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最後的最後

夏季的清晨透着微微的清寒,內陸地區,晝夜溫差大,風中攜着寒冷凜冽之勢,雖有些清冷,但天空卻出奇的澄淨。

東方的天邊早已升起了一抹微微的金紅,旭日噴薄,楊曉敏從辦公室裡面走出來,抖抖衣領,深深的吸一口清冽的空氣,清新而又甘冽猶如陳年的老酒。

迎着陽光遠遠的望去,熟悉的建築物上透着瑩潤的暖色的微光,樓底花壇下的幾株泡桐在陽光刺透下拉出斑駁的樹影,排布的香樟樹也婆娑出金色的光影,一陣微風吹過,飄落了一陣白絮,在空氣光線粒子中飄落出大片大片的恬然。

每天早晨都會走進這棟教學樓,進辦公室裡面整理文件,然後再出來沿着日復一日的走廊巡視高二一班,會在陽光照耀光線進來的教室裡面,站在講臺上望着底下一排排熟悉的學生朗朗晨讀着,偶爾也會有一個兩個傢伙在早自習的時間段裡面補作業,或者一來就趴在桌子在上矇頭睡覺的人,但這些在她眼中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以說高二一班是她帶過最驕傲的一個班級。

這個班級有成績名列前茅在全市都能夠排上名次的乖乖女程可淑,有一羣調皮搗蛋無法無天卻十分的可愛的人,有偶爾一鳴驚人的蘇燦,也有老實巴交的李濤。

這些人組成一個共同的大家庭——高二一班。

原本不出意外的話,自己將帶着這個驕傲的班級,一路披荊斬棘,揮刀破浪,永攀高峰的。

而現在,自己卻不能夠再繼續的帶領下去了。

這一幕怎麼想怎麼微酸。

楊曉敏在高二一班的教室面前躊躇了一下,心裡思量着等下該用怎麼樣的心態和語氣去面對一班的學生,不過她在這裡徘徊的時候,教室裡面卻是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人在裡面一樣。

躊躇了一會兒心想也不是一個事,有些東西,是時候該和孩子們做一個告別了。

於是推開“嘎啦”作響的教室門,因爲內部太過於安靜了,而顯得推開門時候的聲音被突兀放大,明晃晃的光亮在前門推開的一剎那映入了所有人的眼裡,光線灑在教室講臺前面凹凸處,在地上投射出一道光斑。

她整理了衣着,一如以前那樣面帶微笑走進去,力圖將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給學生。

講臺下是一排排微仰着的人頭,那目光中可以看出不捨的神情,在場的氣氛有些沉重。

楊曉敏把手放在鋁皮包裹的講臺上,正要說一點什麼的時候,戴着黑色鏡框的李濤突然站起來,腰桿和背挺得直直的,用力所能及或者可以說是平生能夠吼出最大最響亮的聲音,吼道:“起立!”

頓時讓她愣在原地。

“老班好!”

這聲音響亮,整齊有致,幾乎是全班五十六個學生男男女女能夠吼出來最大的聲音。

“老班,無論以後你在哪裡發展,我們高二一班五十六個人,永遠是你的學生!”

“噢!”在這一刻,不分差生和優生,不分男生和女生,一剎那,彷彿穿越時空,震得楊曉敏腦袋有些恍惚,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這種幸福感沒有親身體驗是無法感受到的,眼睛瞬間佈滿了水霧,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裡面流出來了。

她在哭,可是卻想笑。

她在笑,笑比哭更難看。

這是外班人看起來無法無天卻又非常聰明的一班學生,無論他們怎麼調皮搗亂,怎麼神采飛揚,說到底都是一羣普通的孩子,有着自己的感情,誰對自己好,誰知道,而面對楊曉敏這個看似外冷新熱的班主任,都有着異常深厚的感情,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楊曉敏目光所及之處,能夠看到眼睛有些溼潤的程可淑李芸羅曦等人,她們緊緊的捂住嘴,想壓抑住自己想哭的衝動,露出一個比哭還勉強的笑容,其實……那巨大的酸楚已經打溼了她們的眼眶。

她的目光又轉到了劉磊蘇燦周建雪等人處,直接蘇燦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笑,那絢燦的模樣好像天邊奪目的太陽。

以蘇燦劉磊趙順等人爲首,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齊聲道:“老班,無論你在哪了,無論以後我們如何富貴發達,我們都是你最愛的學生!今後我們一定好好學習,不會辜負你對我們的期望!”

他們的聲音裡面沒有平時的散漫,有的只是真誠。

楊曉敏深吸了一氣,笑了笑,“你們要是早這樣表決心就好了,我也省不少的事。”

劉磊嘀咕囔囔了幾句,“要是你少在課堂上逮我就好了。”

衆人鬨笑,原本有些傷感的氛圍頓時消弭了不少。

楊曉敏無奈的搖搖頭,劉磊這憨貨的性格啊真是沒什麼可說的。

她想了想,想到了高三以後他們的學習情況,以及未來一年以後的高考,伸手壓下那一陣鬨笑沸騰的聲音,舉起了手,好像指點江山一樣,在最後離任的時刻還不忘教導她的學生,一改平時沉穩的語氣,激動的道:“同學們,在我離開的時刻,我有幾句話想和你們說,高考就是一條孤獨的路,這條路,只有前路,沒有退路!”

“高考對於你們來說是一場巨大而持久的戰役,你們每個人都是將軍,是沒有士兵的將軍,但是我相信,你們已經做好和敵人長久對抗的準備,你們每一位都是好將軍,既然是將軍,就要擔負的責任,爲了家人,爲了朋友,爲了自己,更爲了你們的夢想,所以無論如何哪怕是在艱難的時刻,都不要輕言放棄!”

“在最後的最後,我想說的是,你們的路還沒有結束,還要繼續走下去,而我將會在更遙遠的地方默默關注你們,爲你們加油打氣!”

“最後我引用一下詩句。”楊曉敏頓了頓,平靜了一下呼吸,道:“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黃金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高二一班五十六人的聲音衝破雲霄。

永遠那麼熱血沸騰。

在這個沒有英雄的時代,正是立馬橫刀的時候到了!

程可淑出聲道:“老師,讓我們爲你唱一首《送別》吧!”

“好。”楊曉敏緩緩地點頭。

程可淑起頭唱起來,聲音略帶淡淡的傷感,曲調悠揚,好似西山暮日,故人離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唱到**處,全班同學一起唱起來了,哭着笑着,“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在程可淑的歌聲中,劉磊第一個上去擁抱楊曉敏老師,隨後,全班同學都上來了,圍抱成一團,泣不成聲。

生活永遠比小說更富有戲劇性。

有時候短暫的離別也爲了以後的再相遇,在未來的某一天,將會拉開一個全新的發展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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