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嘣嘣……”
宋維揚拍了幾下麥克風，那刺耳的聲音，立即把一些打瞌睡的學生吵醒。他笑嘻嘻的說：“睡個屁啊，都起來嗨！”
“哈哈哈哈！”
全場爆笑，一下子就有了精神。
校領導們頓時哭笑不得，他們一致選擇宋維揚作爲學生代表發言，沒想到這傢伙說的第一句話就帶髒字。
宋維揚見現場氣氛已經調動起來了，終於開始正經說話：“首先呢，感謝諸位領導的厚愛，把我這個經常補考的學生評爲優秀畢業生，還讓我作爲畢業生代表致辭。肯定有些同學心裡不服氣，憑什麼啊，憑什麼宋維揚能代表我們講話，他憑什麼是優秀畢業生！對於這個問題，我可以正面回答你們，因爲我長得帥！這是經過中央電視臺《東方時空》欄目組官方確認的！”
“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爆笑，宋維揚的講話，可比之前領導們有趣多了。
宋維揚等笑聲結束，繼續道：“我是三天之前，知道自己要在畢業典禮上發言的。他們讓我多講講關於創業的事情，給即將步入社會的同學們一些可供借鑑的經驗。特別是互聯網方面，是當下最時髦最新潮也最有前景的行業，丁明輟學都跑去開公司當老闆了嘛。你們想聽互聯網，想聽創業故事嗎？”
“想！”
許多學生大喊。
“抱歉，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今天我偏不講這個。”宋維揚腆着二皮臉笑嘻嘻說。
“哈哈哈哈！”
一陣輕笑響起，同學們已經被氣樂了。
宋維揚道：“我先給大家講一個寓言故事……”
此時現場的畢業生們，已經一掃之前的疲憊，坐在下邊聚精會神的聽宋維揚胡說八道。
“從前有一個國家，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條惡龍。惡龍到處焚燬村莊和城市，抓走美麗的少女，搶奪耀眼的財寶，”宋維揚帶着笑意說，“國王的軍隊數次征討惡龍，都無功而返，國民苦不堪言，整日生活在對惡龍的恐懼之下。終於有一天，有位勇者遊歷到此，看到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他憤怒的提起聖劍，孤身殺進惡龍的老窩。這一仗打得非常艱難，勇者有許多機會可以逃跑，但正義之心讓他堅持下來，九死一生，最終戰勝了惡龍！”
師生家長們靜靜聽着故事，勇者鬥惡龍，童話裡經常有，搞不清楚宋維揚到底想表達什麼。
宋維揚收起笑容：“勇者斬下惡龍的頭顱，解救了被惡龍搶走的少女。他的本意是把這些少女送回親人身邊，把惡龍的寶藏分給受苦的窮人。但是，當勇者看到這些少女的驚人美貌，看到那堆積如山的惡龍寶藏，他突然猶豫了。這些少女當中，還有一個是國王的女兒，是這裡的公主，比勇者見過的任何少女都更美麗。這些寶藏，是惡龍多年搶來的，匯聚了半個國家的財富，勇者一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多的財寶！勇者站在堆積如山的寶藏上面，用劍逼迫少女們不準離開，他要把這一切都佔爲己有。漸漸的，勇者身上長出鱗片、犄角和翅膀，他變成了一頭新的惡龍！”
全場寂靜。
宋維揚繼續說：“我們回到現實中來。在座的各位，名校畢業的大學生，天之驕子，前程無限。你們和我，都曾青春熱血，懷揣着滿腔理想和抱負，即將走出校園，踏入社會。社會上的醜惡現象很多，有貪官污吏，有不法奸商，有無恥小人，有黑心騙子。當我們讀到那些新聞的時候，每每義憤填膺，恨不得把他們全部抓去槍斃，就像想要殺死惡龍的勇者。但是，當你們踏上仕途、榮升高位，當你們經商有成、財富傍身，你們還記得曾經的自己嗎？你會不會爲了官帽子，不顧老百姓死活？你會不會爲了賺錢，不管消費者利益？就說前幾年操縱證券市場那幾位，他們哪個不是名校畢業？哪個不是曾經的熱血少年？但他們爲了賺錢，枉顧國家法律，公然違規操作，讓無數投資者傾家蕩產、妻離子散！”
“我今天想說的是，請大家不忘初心，不要等到哪一天，成爲你自己曾經厭惡的樣子。屠龍的勇者，往往會變成惡龍！”
“你們和我，都是有知識、有文化、有眼界、有能力的大學生。我們如果拋棄底線作惡，所造成的惡果將遠遠大於普通人。在座的諸位，二十年後，肯定有人爲政一方，肯定有人身家億萬。到時候，你做出的每個決定，都可能影響到無數人。”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有私心，我也有私心，我無法保證自己永遠不犯錯誤，也無法要求諸位永遠不犯錯誤。七情六慾，饕餮貪婪，人之常情，避免不了。我只希望，我們今天做一個約定，不管到了任何時候，都請在自己心裡劃一條不可逾越的底線，請堅守你做人的原則！”
“說實話，只要人人都遵守《小學生守則》，那中國就能成爲全世界最文明、最有道德的國家。我很抱歉，我做不到，我難以用《小學生守則》來約束自己。我對人性的理解是悲觀的，我認爲每個人都隨時會變，特別是面對利益的時候。所以，我對大家的要求很低，就是做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了，謝謝大家，我的發言完畢！”
宋維揚鞠躬敬禮，邁步走到臺下。
“啪啪啪啪啪！”
掌聲這個時候才響起來，比宋維揚剛開始發言時更加響亮。
學生們只覺得宋維揚的講話內容很有道理，句句發人深省。但也僅只如此，他們都堅信，自己肯定不會變得面目憎惡。
真正有感觸的卻是成年人，是在場的老師和家長。他們經歷過太多現實挫折，看到過太多的世故變幻，甚至他們也從勇者變成了惡龍。誰敢說中年時候的自己，不是少年時代曾經討厭的樣子呢？
至少，少年時代的自己，不會想到中年時候會有禿頂和大肚腩——斜眼笑。
宋興華聽着孫子的一席發言，坐在那兒默然不語，恍惚間老淚縱橫。