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心疼自家的兒子,對這件事情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過去了。老年人睡眠都比較輕,今天早晨林瑾瑜什麼事帶着人出去的老太太都知道,那時候林湛元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掃在自己的臉上,老太太覺得小孩子可愛的很,便將林湛元摟在了自己的懷裡,任由林瑾瑜去了。
“母親,您是知道的,孩兒向來都不是一個糊塗人,”林瑾瑜仰頭看着自家的母親,一臉認真的說道,“孩兒確定,此生就是她了。”
林老太太見林瑾瑜已經拿定了注意,便也不再多說話。由着林瑾瑜在地上跪着,自己端了之前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繼續慢悠悠的喝茶,林瑾瑜見林老太太不說話了,他自己便也沒了聲音,老太太沒讓他起來,他便老老實實的在那跪着,一旁的林湛元一開始的時候還一邊看熱鬧一邊吧唧吧唧的吃着老太太給自己準備的點心,後來看自己的爹爹給老太太跪下了,林湛元便一下子亂了分寸,這自己的爹爹都跪下了,自己到底是跪啊還是坐啊。
看到後來林湛元索性把頭埋進了老太太給自己準備的書裡,反正那邊那兩個人也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那自己就儘量讓別人感覺自己不存在好了。
林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坐在那裡喝了多少杯茶,在林瑾瑜覺得自己的膝蓋都要跪爛了的時候,林老太太才徐徐的擡了擡眼,見林瑾瑜的一張俊臉都已經發白了,心裡說不心疼那都是假的。
“日子定下了麼?”林老太太將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正襟危坐居高臨下的看着林瑾瑜,慢悠悠的說道,“聘禮可都送去了?有沒有讓阿正好好的打點一番?到底是要娶妻,可別讓人家母家覺得咱們林家堡沒了分寸。”
林瑾瑜聽了老太太的話之後一怔,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和老太太死磕的準備,畢竟認識徐初這麼長時間以來就沒有和老太太打過招呼,說要娶妻什麼的也都是自己一個人做的決定,雖說林瑾瑜是林家堡的堡主,林家堡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林瑾瑜點了頭才能辦成,可老太太是林瑾瑜的母親,是他的長輩,更何況這到底也是林瑾瑜的婚姻大事,再怎麼說也應該和家裡的長輩商量的。這次的事情再怎麼說也是林瑾瑜做的不對,所以老太太要是朝着自己發發火摔摔杯子什麼的都是可以理解的。
可林瑾瑜怎麼也沒有想到,老太太居然這麼容易的就答應了,他慢慢的擡起頭來看向老太太的眼睛,小聲的問道,“母親您說這話的意思是……答應我和初兒的婚事了?”
林瑾瑜的樣子讓林老太太忍俊不禁,這孩子平時管理林家堡的時候倒還真是有點大人的樣子,怎麼一碰見和那位姑娘有關的事情的時候就變得像個小孩子了?
“你都已經拿着彩禮去人家家裡提親了,我哪裡還有不同意的道理,”林老太太沒好氣的說道,“要是在這個時候除了什麼岔子,那豈不是讓別人看了我們林家堡的笑話?”
“謝謝母親,”林瑾瑜一激動,便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湊到老太太跟前嬉皮笑臉的說道,“我就知道您最通情達理了。母親您還沒見過初兒呢,要是您見到了她啊,一定也會喜歡初兒的。”
“誰說沒見過,”這林瑾瑜的心情一好,臉色也變得比之前好了很多,林老太太見自家的寶貝兒子高興了,自己的心情變也沒有之前那麼壓抑了,老太太一把拍掉林瑾瑜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沒好氣的說道,“你的書房裡到處都是那位姑娘的畫像,我想見不到那才比較難吧。”
“噯?”
林瑾瑜一怔,倒是一直窩在一旁的林湛元先‘噗嗤’一身笑了出來,林瑾瑜這纔想起來自從自己認識徐初以來自己不知道窩在書房裡爲徐初畫了多少副畫像,有時候林瑾瑜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做,那時候的林瑾瑜大抵只是覺得見不到徐初的時候自己很難熬,所以見不到徐初的時候就會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面一副一副的給徐初畫着畫像。畫中徐初的一顰一笑都是自己最喜歡的,林老太太口中在書房見到的那些畫像,想必說的就是這些了。
“跟孃親說說,挑的是哪天的日子?”林老太太將林瑾瑜拉到自己身邊坐好,拍着林瑾瑜的手笑着說道,“總是擔心你們年輕人不動什麼是黃道吉日,急匆匆的選了個日自己就成親了,成親這可是一輩子重要的大事,這可不能馬虎的。”
“日子是阿正找了府裡管事的人選了好久才選出來的,選的是七天之後的日子,阿正說那便是近幾年來都沒有這麼好的日子了,本來也想着讓孃親親自給選的,只是那時候怕孃親不同意這門婚事,我又着急……”林瑾瑜朝着林老太太一笑,呵呵的說道,“現在說給母親聽聽,母親覺得整個名字可還好?”
林老太太聽了林瑾瑜的話之後就趕緊讓林湛元去自己屋子裡去除了黃曆,翻來翻去的看了好半天,這才一臉滿意的擡起頭,笑着對林瑾瑜說道,“阿正辦事果然是最讓人放心的,未來的幾年裡都沒有比那天更好的日子了,既然把日子選在了七天之後,那堡裡也應該早點準備起來了,別到時候來不及準備……”
“母親儘管放心就是,”林瑾瑜一見自家老太太已經答應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便也也就放心了,說起話來也就沒了遮攔,“這些事情我早就吩咐阿正去辦好了,既然您已經同意了,那我便差人把林家堡裝扮一下就是了。我連初兒的嫁衣都給準備好了,明兒個我就差人給初兒送去。”
“你啊,”林老太太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轉頭對着林瑾瑜問道,“這件事你房裡的那幾位姨娘太可都知道了?”
“不知道,”林瑾瑜一聽林老太太要跟自己談林家堡裡的那幾位姨娘太,便一下子沒了興致,再不認識徐初之前,他倒是不覺得自己有多不喜歡家裡的那幾位,可自從認識了徐初之後,林瑾瑜就覺得除了初兒,誰都入不了自己的眼了,“源應該告訴他們一聲的,只是這幾天一直都病着,有點空閒的時候就忙着初兒今日生辰的事情了,這件事就給放在後邊了,待會兒孩兒就差人去告訴他們一聲。”
林老太太本想着讓林瑾瑜親自去和幾位姨娘太說這件事,但是看林瑾瑜對此的興致並不高,便也由着她去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自家的這個寶貝兒子是真的對徐家的那個丫頭動了真情,要是那丫頭真的能讓林瑾瑜每日都如此的心情愉悅,那倒也合了老太太的心意。
如此這般,娶了就娶了吧。
“你說什麼?”楊芸一聽來傳話的小廝的話之後便直接挺着一個大肚子從凳子上站來起來,瞪着眼睛看着來人,沉着嗓子說道,“堡主真的要娶那個野丫頭?”
“千真萬確,”那人生怕楊芸因爲自己的一句話而動了胎氣,低着腦袋小聲的說道,“堡主派來傳話的人都已經在路上了,沒一會兒這人估計就到了姨娘的屋子裡來了。”
“那……”楊芸雙手捂着肚子重新坐回的凳子上,一臉震驚的說道,“老太太也同意了麼?她就如此放縱堡主娶那個窮酸人家的女子?”
“我說三姨娘喲,”這小廝原是楊芸母家的一個遠方親戚,因爲家裡的條件很是不好,便想着法子的攀上了楊芸的這個親戚,這小廝很是會辦事說話,平時都能把楊芸哄的小的合不攏嘴,所以和楊芸的關係也就好些,說起話來也就熟絡一些,這要是讓旁人看了去,那便就要笑話這小廝和主子說話的時候沒輕沒重沒大沒小的了,“這人都已經在路上了,我還能騙您不成,咱麼可得好好的想想辦法,可不能讓那窮酸丫頭就這樣的嫁到林家堡裡來了,她倒是一下子飛上枝頭變成鳳凰了,可她這一進林家堡,那豈不是拉低了幾位姨娘的身份?”
楊芸恍恍惚惚的聽着這小廝的話,一雙手有意無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剛剛懷上這個孩子的時候,她還以爲自己的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以爲自己再也不用看陸芳的臉色了,也就是因爲這個孩子,林瑾瑜對自己的也好了不少,來自己這裡的次數也多了起來,以前林瑾瑜每次來的時候就像是例行公事,每次一到自己這來的時候先是繞着屋子轉一圈,然後便坐下來和自己隨便說幾句話,這椅子還沒有坐熱呢,林瑾瑜的人就走了。
可自從自己懷上了這個孩子之後,林瑾瑜每次都能在自己這裡坐上好一會兒,有時候楊芸聽林家堡裡的下人說堡中很忙的時候,林瑾瑜也會抽空過來看看自己,每次外面有了什麼新鮮的好東西都是第一個給自己送來的,就算東西再少,那也絕對會分給自己和林老太太。那段時間楊芸覺得暖心的不得了,心想自己肚子裡這個小東西可真是自己的小福星,不知道給自己帶來了多少福報。
可這小半年來林瑾瑜來自己這裡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一開始的時候楊芸還以爲是林家堡裡的事情太多,林瑾瑜忙不過來,可後來才發下林瑾瑜壓根就不是在書房裡看賬本,也不是像以前一樣天天往泉州城的各家店鋪裡跑,反而是每天帶着阿正去了個不知名的小村子,這一來二去之後楊芸心裡邊起了疑,於是便派了自己跟前的人去偷偷的跟着林瑾瑜和阿正。被派出去的人跟了林瑾瑜幾天,便回來告訴楊芸,說堡主每天去那個村子是爲了安慰一位叫作徐初的姑娘。
一開始的時候楊芸還以爲徐初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心裡害怕擔心的不得了,覺得又要有人來林家堡裡和自己爭寵了。可偏偏傳回來的消息說的卻是這徐初的家裡簡直窮的叮噹響,楊芸這才放下心來,這樣的人家,就算是林瑾瑜再喜歡,那林老太太也不會讓這樣人家裡出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姑娘嫁到林家堡裡來啊。
前些日子陸芳的人還特地巴巴的跑來跟楊芸說林瑾瑜跑去找這位徐初姑娘的事情,這陸芳按的什麼心思楊芸自然是清楚的很,不過是想看到自己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心悸受驚,若是能動了胎氣而丟了這個孩子,那就正中了陸芳的下懷了。
可楊芸是什麼人?只要是能嫁到林家堡裡來的,就沒有幾個好糊弄的人物,她幾句話就打發走了陸芳那邊過來的人呢,那人走了之後楊芸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慢悠悠的倚在牀頭上給自己獨自裡的娃娃繡着肚兜。
“那老太太呢?”楊芸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轉過頭來看着那小廝問道,“老太太就沒攔着點堡主?這件事老太太同意了麼?”
“林堡主就是從老太太的屋子裡出來的,”那小廝誠惶誠恐的說道,“這老太太是肯定知道了,也同意了的,剛纔小的來的時候,都已經看到阿正帶着人在裝扮林家堡了,小的還特地上去打聽了那些在掛紅綢帶的人,那些人說堡主這次是要……”
“是要什麼?”楊芸皺着眉頭看着那人,一臉焦急的問道,“那些人都是怎麼說的?”
“他們說堡主這次是要……”那小廝擡頭看了看楊芸,然後低下頭一咬牙,一臉壯士斷腕的表情說道,“那些人說堡主這次是要……娶妻……”
“娶妻?!”楊芸一愣,然後聲音顫抖的說道,“你的意思是,堡主是想要把那也丫頭當林家主母一樣給娶回來?是正妻?”
那小廝看了看楊芸,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楊芸一愣,她剛纔還安慰自己,要是堡主真想娶那野丫頭,那自己就做個順水人情讓堡主娶回來就是了,堡主定是看那鄉下的瘋野丫頭新鮮纔對她感興趣的,這要是時間久了,堡主肯定會對那野丫頭厭煩的,到那時候那丫頭就知道了這林家堡裡的日子,可不是那麼好過的。
可堡主居然這打算按照正妻的儀式將那個野丫頭娶回來,這要是那丫頭嫁過來之後真的做了林家的主母,那讓她們這些千金小姐的顏面何存?
楊芸將自己的手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自己的手心了,那野丫頭這麼輕易的就想嫁進林家堡,這事可沒有她想的那麼容易……
六天後,徐初出嫁前夜。
“初兒?”
徐母站在徐初和徐貝的房間外輕輕的敲了敲房門,兩個小姑娘都還沒有睡,徐初的嫁衣也沒有換上,還是穿了一身粗布衣服,梳了一個最簡單的髮髻,徐貝正躺在徐初的腿上,徐母進去的時候正死乞白賴的要徐初給自己講故事,徐初也是一臉的無奈,幾個回合之後徐初發現自己是在是說不過徐貝,便皺着眉頭開始給徐貝想着故事。
這些年來徐貝每天睡覺之前都要賴着徐貝給自己講故事,一開始的時候還好,可是這時間長了之後,徐初肚子裡的那點故事全部都給徐貝講完了,哪裡還能想出什麼新故事來。這邊徐初正苦惱着呢,正巧聽見了徐母的敲門聲,徐初一轉頭見了徐母像見了活菩薩一樣,開心的站起身來。
“孃親,”徐初走上前去將徐母迎進屋子裡來,然後伸手關上了門,臨近年關了,天氣也越來越冷了,徐家的房子很是單薄,根本就擋不了多少風,徐初怕徐貝凍着,就只好去外面撿了乾柴火,只是這兩天風大,所以徐初和徐貝平時都是關着門的,“怎麼這麼晚還過來了?爹爹可是睡下了?”
“明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了,他哪裡還睡得下,”徐母笑着做到徐初和徐貝兩個人的牀沿上,徐貝見徐母來了也做起了身子,笑嘻嘻的又靠到了徐初的身上,“我讓他過來看看你,他還給不過來,說女兒都是已經要嫁人的人了。已經是大姑娘了,這麼晚了,做父親的就應該避避嫌了。我剛出門的時候他正坐在桌子旁邊抽菸呢。”
“爹爹就是規矩太多了,”徐初笑着說道,徐母要是不說,她都被徐貝鬧得忘記自己明天就要嫁給林瑾瑜了,徐母這麼一來,她才真切的體會到自己是真的要嫁人了,“自家的女兒有什麼好忌諱的,要是想我就過來看看我啊。”
“你是個還未出閣的小姑娘,有些規矩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徐母笑嘻嘻的拉着徐初的手,“該避諱的時候還是要避諱的,等到你穿上了嫁衣,梳好了髮髻之後,可是要正兒八經的去拜見你爹爹的,到那個時候你爹爹自然能見到你了,何必急在現在這一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