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決心

孟子恆之所以願意站出來澄清謠言,是因爲他收到了自己跟宋葉同進同出被人偷拍的照片。他可以忍受身上的壓力,但卻不願意讓朋友跟着一起受牽連,所以在孟家老爺子提出宴會上澄清的時候,這才一口應下了事情。

可不曾想,孟家老爺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臨到臺上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爺爺。”孟子恆陰沉着一張臉,一個大步邁上前,身影就走進了聚光燈下。

“子恆啊,爺爺老了,孟家是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基業,今後也是由你來承擔。彤兒是在我孟家長大,跟你最爲登對的孩子,以後可以幫你扶正整個孟家基業,爺爺真心祝福你們。”孟老爺子在臺上誠意拳拳,就差沒有老淚縱橫了,而臺下掌聲雷動,其中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卻是尤未可知。

宋葉端着酒杯站在臺下,眸中與其他幾人一樣都帶着嘲諷。

論起表面文章功夫,薑還是老的辣,孟子恆又怎麼可能是孟老爺子的對手,用祖宗基業,老人心願,一頂接着一頂的高帽扣下去,孟子恆再不甘想反對都不能當場發作。

“彤兒,你上來。”隨後,在孟子恆不言不語的情況下,孟老爺子的目光看向右側,柔聲喚了一句。

衆人視線轉過去,但見高臺背景板之後,一襲婉約秀氣的水藍色刺繡旗袍的傅彤兒挽着髮髻,眉眼如畫款款走向高臺,最終立在了孟老爺子的身旁,不妖不嬈,就像是水中盛開的純淨蓮花。

“嘖,真別說,傅彤兒是我長這麼大,看過最好看也最有氣質的大家閨秀,就像是完全爲子恆量身訂造的的一樣,孟老爺子選在這種時候把她拉到臺前,不可謂不是高招。”這種時候,便是勒明宇這種二百五都瞧出了孟家的好手段。

在場的也就只有這幾個跟孟子恆親近的人爲其獻上悲哀同情。

男才女貌,絕配。

這是外人的評判標準,卻從來沒有人去關注過孟子恆喜不喜歡。

起碼從孟子恆那張繃得死緊的臉上,暫時是看不出什麼喜悅之情來,可即便如此,這一場提前介紹的訂婚宴還是讓賓主盡歡了。

孟子恆站在臺上,聽着掌聲雷動,一雙眼睛落在僅一步之遙的孟老爺子身上,看着他含笑滿意的模樣,以及傅彤兒那一身早有預謀的天蠶絲刺繡旗袍,一顆心止不住地發冷,空落落的,彷彿墜入了數九寒天,冰天雪地。

他是爺爺一手教育長大的,在剛會坐的時候就開始握着毛筆,別人家的孩子在外邊玩耍,他就要坐在書房裡背書,每天家訓一遍,告訴他,他孟子恆是整個孟家的希望,爲了孟家而存在的存在。

他的刻苦努力在後來漫長的時光中成爲了一種本能,就連自己都覺得維護孟家是他的責任。如果不是成親這件事情,他還猶自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人生早就被上了枷鎖。而這一場毫無預兆的訂婚宴,更是給了他一個當頭棒喝。

殘酷的事實告訴他,他不是孟家的希望,而是孟家的奴隸,承載着這一份厚重基業下注定要被犧牲的塵埃。

後來如此走下高臺的,他已經不記得,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蜷縮着身體,坐在了走廊的角落裡,頭頂上落下一隻手來,輕輕按了一下他的腦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朋友,都在找你。”

大家,都在擔心你。

孟子恆從僵硬中恢復了知覺,這才仰頭看向面前一身白衣白褲的少年,似乎是不習慣做出這種撫慰的動作,她的姿勢也有幾分彆扭,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便又將手塞回了口袋裡,靜靜站在他的身旁。

沒有多餘的關懷跟安慰,孟子恆也知道宋葉並不擅長此道,可此時此刻,比起話癆的谷一童,宋葉這種沉默的陪伴讓他覺得更加安心,也保留了幾分可悲的尊嚴。

抹了把臉,他這才扶着牆跟重新站了起來,動了動有些麻木的腿腳,他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從容,“走吧。”無論何時何地,他孟子恆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年紀十六歲的少年,小小的肩頭上,實際上已經承擔了許多。

他不像宋葉那般無拘無束,無所畏懼,宋葉之前也無法瞭解到他的枷鎖跟沉重。

只是這一次看到了,便權當還了他替自己跟勒斯宇牽線搭橋的人情。

“如果你想脫離孟家,我可以幫你。”宋葉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的過道里尤爲清晰。

走在前頭的孟子恆腳步一頓,微微有些詫異,又想起了那日野外生存,宋葉說出的那些莫名的話。

“你當真有這樣的能力?”換做是以前,他或許會對這樣的說辭不屑一顧,但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宋葉的秉性他還是多少了解。

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宋葉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

“至少在這石市,我還能做得了主。”宋葉淡淡說出了實情,實際上放眼整個洛省,她都可以算得上一手遮天。

可這樣謙虛的說辭,卻是讓孟子恆心驚了一把,遲疑了一下,他又問道:“那如果我想拿下孟家呢?”

宋葉挑眉,雙手插在褲兜裡,一派從容不迫,“也不難。”

這個答案很狂妄,甚至可以說是囂張,可沒由來地,孟子恆卻相信了她。

他一直覺得宋葉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就連王倩倩那樣的身份,時常也會對宋葉露出忌憚的神色,他不是傻子,又怎麼可能覺察不出其中的異樣。

想起這段時間的風風雨雨,多年來敬重的爺爺今日的作爲,孟子恆驀地神色一凜,握緊了拳頭正色道:“我想要拿下孟家,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宋葉倒是挺欣賞他這種不逃避的態度,擡步上前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側,淡淡提點了一句,“蟄伏,有時候是爲了更好的反擊。”

一味強硬地扭着脖子不低頭,只會讓脖子上繩子越收越緊,而聰明的人,會懂得順勢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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