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
但陸坤卻很確定,自己對待小光頭的感情和對待大丫兒、二丫兒的感情是不同的。
陸坤努力翻找腦海中的記憶,尋找自己逝去的父母在他孩提時代給予他的愛,也同樣發現這一點。
他發現父親對自己的感情是奇特的、與衆不同的,與他對待姐姐時流露出的感情有很大差別。
父親會捉弄他,但在他委屈得想哭的時候又會在第一時間哄他;父親不會直接吼姐姐,卻會把他逮住,毫不留情地教訓;父親對待姐姐一向和和氣氣,說話也難得的溫聲溫氣,面對他的時候就更顯隨意,會帶他游泳、捉螃蟹、逮青蛙,還會讓他騎在他的脖子上,跟螃蟹將軍一樣張牙舞爪,有時候甚至幼稚到陪他一起追趕村裡人養的跛腳土狗與一遍遍嘗試撲騰上樹的大公雞......
這一切都不一樣!
隨着年齡稍長,父親越來越不樂意讓女兒騎在他的肩膀上,反倒是越來越懷念兒子騎在他的肩膀上,直到兒子長大到親口提出拒絕,這才神色黯然地不再提這事兒。
陸坤明顯感受到父親在對待姐姐的時候那種寬厚關愛但卻帶着距離感的父愛,然而對待他的時候,卻肆無忌憚地流露着自己作爲父親最本真的情感。
“喔喔喔~”
遠處傳來好幾聲雞鳴。
雖然城裡不讓養家畜,但個別人家還是在偷偷地養。
畢竟這會兒即便是作爲首府,南明市區也依舊有不少庭院院落或是聚居在一起,形成四四方方天井佈局的院落羣。
“大公雞,嘿嘿。”
小光頭抱着個鉤機玩具,聽見雞鳴聲,大眼睛一亮,立馬擡頭樂道。
陸坤搖搖頭,內心有些好笑。
不知道爲什麼,似乎每一個男孩子都很容易被鉤機、剷車一類的東西吸引,然後徹底迷上它。
自從陸坤抱着這小子去小區附近的施工工地轉了一圈,這小子見了鉤機、剷車轟隆隆地工作,就徹底着了迷,非嚷嚷着長大了要去開鉤機剷車,並把這一想法當作自己的夢想。
陸坤內心是有些吃味的,因爲那個時候小光頭的眼神裡分明閃爍着羨慕與敬佩的神色。小光頭真心覺得鉤機剷車司機是大英雄,比他老子還厲害、還能耐。
這個陸坤是一萬個不服的,但跟執拗且思維奇葩的小光頭又解釋不清這種事情,鬱悶得陸坤都有要去學挖掘機技術的心思了。
當然,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逝,萬一把小光頭帶歪了,可就難辦了。
陸坤那個時候聽了這小子的話就有點後悔帶他去看這些個“威武不凡”的大傢伙了,就怕這小子長大以後好好的富二代不當,家業也不繼承,腦子抽筋了去當鉤機剷車司機。
陸坤不想小題大做,只好給小光頭買了一堆各種大傢伙的玩具,期待着先把他哄過去,然後再逐步打消他的鉤機剷車司機夢想。
“鉤機給我,快上車。”
“哼,不給,我自己抱着。”
陸坤伸手要去接小光頭抱着的鉤機玩具,意料之中地沒得好眼色。
那鉤機玩具有點大,估摸着比一般的成年寵物狗的體積還大上幾分。
小光頭對這些大傢伙玩具,簡直就是愛不釋手,連睡覺都恨不得抱着。
這車車盤有點兒高,但小光頭卻也並非“吳下阿蒙”,在去年的時候他就能咿咿呀呀地踢着兩條小短腿爬上車,今年對他來說,這點兒難度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他的小短腿長壯了,腿上的力氣可不小,已經有了幾分“小小光頭強”的風範了。
“待會兒你鎮定一點啊,別見着人多就嚇得尿褲子,有什麼事兒悄悄跟我說。”陸坤認真開車,瞥了眼後視鏡,發現小光頭自個兒一個人也玩得樂呵呵,不禁有些失笑,隨即又立馬板着臉,給他交代道。
“我纔不尿褲子,我都快要上幼兒園了。”,小光頭偷偷朝着自己老子做了個鬼臉。
陸坤時常感覺自己的思維沒法跟上小光頭的思維,這令他有些心傷,他認爲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默契感太稀薄的緣故,往後要注意加強培養。
“待會兒也別亂跑,跑丟了我可不會去找你,誰想抱你,記得兇他,他要是非要抱你,你就大叫救命!”,陸坤心裡不痛快,嘴硬道。
雖然小光頭一向都是生人勿近,但陸坤還是多交代了幾句,就怕待會兒自個兒一個不留神,小光頭就搞事情跑丟掉。
這事兒並非是沒有發生過。
記得有一次省裡一位大領導兒子結婚,大擺喜宴,陸坤帶着小光頭應約赴宴。小光頭在陸坤身邊坐得好好的,結果一轉眼人就不見了,旁人誰也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不見了。
整個酒店都翻遍了,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嚇得陸坤還以爲小光頭被綁架了!
警方都準備全城搜查,電視臺也做好了循環播放尋人啓事的準備了,結果陸坤跑出去找的時候,發現這小子蹲在路邊,看着路邊閃爍的紅綠燈發呆。
這小子迷路了。
好在這小子知道不能亂跑,也記得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說話,安安分分地在原地待着,等自己老子來找他。
找回小光頭的那一刻,陸坤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即便當天晚上累得全身痠痛,卻也是由衷慶幸。
陸坤帶着小光頭視察的第一站是個體育用品廠,自從88年漢城奧運會,國兵隊勇奪女單、男雙兩枚金牌以來,做體育用品的,日子就開始好過起來了。
到了92年巴塞羅那,國乒隊再次爲國爭光,奪得女單、女雙、男雙三枚金牌,國內更是颳起了一陣乒乓熱潮。
體育用品廠自然不單單生產乒乓球與乒乓球球拍,其他體育用品也有涉獵。
不過,賣得最好的還是乒乓球拍和乒乓球。這與當下的乒乓情懷有關,也與現實有關,畢竟其他體育運動的用品以及場地成本,都比乒乓球運動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