女音,特別熟悉,那分明就是葉二嬸的聲音。
而樹林另一邊,有記工員小夥以及其他家幹部,專門在遠處的出口處守着。
他們沒料到,楊婆婆指的洞與路,可以從山中間凸腳處繞過來,是全新的一條小路。
今夜晚飯後,留一個人在隊部,張隊長領着小幹部們,忙得不可開交。
碧山村與碧水村交換糧食,清點倉庫糧食,分出部分糧食,轉移糧食……最後,他們將小隊會議,開在小樹林裡頭。
一邊放糧食,一邊討論事情。
“張隊長,你咋知道這裡有個小洞吶?還停乾燥的。咱們村大菜窖都沒它乾燥,不過就是太小。”
“以前咱們村土地廟不就在就在二碧山下,我爸無意中發現的。洞太淺,只能存點苞谷麥子。從明天開始,兩個守倉庫的人,派一個來這裡挖土,能挖多少算多少工分,咱以後把公糧放一部分……”
村裡頭有一個會算數的,實在太好太恐怖了。
葉二嬸比出納的心算強太多,她心裡頭扒拉扒拉,每天三頓都把糧食花盡具體日子,在隊部會議講出來。
導致不僅是張隊長,每個小幹部心理產生緊張感,尤其是年紀大一些的黃大爺等。
因此,張隊長的公糧、私糧分開建議,得到全部人的一致贊同,作爲第一屆小幹部,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認真想幹實事兒的。
於是就有今晚的意外行動。
至於其他關於鍊鐵的要事,張隊長也沒有放鬆。
“村裡磚塊還剩多少?”
“應該後兩座多小高爐,簡單那種,夠三座。李師傅說的。”
“咱們儘量先勸他們,真的煉出鋼,再建多的爐,不能浪費村裡鐵,那些鐵鍋鐵鏟有限。大隊裡派的人沒發現鐵礦山,倒是意外發現有煤炭……”
而被迫躲在樹林裡,偷偷聽取隊裡幹部們秘密的三老一小,只能等他們全部走後,再悄咪咪離開。
月光下,小樹林裡頭,裹着衣服的甜妹兒,在爺爺懷裡酣睡正香。
作者有話要說: 累葉子:終於寫完。
晚安仙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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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鎮煤礦大大小小很多,山都被挖空好多,最近幾年,政府纔出政策,把小煤礦關閉。
鎮上修房,一打地基,煤炭就露出來,記得中學的時候,修一片四五層樓那種,好多人揹着揹簍,去地基裡頭撿煤炭,能撿好多回家……
不知道那些山究竟挖多久,才能像現在一樣挖空,實在太恐怖,把大煤礦也關閉吧——煤炭資源越來越少,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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